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錯的輕哼著幾首歌謠,難得沒有帶上他的夥伴,僅是支身一人來到這座離宅邸不遠處的森林。
遠離教父嘮叨的碎念,感覺真好。
平日除了要忍受康拉德三不五時的神讚,還得無視教父對他的小提琴投射出的厭惡和不奈,雖說這不礙著自己,他本來也和康拉德的理念恰恰相反,但,不管怎麼說,接收到不舒適的眼光還是很難習慣。
翹家的感覺並不糟,想想對方在房內等無人的窘境就想讓他發笑,前幾次他半夜回去時還能見桌上留下的晚餐,其實他很想說他並不怎麼需要吃食物,靈魂的飽足感就夠了。實質上的能量補充是可以免的,但也不是說不能吃,只是偶爾而已。
別人留下的好心他還是有乖乖吃幾口的,剩餘的......拿去滋養大地了。
轉換曲風,眼尖的他發現不遠處有個高速移動的黑點。
朝他這方向
奔馳而來的人影怎麼看怎麼熟悉,那──不是康拉德嗎?
這次沒有等就直接追過來啦?轉性了?
微微上勾的嘴角,他倒要看看教父是要怎麼找他了。
駐足在宅邸後方茂密蓊鬱的森林邊緣,抬頭仰望高聳的大樹,從視線最左邊的樹頭依序看向右邊,閉上眼默念了幾句祈禱換取力量,再次睜開之際,視線牢牢地看著某個高度的定點。
他也許沒有確實看到凱倫貝克,但教父確定視線對上了。
他保證凱倫貝克的嘴角流露了些許驚訝之情,是從對方氣息當中流動的紋路感知出來。
在這不超過一定範圍的森林當中,因宅邸附近不會有強大魔物的停留,而越顯得像凱倫貝克這樣惡魔的化身在此地的位置得以愈見清晰。
同樣的技術用過好幾次了,凱倫貝克似乎仍然以為自己拿他沒有辦法。只是敲了敲那樹幹,靜待對方的反應。
他保證康拉德沒看到他,但這種戰慄的感覺是——被抓到了?嘖、以為他有這麼好妥協嗎?感應到樹幹傳來的震動,凱倫貝克當下決定就是——跑。起身一躍離開原本待著的地方,讓教父苦惱似乎是他的絕活。
一直都很清楚他確切的位置──也許現在不該說位置了,因為凱倫貝克居然以不規則的路線跑開。
如果說教父每天早上朗誦教典是必備的功課,那麼樂師總是不讓他省心恐怕也是對方每日的課題。「凱倫貝克,跑是沒有用的。」在對方使勁地逃離一段距離後確定他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教父在一瞬間也行動起來。
用著非常明確的筆直路線快速跟上對方。
身手矯健地躍上樹,在俐索地上攀到一個高度追趕。
兩人的距離從看不見到幾乎能伸手摸著,期間不過幾分鐘的間隔。
「凱倫貝克!」
論體力絕對是他的敗點。對方三兩下就追上離他相近的距離,凱倫貝克心裡有些挫敗,貓腰閃過迎面而來的枝幹,一個翻身落在教父前方不遠的地方。停下緩緩氣,他快累死了。「嗯…你追我跑有趣嗎?康拉德。」不甘,但他似乎也只有在唇舌的鬥爭上能站上風。現在當然不免要好好刺激對方。
無意在這個地方這個時間與這個狀態下與對方討論這個話題,他也無話可說。「....。」惡魔總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他向前一步,好脾氣地做出欲跟他一同回去的姿態。「你若覺得有趣,我當然樂意奉陪,畢竟祂教導過,使世人開心才是最重要的守則。」
當然祂與他也知曉凱倫貝克只是故意這麼反問,硬要想要找個合理的藉口掩飾方才分明是想要逃脫的行徑。
「嘖、」就打定主意要抓他回去就是了?看著對方朝他向前一踏,樂師下意識的就往後退一些,腦中正盤算著如何出言反駁,絲毫沒有發現他已到了枝幹的邊緣,差之些微就會墜落。
「哼......要你真抓的到,跟你回去也無──!」話說一半,沒有抓穩輔助物,腳底一滑,整個人向後栽去。懸在半空著雙手,錯愕的神情,直往地面。
從認識他到現在,他是何等的多災多難!
在音樂家錯愕地向後懸空倒去的那瞬間,康拉德也瞪大了眼驚愕,伸手想撈住他,沒想到那個平時精明的傢伙就只是被嚇著般任憑重心往後仰,教父的手落空。
『會摔下去。』動念當下,男人蹬腿以向下的力道跟著嚇得連尖叫也忘了發出的人的方向垂直墜落,慶幸此片森林成長的遠比一般樹木還要高,在撈回對方後還有幾秒的緩衝時間。
左手圈抱好凱倫貝克,右手在判斷過後毫不猶豫選定目標勾住一邊樹枝,再落於地面。
「難道還要我教你,注意腳邊安全這點道理麼?」嘆了口氣虛驚一場,表情僵硬不甚贊同對方幼稚的舉動倒置的意外,最後忍不住嘆氣。
實在沒辦法想像放室友一個人出去戰鬥會成什麼樣子。
風聲呼嘯;理智當機,只感覺到向下墜的加速度,接著是被抓住的阻落感,一轉眼他就被扛在教父的肩上了。
「──只是一時不注意!」這下糗大了,怎麼都在康拉德面前出盡洋相,這下大概被他貼上『需要被照顧』的標籤了吧。不安分的在對方肩膀上動來動去,希望他能識相的將他放下。
「唔、」臉已因羞恥而燒紅一片。
他當然懂得對方的意圖,遺憾的是自己並不打算就讓老是惹禍上身的室友稱心如意。
「抱歉,基於先前不勝枚舉的不配合,我不會將你放下。祂也向我暗示,再晚些歸宅便會有人發現我們還在外頭,你應該不希望被別人看到這個樣子。」
這些話有成效嗎?顯然沒有,不過臂力與樂師掙扎的力道相比,凱倫貝克還真的從來也沒有成功脫逃過。
他下了最後通牒,「另外一提,晚餐的麵食恐怕都已經泡爛涼掉了。」說到這個,態度也跟著嚴肅起來,食物是上主施恩賜與他們的禮物,浪費是何等大忌。
可惡、可惡、可惡──!無法掙脫那強而有力的手臂,凱倫貝克相當懊惱。
......不行,他得冷靜些,現在失態只會讓自己更處於弱勢,於是音樂家只好以輕哼來表示他的不滿。
說真的整個人掛在別人身上還真夠難堪,說什麼也不想在其他人面前顯現無助的一面。他還是要面子的。
「哼、我又不用吃......。」
接收到康拉德的瞪視,他也只能閉嘴,必竟今晚是他先開溜,才有現在這下場。
且,違抗康拉德,吃虧的還是他。
「......我保證不會逃,放我下去。」這該算投降了嗎?
深深一嘆。
「你知道嗎,前些日子我隨了幾位小姐也學了些有趣的用詞,其中有個詞彙叫做信用破產。」仍然牢牢地扛著凱倫貝克,已經能看到宅邸了。
一路上沒有將室友放下來過,沒有選擇正門,而是靠著建築物幾個明顯的突起構造輕鬆攀上三樓。也省得還要解釋太多事情,打擾到祂。
凱倫貝克的面子是順便的。
「老頑固──!」這傢伙的個性怎麼會固執成這樣!忍下想一口往下咬 的衝動,他只能從口中擠出這幾個字。 一肚子不滿想痛揍康拉德,但他也只能被 乖乖扛回房間。只好趁康拉德睡著後動手了。
暗忖,接著邪惡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