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邁開了腳步想要逃離，但不論怎樣努力都無法發揮速度，像是在水中似的行動困難，呼吸愈發急促。為什麼要逃？明明沒有人在追趕，可是那下一秒就會被追上的恐懼卻如影隨形。

回過神他發現自己闖進一處純白明亮的建築物內，方才混亂的景象已不復見，光滑的地板無一絲髒污，外牆是整面的玻璃帷幕，可卻看不見窗外的風景，整個空間給人整潔的舒適感。遠處晃動的人影像是發現了他的存在逐漸靠近——帶著令人顫抖的強烈惡意。

驚覺不妙他後退一步，這才發現自己渾身血汙，滿布撕裂痕跡的衣服勉強還掛在身上，衣服底下的身軀早已破爛不堪，鮮血滴滴答答的直流，在本應光潔的地板上匯聚成一攤攤刺目的血色。

唯他不該存在於此，空氣中充滿排斥的氣息，他突然明白了那些人影的身分，毫無根據的，他知道那些人影便是喪命自己手下的人。腦中才浮現這樣的想法，本來怎樣也看不清的面孔瞬間清晰起來。

滿目的血絲，扭曲的臉龐上刻畫著恨意，裂開的嘴尖聲吼叫著詛咒的話語，他動彈不得，黏稠的負面情緒彷彿纏上他的項頸緩緩收緊，簡直要窒息般的痛苦，他緊閉上雙眼，像是孩子般的蜷縮起身體，無法自制的顫抖，幾乎要衝口而出的求救的話語，他狠狠的咬緊下唇，像是哭泣般的嗚咽。

承認吧!你不能沒有我。
一雙手由後抱住了自己，保護般的姿態，像是情話的溫柔語調，卻如刀般精準毫不留情地刺傷自己。
才不!不要自以為是了!
他多想憤怒的叫喊反駁，可一鬆口卻是不受控制的崩潰哭泣，簡直就像認同對方話語似的示弱。

不對，才不是這樣!
他用力推開身後的人，破碎的字句伴隨變調的哭吼，誰都明瞭是逞強的舉動，但他也只能逞強。
對，是我下的手，就算是我自作自受，也不代表你贏了。
淚水模糊了視線，他沒看到對方是怎樣的表情，那些掙扎著要將自己拖入深淵的人影撕扯著自己的衣衫，抓傷了皮膚，揭開了傷口，在他的慘叫之中，他不確定是否聽到了對方的輕笑。

猛然的驚醒，由身體四處傳來的疼痛像是夢真實的延伸，冷汗遍布，好不容易平復下呼吸，他嘆了口氣。
『該死…』
手還微微地顫抖著，說不清是劫後餘生的正常反應還是對於惡夢內容的恐懼。

他知道在那一端不會有人等待，但依舊殘存著卑微的希望，然而就算有人等待著自己，也只會是扭曲的恨與復仇的執念，他越發搞不清楚自己究竟還在期待什麼？

如果是那個人…若是他等在惡夢的終焉將自己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他承認他感到害怕。不停地伸手想要抓住身邊的存在，只不過懷著自私不想失去僅存的容身之處，縱然…怎樣都不會是屬於自己的。

深夜的黑暗讓他感到安心，沒有人會看到，這裡只有自己一人，他縮起身子，像夢中那般抱著膝蓋發抖。

別再多想，這樣就好，現在這樣就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