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將一頭濕的髮向後撥,避免遮擋住視線,幽綠色的瞳看著眼前不斷落下的細碎雨珠,推測著自己在不感冒的狀態之下,安全抵達宅邸的可能性。
褪下身上已經濕透的西裝外套,將之拿在右手上,明白這場大雨並不會這麼快地停下,便踏步繼續自己的行程,不論自己是否有等到人,最終的集合點都會是在宅邸,所以在哪邊遇見對方其實並不重要。
不過困擾的是,現在若是有魔物的出沒,自己現在的狀況可能有些糟糕,一向被自己當成武器使用的卡牌,在醒來的時候就發現已經不在身邊的。
這場雨來的真不是時候。
傾盆大雨模糊了眼前視線,耳中只剩下雨聲嘩然,而對於此刻身處於危險叢林的青年來說,情況實在是不太妙。
大雨之中實在難以辨別方位,薩爾卡多甩去滴到眼前的雨水,艱難的辨認兩條看起來長的一模一樣的分岔路,謹慎的比對腦中記憶的地圖之後,才繼續踏上歸宅的旅程。
算算時間與腳程,他應該是快到宅邸了才對,想要盡快脫離全身濕透的狼狽處境,薩爾卡多拉低兜帽加快了腳步,卻又猛然停下。
「那是......?」擦去眼前的雨水,青年瞇起暗紅色的眸,試圖看清躺在不遠處地上的物體究竟是什麼。只可惜雨實在太大,加上林中光線昏暗導致能見度相當差,薩爾卡多皺了皺眉,扣著鋼索機關以防萬一,小心翼翼的朝著物體慢慢移動。
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腳步聲,那東西躺在泥水地裡是一動也不動,要不是睡的極死,就是已然死亡。雖然後者的可能性較大,但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之下,還是謹慎為上。
等到距離物體幾步遠的時候,薩爾卡多終於看見了它的真面目。那是一隻橫倒於地的狼型魔物,還張大著嘴,一口利牙被雨水洗的發亮。頭蓋骨上有一個小小的凹陷,一顆銳利的石頭就落在頭顱旁邊,顯然就是致命元凶。
不過既然牠只是一具沒有危險性的屍體,薩爾卡多也就沒有浪費時間繼續探究前因後果。也許是哪個很閒的傢伙想要徒手打死魔物,也許是哪個倒楣的人手無寸鐵的走進森林然後被魔物盯上。無論真相為何,那都與他無關。
推開印象中本不該如此破舊的宅邸大門,本已脫下的西裝外套已套回身上,為了遮掩自己的傷口和那自傷口流出、異於常人的血液色彩,現下對於侍僧而言已算是頗為狼狽的姿態。
慶幸著這時間大廳內並未有戰士們的存在,雖然這也必須思考到是否戰士們尚未甦醒又或是皆已從宅邸離去,但現下的第一順位依然必須先找到藥品和清水來處理肩上的傷口。
視線左右晃了晃,回憶著印象中放置著藥水的地方,然後在不製造任何聲響的狀況下朝著自己要的目的地前去。
如己所料,再走了幾分鐘,整幢建築物便出現在眼前。薩爾卡多匆匆推開大門踏過門檻不禁鬆了口氣,慶幸自己終於脫離了濕漉漉的處境。
抹去從髮尾流至眼中的水分,青年還在想著該如何找人確認蕾格烈芙大人的行蹤,眼角就瞄到了正在移動的物體。
「誰?」問句簡潔有力,雖然身處宅邸仍然扣上鋼索機關,以免情況不對勁時來不及反擊。
可是對方並沒有回應,只是加速了離去的腳步。看清了那眼熟的背影與褐色的西裝外套,薩爾卡多放鬆了手,反而快步追了上去。
平緩的停下腳步,忍著血液流失過多後所帶來的暈眩感,看來鎮定地轉過身去,最初在聽見大廳的門被打開時,便覺得不妙而加快了腳步,現下轉身後的正面面對的確是加深了自己的不妙感。
如此狼狽的模樣,讓戰士瞧見了,並不是自己所希望之事,尤其是現在喚住自己的這位──薩爾卡多。
「薩爾卡多先生,」態度一如自己以往對待戰士們的一般,微笑著,企圖掩飾住自己目前身體不適的訊息,「您重新甦醒後,身體是否有任何不適呢?」
侍僧帶著微笑轉身,首先注意到的是那不尋常的慘白臉龐與頰旁那道與艷紅刺青同樣顏色細細傷痕,看樣子似乎是被尖銳的爪子抓傷的。
青年立刻就想到了躺在森林裡的那具屍體,而眼前的人渾身被雨淋的濕透,浸濕的西裝遮去痕跡,卻遮不掉散發在空氣中的淡淡腥甜。
「我沒事--至少沒你倒楣。」見侍僧詢問的眼光射來,點了點自己的左頰做為提醒。「你的臉。」
經人的提醒才意外發現自己臉頰上有著一條明顯的傷口,抬起手稍加掩飾的遮掩,面上掛著的依然是微笑,那總可以惹火眼前人不痛不癢般的笑容:「感謝您的提醒,稍後在下會記得的。」
「倘若有任何需要,請您直接告訴在下即可。」勉強自己的身體強行彎下,標準的侍者行禮,然後倒退了一步,「那麼在下有事需忙,先走了。」
從彎身時不流暢的動作可以看出對方究竟傷的有多重,即使如此也仍然要逞強麼?
「若是我說我現在有需要呢?」嘴角勾起帶上一抹冷笑,最看不慣就是侍僧這種虛偽的態度,總是令人摸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說不上是刁難,的確自己內心有千萬個問題要問眼前的人;只是刻意選在這種時候,確實也是想令眼前的侍僧難堪。
果然難纏,因為剛才彎身的動作,原來應該已經結痂的傷口又再次迸裂,感受到那牽引神經尖銳的痛楚,原本不自然慘白的臉色似乎又更加蒼白了些:「薩爾卡多先生有什麼需要的嗎?」
依然保持著自己身為侍者該持著的態度面對眼前的戰士,但是卻也明白自己無法一直久站於此,沒有處理過的傷口,加上淋了過久的雨,不想在眼前的人面前倒下而死撐著,但現在自己即便再怎麼想維持住侍僧的形象也幾乎快支撐不住。
對方給予自己的刁難,倘若是平時應該像是個調劑,現在對侍僧卻是一種難磨的折磨。
算準了侍僧仍然會以戰士為優先,不出所料對方很快就點了頭。想著雖然是有意刁難卻也不要太超過才好,畢竟還有問題想問眼前這傢伙。讓他多站一會、挫挫銳氣,應該不算過分。
正計算著侍僧的出血量與大約能支撐的時間,下一秒梅倫挺立的身軀晃了兩晃,毫無預警的往一旁倒下。
「!」沒想到棕髮男子說倒就倒,薩爾卡多反射性的扣下右手機關。雖然反應慢了一拍,鋼索仍然及時撐住了對方的身體,沒讓梅倫與地板作親密接觸。
「......太過分了嗎?」
邊嘀咕著邊輕輕放倒梅倫,上前兩步後蹲下查看對方的狀況。近看之下才發現吸水的深色西裝外套遮去太多血跡,加上淋雨導致體溫下降,才會讓體力大量流失。
看著昏迷不醒的侍僧,薩爾卡多本來想把他拖到一旁別擋人家的路就算了。可是正要行動卻忽然想起、在現下的世界,可沒有傷口自行復元這回事。
放任他不管,他可能會直接邁向死亡。
「......嘖。」雖然很不想承認,不過這傢伙之所以會昏倒,與自己有也有非常大的關連--何況自己還有問題必須問他。
薩爾卡多掙扎了一會,還是扛起了梅倫,朝著記憶中藥房的位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