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隆茲布魯……誰?」翻看著手中典雅的蝴蝶式信封,上頭以深藍色的墨水書寫著收件人的姓名。
將信拿來的人像是不想久留般,只說請將信交給殿下後便立刻離開了,就算想要開口詢問也來不及。
latest #76
邊走邊瞇著眼直盯了許久才從那流利到可說是華麗的書寫體中辨認出上頭的拼音。腳步停頓了一下,抓了抓自己的短髮後東張西望了一會才決定方向並邁出腳步。
「小鬼頭們——」在訓練場上隨手將打成一團的孩子們給左右拉開,然後抬腳越過累趴成大字形的幾隻。
直到最後才在建築邊的角落看到那孩子,那張輪廓精緻臉蛋上此時正帶著難得的笑容,對於頰上的血污像是毫不在意…這樣的殿下,沒問題嗎?「那個…古魯瓦爾多小朋友。」
將剛從任務地點帶回來的矮人頭拿到自己習慣躲藏的偏僻角落,用隨身小刀將會拖延腐化速度的部分盡可能去除後,跪在泥土地上正準備開挖,就被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身邊的熟悉聲音給喊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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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一臉「誰跟你小朋友」的表情抬頭看向對方,不經意的微微移動身子,想擋住身後血腥的一片狼籍。
畢竟難得能通過歸隊時那麻煩的檢驗,可不想再因任何閃失而被沒收。
「嗯…你埋在這邊工程師例行檢查時儀器掃描到會造成恐慌喔。」當然知道對方在做什麼,或可說是睜隻眼閉隻眼讓古魯瓦爾多將頭顱給偷渡回來。
畢竟每次要他放下手中的魔物時都會覺得自己是正從貓科小獸口中硬是將肉搶下的壞人。
「要不要幫你找個盆栽放房間…當然、不能被其他小鬼知道,不然你肯定沒室友。」
「那樣更好。」沒室友對自己來說還比較方便。
雖說不是沒想過對方早就發現自己在做什麼,但教官甚至提出較佳的方案還是讓人感到有些訝異。
「為了說這些來的?」目不轉睛看著教官,心想他注意自己處理那頭盧有多久了?
「你不能用可愛點的方式來問嗎?嘛、我是來當信差的,我一直以為你姓瓦爾多、看到隆茲布魯我還在想小隊上有這個人?」在對方撇下嘴角前,連忙將手中的信封在那雙紅眼睛面前晃了晃。
「…姓什麼重要嗎?」邊接過信件邊說道,接著就被信封上的字跡轉移了注意力。
「洛斐恩?」
他寫信來做什麼?驚訝之餘下意識脫口而出,無視教官還站在旁邊,逕自拆開封口拿出裡面的紙張閱讀。
殿下過得還習慣吧,喜歡的東西要收好,每天辛苦的訓練之後還被同伴的收藏嚇到也不是件好事你說是吧
沒什麼重要的事,只是趁機把不要的信紙丟掉而已,祝安好
洛斐恩
「………………………。」
雖說內容並不讓人意外,但這送到的時間點湊巧得像正被看著似的。
收起信件看了看地上的殘片幾眼後,轉頭望向教官:「真的有嗎,盆栽?」
「嗯?有啊,我可以去儲藏室找找,如果你懶得等,走廊上那些裝飾用的盆栽看哪個順眼就扛去吧,反正那麼多盆少一個也沒人會發現的。」似乎說出了不負責任的發言,畢竟注意力仍停留在那封信紙上,以及古魯瓦爾多臉上的表情。
「是家裡的人寄來的?」
家裡的人?洛斐恩嗎?說是又好像不是,但住在一起又是能親近的家臣,那麼…
「算是吧。」再度抬頭看向教官,不懂他為什麼會這麼問。
「那就得好好回信吧?」畢竟在連隊的人們是很難得會有人寄信過來關心的。
從口袋中掏出手巾,趁著對方因為自己的提議而露出像在思考的神情時,一手固定著他的後頸、一手以抹淨物品的方式擦著那髒兮兮的臉龐。
「如果被寫信的人知道我放任你玩瘋會不會找上門算帳啊…」喃喃自語的說著,並稍微加強了力道。
「玩瘋的是教官你吧…」
邊說邊奮力掙開教官突然往自己臉上擦拭的手,說起來這教官有時反而是帶訓練生們胡鬧的元兇。
而且,「照說好的只帶死的走。」也不管對方懂不懂,喃喃表示自己沒破壞跟老家臣不濫殺的約定。
接著說出自己思考後得到的結論:「…沒有回信的必要,哪天撿到有趣的東西再給他就是了。」反正對方也是個興趣怪異的人。
「喂、喂,不可以寄奇怪的東西回去啊你。」無奈的笑著阻止,但也因此明白那來信者對瓦爾多來說是特別的。雖說不太清楚被稱為殿下的青年為什麼會來到這裡,但這也不是自己該去詢問的。
「古魯瓦爾多˙隆茲布魯…或許該把你的全名刻在盆栽上頭,這樣就沒人敢去動了吧?」
「……隨便你。」只要放在房間裡寫不寫都無所謂吧,說完迅速把地面的殘片用腳掃進更早之前挖好的坑裡並填掉、再把清得快見骨的頭顱裝進布袋裡提在手中,抬頭看向教官:「一起去倉庫找?」
「只有這時候動作才會這麼快速。」以手指了指對方的褲管,要他將自己整理乾淨些。雖然從訓練場回來身上髒一些也無所謂,但有血腥味就難解釋了。在古魯瓦爾多身旁繞了一圈,確認不至於被其他教官給擋下才和他一起到倉庫中找尋所需的物品。
和教官一起進到堆滿雜物的倉庫內,東翻西找了一陣,才找到一個大小適中的塑料空盆栽,低調的色彩讓它變得不顯眼,似乎還能藏進床底下的樣子。
滿意的將空盆拿到教官面前晃了晃:「這個可以拿嗎?」
「可以,那你上頭要種棵植物當掩護嗎?或許可以加快分解速度?」伸手接了過來,確認上頭沒有瑕疵後遞了回去。見他像是怕自己反悔般立刻將盆子收進袋中後將物品以雙手抱緊。
「植物…再去挖外面的草就好了。」懷裡的東西有些沉,待會放泥土進去應該會更重吧。
接著想起自己還有件事沒做,便抬起頭看著教官開口:「謝謝。」
因為對方坦率的道謝而愣了一會,但隨即就笑出了聲。瓦爾多似乎感到有些尷尬而偏過了頭,裝作注意力忽然被走廊邊的吊燈吸引一般。
「別去拔草,這樣會被當成垃圾丟掉的。你先去挖點土來吧,要種的東西我去幫你找來,這樣其他人找你麻煩時就說是教官給的就好。」
滿臉狐疑的看著教官,不知道他能拿出什麼植物來,卻被他微笑著說「不趁機種點什麼看看嗎?」
於是默默繞到倉庫後面的角落去挖土裝進空盆裡,並將矮人頭盧再度拿出來端詳,由於外型似人的關係,矮人若隱若現的顱骨也有著幾分人類頭盧的味道,這令自己非常滿意,再度換了幾個角度觀看後,才小心翼翼的放進土裡埋起來。
雖說要去幫古魯瓦爾多尋找植物,但前進的方向卻不是那充滿蓬勃綠意的外頭。腳步從木頭鋪設的地板來到以白磁裝飾的純白色空間,熟門舊路的敲響其中一扇玻璃門,與自己相識的女性工程師探出頭來。
對於自己的詢問她露出困惑的表情,說著對於植物其實並不太擅長。但她還是轉身進去研究室代為尋找,最後遲疑的拿出了一顆放在透明燒杯內的球根。
「會開出鮮紅色的花,似乎是可以製作藥劑的植物。」將剛才女性所說的話語對古魯瓦爾多重復了一次,然後把那長著細短綠苗的植物遞給了對方。
「聽說花會很特別,如果開了可要讓我看看啊。」
沒想到教官真的帶了植物回來,半信半疑的把它放進土裡,看起來會長得有點大株,要是能好好吸取屍體就好了。
想了想後要隻筆在盆邊寫上自己的名字,和教官再次道謝後便抱著裝有植物幼苗盆栽的布袋回房。
在經過這一次之後,彼此間有了個共同的秘密。偶爾會聽見幾個訓練生交頭接耳,說著古魯瓦爾多最近轉性了、成天盯著花看、彷彿成了傻子般的傳言。
當然、瓦爾多會在與他們切磋的時候自己靠實力去破解這種無稽之談。
但這也不算是壞事,至少對方與同伴們的交流變的頻繁起來。如果不是靠吵架跟打架的話相信會更好就是...。
有一天課程結束後獨留在教室中書寫著教學手札。原本已經離開的古魯瓦爾多卻忽然探頭進來,像是捧著甚麼東西不想給人看見的模樣。
「…………。」
確認教室只剩下教官一個人之後,才鑽進教室、將手中有些高的單珠花朵連著盆子放到教官面前的桌上:「你說要看的。」
「嗯?這什麼啊...長的還真是奇怪。」沒有半片葉子,目光被上頭的鮮紅花瓣給吸引了過去。極細的花瓣向外展開後捲了起來,那應該是花蕊的部分像針一樣。就像是手掌大的火焰,燃燒並綻放著。
一時之間還真沒想起來自己說過要看什麼,直到望見那塑料盆子才喚起了記憶。「看起來開得還不錯,你挺用心照料的?」
「…偶爾澆水而已。」很隨性的想到才澆,而那植物也很適應的持續生長,看來屍體真是不錯的肥料吧。
長得這麼順利,反倒讓人不知道該什麼時後拿回土裡的頭骨。不過開出來的花朵自己也不討厭就是了,甚至對那張牙舞爪的火紅感到莫名的同感。
兩人就這樣聊了起來,或可說自己單方面的逗著古魯瓦爾多。但太過專注的後果就是有人來到了自己面前都沒能察覺,等到反應過來時、手中的盆栽已經被人給拿了過去。「伯、伯恩!?」
一瞬間,教室內的空氣彷彿降至冰點。
只見伯恩教官雙手捧著盆栽看了看後,以極度嚴肅的眼神瞪視弗雷教官,凌厲的氣壓就連幾步外的自己也感受得到。
而弗雷教官則急忙解釋這株植物的來由,話語因緊張而加快速度,才說完頭部就受到兄長電光石火般的鐵拳制裁。
那力道連只是愣在一旁觀看的自己也覺得痛而不禁縮了一下。
接著伯恩教官收回似乎還冒著白煙的拳頭,一手托著盆栽,一手扯著弗雷教官的後領就要往外走,而自己這才回過神連忙脫口喊出:
教官!我的……」
著急的話音隨著冰點以下的視線投來而漸漸縮小成貓叫,而伯恩教官動作靜止幾秒,似乎想了些什麼後,身子一轉把植物遞了過來,並以不由分說的氣勢低語:「拿著,你也一起來。」
伯恩教官說完便轉身以更紮實的力道拽著和他同高的冷色身影走出教室。
而自己則把握時間迅速挖出矮人頭骨並塞進後腰的褲緣固定好後,將花朵根部的土壤復原,也顧不得隨著前進而掉落的土屑,面無表情跟上紫色身影的腳步。
「伯恩你做什麼啦…不過是一株花,我又不是收了ㄧ束玫瑰或是送人!…說好不打頭的!如果變傻子你就給我養一輩子!」一路上被拽著走,雖然一開始有些無措、卻也因為對方莫名的沉默而有些發火。
古魯瓦爾多乖順的捧著盆栽跟在後頭,在看見對方那呈現不正常鼓起的後腰衣襬。決定還是繼續吸引兄長的注意力吵吵架之類的,畢竟現在他似乎只是為那植物而不悅…如果被知道那植物的真正用途…
嘛、還是別想那種對心臟不好的事。
最後他們回到伯恩哈德的辦公室,將自己丟在椅子上後兄長繞回桌前,一副準備訓話的模樣。瓦爾多機靈的將盆栽放在伯恩面前,然後一路退後到最角落。
「所以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啊…什麼?這種花有、有劇毒!?我不知道啦…瓦爾多活的也好好…」在自己跟伯恩對話時,感覺到那小訓練生的紅色眼睛正無比譴責的直瞪過來。
「......。」
收回視線低頭看了看還沾有泥土的雙手,似乎該慶幸自己沒有時不時就翻土查看腐化狀況。
但這下自己和身上的東西都得好好清洗一下了。
抬頭觀察眼前的局面,弗雷教官正一臉不甘願的聽著伯恩教官說教,而伯恩教官說的內容則幾乎是針對弟弟。
「…教官,」等終於抓到空檔插話,趕緊把握時機說:「待會還有訓練,我可以先離開了嗎?」
獲取伯恩教官的準許後,維持禮貌走出辦公室,關門前有瞬間似乎瞥到弗雷教官一臉求救的眼神,而自己仍視而不見的關上。
然後將頭骨從後腰的褲緣抽出並抱在胸前,一溜煙跑向宿舍的浴室。途中默默的想,是不是該警告大家,以後弗雷教官給的東西不能亂拿?
最後那一盆花還是沒救回來,兄長究竟如何處裡也沒有膽子再去詢問。畢竟因為這件事讓對方揪著自己的耳朵唸上好些天,直到舉起雙手保證絕對不再去拿來路不明的東西讓訓練生接觸對方才作罷。
那些宛如魔音穿腦的叼唸此時彷彿還在耳邊,深深嘆了口氣後覺得無比疲倦,連應該感到愉悅的外出任務都提不起勁。只是獨自坐在運輸車上打著呵欠,看那群小鬼們像是一隻隻精力過剩的獵犬撲抓撕咬著魔獸。
「好了、我們該回...你們、放下,那些不能帶回去!」不論那些臉龐看起來有多失望多委屈自己都不能夠讓步,畢竟帶回去後不僅僅是藏好就能解決的、還有許多後續的麻煩要處裡。
但他們似乎是抓到了訣竅,比起平日的鬧烘烘的模樣像是對比一般。訓練生們只是沉默著,像是藏好惡魔尾巴而偽裝成天使的雕像一般保持著仰頭祈求的姿態。
之前嘗到過甜頭的小訓練生,那雙鮮紅色的眼睛在與自己視線對上時流露出無辜的模樣,然後將他手中東西抱得更緊。
「古魯瓦爾多˙隆茲布魯!」
難得聽見自己的全名而愣了一下,哪知道還有其他人也對這些東西有興趣,而且超出自己預料的多,讓教官一下子就發現了。
認知到教官這次鐵了心腸,於是默默走到教官旁邊,把藏在身後的龍人頭丟回地面,而其他人也認定沒搞頭的一一交出自己的偷渡品:月光鳥羽毛、蝙蝠、龍人肋骨…種類多到可以開間博物館。
等教官確認東西都確實交出後,大家才悻悻然的踏上歸途。
而自己則沉默著直到通過檢疫、安穩躺回房間床上後,才從頭髮裡抽出一隻小小的獸爪,滿意的舉在眼前端看。
真正藏起來的東西,才不會讓你們知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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