偏過頭,想確認外頭的狀況。卻聽見了腳步聲,沒有刻意放輕、應該是一雙屬於男性的軍靴踏在地毯上。不算牢固的木門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原本沉悶的空氣也清新許多,但隨著對方如此舉動而照入的光線、對於才剛習慣黑暗的眼有些刺激,而微瞇著眼才看清來人。
對衣櫥裡的人回以一個不以為然的表情,放任門敞開著轉身離開,走到房裡唯一的沙發邊坐下,從急救用的袋子裡將醫療用品一件一件拿出來撿視。
被古魯瓦爾多拉著走進了一間與其他地方相比還算完善的房間,四周張望了下——佈滿灰塵的桌子、外表斑斕的沙發、兩張床上的被子被整齊地折好及…塞著一個大男人的衣櫃。
『…原來弗雷喜歡在衣櫃裡休息…?』眼中透著疑惑又帶了點了然的想著,但還是不禁有些困惑地開口。「…弗雷,你不覺得那衣櫃有點小嗎…?」
「是挺擠的,不過能躲過金屬球就好。」雖然好奇古魯瓦爾多怎麼發現自己的,但轉念一想如果沒有發現自己的話可就是不合格的小訓練生了。
抱著人偶從狹窄的衣櫃中出來,然後看了看四周的環境、視線在沙發上的男人跟他身邊的藥品打轉。「傷勢…似乎已經不會自己好轉了,前幾天艾妲受了嚴重的傷,到今天也還是只能慢步行走,而且還是靠大小姐所使用的特殊藥劑。」
如此說著,然後有些訝異於、在古魯瓦爾多臉上所顯露的擔憂。
幾乎是在聽見教官話語的同時,迅速起身走到里斯身邊、不客氣的把人推坐在最近的一張床上,接著擅自抓住對方外套下質料較薄的衣物,想直接掀開查看他的傷勢。
「...咦?」正低頭想著難怪這次比先前任何一次所受的傷都來得痛,才意識到一個黑影靠近自己,下一秒便發現自己的身體快速往後傾倒!
「唔...!等、」只能迅速地將手往後撐在床舖上,還來不及從因為大動作牽動而再次的疼痛中回過神,便直接反射性地抓住了探向自己衣服的手。
「嘖嘖嘖、才多久不見小王子就變得如此大膽了。」見兩人靠的極近的姿態而吹了聲口哨,然後在另一張床上坐了下來。雖然知道大小姐仍在沉眠,但還是裝作樣的遮住了人偶的眼部。
一時間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只以被打擾的語氣對里斯提出自己的目的:「讓我看傷處。」
接著聽見教官奇妙的發言後,滿臉疑惑的看了看他,不懂他說「大膽」的意思。
「...其實、我還好。」在聽到古魯瓦爾多所說的話後稍微愣了一下,而後嘴角稍稍上揚,眼中帶著堅定望著對方。「並沒有弗雷說得這麼嚴重。」
思索著或許是方才相握的手洩漏了自己的身體狀況,正握著古魯手腕的手也因此增加了點力道,以增加自己說詞的說服力。
雖然情形不太一樣,但有瞬間想起小時候被洛斐恩溫和制止殺生的回憶,這使自己反射站起身並離開里斯大約一個人的距離,即使雙眼仍在意的盯著他應該傷得不輕的胸口位置。
「雖然…絕對不是因為沒人關心所以有點受到打擊之類的。但是瓦爾多啊…我好像也是傷患吧。」看著眼前兩人的互動,不曉得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有點像甜蜜愛情劇的前奏。
「大小姐什麼時候會清醒呢,現在會關心我的只有您了…」陷入孤單的自言自語。
「弗雷、你怎麼沒人關心?外面不是有兩位女朋友嗎?」當古魯瓦爾多將手抽走後重新將手往後擺,而這同時也聽到弗雷有些哀怨的自言自語,笑著並帶了點興味的看向後輩。「真是看不出來阿...」
「比起女朋友我還寧可要個貼心的後輩...」明白前輩是在開玩笑,但還是蹙起了眉、只見里斯轉過頭去望著瓦爾多。
雖然故作輕鬆的與弗雷聊天,但身前的古魯瓦爾多似乎對於自己的說詞仍然質疑著,感覺到了盯著自己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將頭轉回望向對方。
而正好對上了古魯赤紅的雙眼,雖然回視自己的眼底並沒有顯露任何情緒,但不知為何自己可以隱約感覺到他的擔心,一股暖意從心底油然而生。
「...。」再次抬起手抓了抓頭,沉默一下後決定不再堅持。
包覆著肌肉的表皮沒有明顯的損傷,畢竟是受到衝擊,就算有損害應該也是內部較為嚴重..
不著痕跡的嘆口氣,要是外傷還比較好處理,現階段也只能敷點止痛藥、觀察個幾天有沒有什麼異樣...總覺得自己小題大作了。
邊想著邊替人簡單的敷藥包紮,最後才注意到他左後肩有個淺淺的瘀青,是倒下時與地面接觸留下的吧。
惡作劇的往那塊泛著淺淺紫紅的膚色用力按下去,對方因而瑟縮了下肩膀,自己則牽起單邊嘴角、無聲泛起笑容。
「唔、」因為後肩被重重壓了一下而發出短促的聲音,眉頭稍稍皺起,但並沒有發出一聲抱怨或抗議,只是調整了側躺的姿勢默默地、將肩頭遠離對方。
…對於古魯瓦爾多這樣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熟悉,就像是過往記憶中,偶爾、遇上令他感興趣的事物時的模樣。在心中對於貼心的後輩這件事收回,並對前輩抱以些微的同情。
見他們似乎包紮結束後才開口說出剛才抱著人偶在衣櫃時想的事情。「我打算等等再去宅邸內繞繞,看有沒有跟大小姐沉睡有關的線索…不過這宅邸實在跟正常兩字毫無關係,所以還是找個通訊器比較好聯繫,畢竟就算待在房裡還是能夠隨時知道彼此狀況比較安心。」
「瓦爾多你的通訊器我等等去找瑪格拿回來…是說你們知道哪裡可以找到其他通訊器嗎?得幫女人們也找幾個才行…」雖然說不定瑪格莉特早就自己搞定一切,但還是忍不住幫同伴多設想了些。
說著起身並順手將身邊也想跟著爬起來的傷患給按回床上,並在對方準備開口說些什麼時,用不輕的力道重拍了下他胸口纏著繃帶的位置,最後用有些複雜的心情歪頭看著因劇痛而乖乖躺回去的人。
「門邊!?...算了在這座宅邸不意外。前輩你就安心躺在床上休養吧,不要小看小王子喔、硬來的話可沒什麼好果子吃的。」將手放在古魯瓦爾多肩上,彷彿是要將前輩託付給他般叮嚀了幾句、像是有必要的話拿繩子捆起來也行等等。
「等、」原本起身想提議跟著弗雷去四處晃晃,卻因為沒預料到的重拍而重新倒回床上並有些無語的聽著弗雷對古魯的叮囑...
而在聽到弗雷用著半無奈半嘆息的口吻說著之前在連隊自己經常不顧傷勢就往危險裡衝時,暗自決定等傷好了之後一定要找機會跟弗雷好好切磋一番。
「.....。」默默聽完教官的話語,看來自己得一同留下來了。
打消跟去查看的念頭、送走教官後,關上房門轉身看了看分別躺著人偶和里斯的兩張床,走到人偶身邊端詳著,和自己的人偶消失前一樣,宛如死去般的沉眠。
但是並沒有消失...心底泛起一股淡淡的情緒,似乎是通常稱之為羨慕的情感...
「...!」出神了一會兒,突然想起教官的交代,抬頭看向里斯躺著的那張床,而那人仍背對著自己、安靜的側躺著。
走到床沿邊坐下,看著身側的線條因呼吸而平穩起伏著的背影,靜謐。
視線轉向自己剛剛重擊對方的掌心,想起那時複雜的心情,或許還是不太希望對方受苦的吧。
沉靜的氛圍牽引著睡意,身下柔軟的床墊和棉被不斷的呼喚著自己,而意識也漸漸承受不住床鋪的誘惑...
不知不覺,整個人已經由側坐變成側躺在床邊、和另一個人一樣的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