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距離那棟高大卻顯得老舊的屋子不遠處,艷陽當頭,光線熱得讓人受不了,要是一般人的話肯定已經是滿頭大汗了吧?
但相較之下,那個一直跟在身側此時卻早已躲到不遠的樹蔭下乘涼的生物,因為乾渴而從舌頭滴下來的唾液可能還比自己身上能擠出來的水分多。
低頭默默看著自己渾身的盔甲感覺上似乎很熱,接著抬頭看了看太陽,最後決定繼續在那棟屋子外圍多打轉幾次。
多繞了幾次還是有結果的。雖然是一瞬間的事,但從窗子裡似乎能見到什麼東西晃了過去。巨大──比起那些魔物而言,是大了點,但不無可能是人類以外的東西。
低頭考慮著要不要闖進去,如果是魔物,如果跑來攻擊自己只要全解決就好──但如果是像那些只會重複著一貫話語的村民呢?他們有辦法告訴自己目前的所在地嗎?
思索著回到了樹蔭下,跨過那攤口水挑了乾的地方坐下,從旁邊撿來樹枝在地上畫著什麼。
雖然弗雷特里西跟艾妲小姐都表示可以把宅邸自己家就好,但總有些不自在。對於同是戰士的幾人毫無印象異常焦慮,更迫切的想找到那個男人釐清一切。
收拾好為數不多的行李走下樓,本想要是遇到人就好好的道別,也順道感謝收留自己的恩情,沒想到都要走出大門了還是沒見到半個人影。皺起眉頭在門口張望片刻,略為掙扎著不告而別是否有些失禮,最後還是覺得無所謂的直接走出去。
刺眼的陽光連帽子都遮不太住,受不了悶熱的空氣而將圍巾跟大衣脫了下來,順勢將襯衫領口敞開好通風些,儘管如此還是汗流浹背,走進樹林的範圍才稍微緩和了不適感。
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樹林,自己是在半清醒的狀態下走到這邊的,以至於對怎麼走毫無印象。...亂走也不是辦法,看了眼附近的樹靈機一動便手腳並用的爬上去,總之先找制高點就能一覽無遺了吧。
快要爬到頂端時,不遠處傳來悉窸窣窣的聲音,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下意識的秉住氣息藏匿在枝枒間觀察,沒多久腳步聲的主人就出現在樹下──一隻狼跟一個戴著面具的...人?
從體型看來應該是男人的面具男靠著樹坐了下來,不知道用樹枝在地上畫了什麼...面具應該是什麼宗教儀式會用的,難道是要畫魔法陣之類的?
往旁邊挪了挪試圖看清楚他在畫什麼,沒想到為了方便而用圍巾綁在身上的行李被樹枝勾到,瞬間身體的重心偏移,樹枝毫不留情斷裂的聲音顯然是說明了不可能會讓自己停止下墜,果不其然下秒就準確無誤的臉朝下往面具男身上撞去。
一瞬間的本能機制在腦內響起,只是來不及反應,有什麼從上頭下來了──
一個巨大的碰撞聲迴盪在樹林裡,因慣性與衝擊而向後仰的身子倒在地上,一時間無法思考的腦袋停擺了一下──但也只有一下,迅速從地上彈跳起來,武器也順手送了出來,充滿戒備的看著突然攻擊過來的生物......
不對,是人。貨真價實的。
但也沒因為不是魔物而鬆下戒備,只是按下從剛才就發出攻擊狀低吼聲的犬顆腦袋避免牠先一步攻擊,一邊緩慢的接近著那個從剛才就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人。
──不會是、暈了吧?在距離變成了幾步遠後人型依然不動,在想到剛剛的“突襲”後才想到這個可能性──撞死應該是沒可能的,這樣篤定後才想到了另一個可能,邊遲疑著邊從旁邊撿來剛剛的樹枝───往前戳。
因為衝擊過猛一時之間緩和不過來而癱死在地上,半晌才迷迷糊糊的意識到有什麼東西在戳著自己,本想忽視,對方卻鍥而不捨的用惱人的頻率戳著,這才猛然清醒過來。
迅速的撐起身子並抽出腰間的槍,下意識的為了躲避襲擊而往後跳,尚未消退的暈眩感非常不適時的在此時發作了。
「嘶...」按住撞到樹幹的後腦勺,最近腦袋受到重擊的頻率高到自己都不禁懷疑智商會不會降低。殘餘的暈眩感蓋過了警戒心,一時之間忘記前方還有一個疑似會魔法的男子跟一隻狼,而自己正毫無防備這件事。
在男人有所動作的第一瞬間便因為反射動作而往後跳了一大步與露出武器,但看著男人拔出了槍卻遲遲沒下手,反而往後又撞了一次樹幹,心中除了滿滿的疑惑,還有些對於對方腦袋的一點憐憫。
但這點小感情不致於讓自己鬆下警戒,看著摀著後腦沒有其他動作的男人,試探性的──把狼放了。
在鬆下手的第一秒,銀狼低吼的凶狠衝上前──但只咬住了對方褲腿,而自己則在遠方看著男人的反應.....在心底告訴自己如果他沒反應只是偽裝而攻擊銀狼,那麼就能肯定對方沒有敵意了。
「...我可不是食物啊。」反應過來時已經被男人身旁的狼咬住自己的褲腿,皺眉抬起腳把緊咬著自己不放的狼甩掉。疑惑於男人放狼咬人的動機,但因為沒感受到危險而沒有更進一步的反擊。
「不好意思,閣下可以把他帶走嗎?」反覆幾次把狼甩開牠又咬上來又得再甩開的鬼打牆狀態後,有些無奈的看著男人。要是魔物的話就能毫無顧忌的開槍,但顯然現在能做的只有求救。
「......」在聽見對方這樣說後沉默地看著銀狼似乎對於褲腿情有獨鍾,往前站了幾步,以手中的樹枝畫了一條長長的線當成分隔,然後在線的中央寫上抱歉,最後把樹枝丟在了狼身上,只聽動物發出長長的一個叫聲後便鬆口跑了過來。
對著男人鞠了鞠躬,為那滿是口水的褲腿與把對方當成敵人抱歉。
「我也該說聲抱歉,對你畫的魔法陣有些好奇,不小心就掉下來了...」對方似乎有不能開口的苦衷,應該是宗教法則之類的?還是只有念咒語才能開口?看對方一系列的動作,在心底加深了覺得他是魔法師的認知。
魔法陣?
捕捉到關鍵詞的當下一愣,什麼魔法陣?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
偏頭看著對方,考慮了一下,用腳毀掉剛畫上的那條線又靠近了男人一些,蹲在地上再次畫了一條線,在泥土寫上『再說一次,沒聽懂』。
──肯定是自己被風聲干擾到聽錯話了。這樣想著便抬頭等著對方的回答。
「剛才在樹下畫的那個魔法陣啊。」指了指自己的腳下,一番折騰後早就看不清楚原樣了。對方是在裝傻還是不能說?職業操守?見對方疑惑的看著自己,不禁猜測了起來。
「......」聞言低頭向剛剛畫的東西看去,已經毀在對方腳下也不能直接找證據來澄清了。這樣想著便又抹掉這條線,直接衝著對方的面前走去。
但在撞到之前停下,猶豫了一下還是用力把雙手拍上對方的肩膀,趁沒反應便硬拉對方蹲下,最後又畫了一次剛剛的東西。
只見一個正方形的在中間,其他都是樹林,在不遠就是上頭帶有十字架的長方形。在旁邊寫下註解。
魔法陣,畫個大叉。地圖,畫個圈。但正確來說是自己迷路了。
最後那句寫得有點小。
有種突然一切都連結在一起的感覺。神色複雜的看著對方的解釋,告誡自己下次還是別有不切實際的猜想。突然想起會走到這邊的應該都是戰士,便用帶著些許探究的眼神打量對方。
「布朗寧。」指了指自己算是簡短的介紹,進而切入問題的核心「你...也是戰士?」
點點頭,接著又對那畫著大叉的魔法陣大大搖了搖頭。在旁邊寫下自己的名字當成回應,接著盯著對方的臉很久後才低頭寫下『想要問路』這四個字。
該怎麼說呢,雖然不會覺得不好意思,但迷路這種事還是意外難以啟齒──即便從頭到尾自己只有寫字。
「我帶你進去吧。」雖然當務之急是找到路德,但是丟下馬庫斯似乎也不太好。思量片刻後還是決定把人帶進去,反正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說完後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就直接往宅邸走去,也沒多加確認馬庫斯是不是有跟在自己身後,畢竟對方是一個戰士,無須這種確認小孩有沒有走失的行為。
推開宅邸的大門把馬庫斯領進去後,簡單的說明了一下在宅邸的一切都需自理,但是房間可以自己隨意選,以及可能還會遇到其他戰士。不知道對方是否拿到通訊器,這部分也就沒有多提,更何況自己對於這東西也是一頭霧水。
「還有什麼想問的嗎?」倚在門板上詢問看不出任何情緒的馬庫斯,順帶好奇的盯著對方的面具。
感覺對方的視線停留在臉上,但不是很在意的四處望了一下,突然想到什麼後就開始在身上翻找著之前在酒館摸走的幾張紙,拿著筆在上頭寫著『自己就這樣進來了......不會嚇到人嗎?』
其實這問題還蠻嚴重的,雖然在剛剛進來的那時候便知道了明明自己已經到目的地卻忘了宅邸長怎樣而一直停留在外頭,但從來到這個地方起,遇到唯一稱的上是人的只有眼前的男人,如果真遇到其他人會不會真的嚇到誰───
「他們心臟都很強,不會被嚇到的。」想著目前遇到的幾位戰士,拍拍對方的肩膀好讓對方安心。就算被嚇到頂多打一架,也不會怎樣吧?後半這句識相的沒說出來。
表示了解的點頭,想了想那目前並沒有其他疑問後便又抽出一張紙寫上謝謝,在對方注意起內容時趁機把還賴在對方褲腿的銀狼用腳踢了踢。
而對方在接到紙後便以還有事情先走為由離開了。
看著遠處的身影,除了謝意還有一點對於他今晚可能要洗一下褲子感到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