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再眨眼,藍天白雲,一如往常一般,然而自己卻毫無思緒。微風吹過,黑色髮絲飄動中,覆蓋了狹小的視野。
搖搖晃晃的起身,然後觀察著四周,仍是困惑。低頭,身上的著裝也無法帶給自己任何想法。
從胸前的槍枝,還有腰上繫帶的配劍,以及隨身行囊的各式旅用品,只能推斷自己是個旅人,從何而來?目的又為何?
將地圖攤開尋找著蛛絲馬跡,最後卻只能無奈嘆氣,憑著直覺走往地圖上註記一棟房屋的方向。
在胡亂發脾氣將兩顆枕頭摔到
房間裡兩個角落後,離開了房間,重新踏入久違的戶外。
吸了幾口沒有宅邸裡那特殊霉味的新鮮空氣,便提起劍,緩慢的沿著當時與阿貝爾來到宅邸時跑下來的陡坡慢慢爬上去。
「真的是太久沒有活動了,身體僵硬的像個大叔一樣……」頹然的坐在山坡上的平地,大力的喘著粗氣。雖然說已經爬上這個山坡了,但是別說活動身體了,連站起身來的力氣也沒有。看來真的是有點糟糕。
回想著上一次的劇烈運動已經是腳受傷以前的事了-當然,在宅邸裡追捕兔子不算-雖然休息了這麼長一段時間,腿傷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原本的體力也跟著腿傷隨時間溜走了。
稍稍休息了一陣子,稍微緩過來以後,便站起身緩緩的步入一旁的森林。印象中,雖然這森林有類似像抓傷自己那種強悍的魔物,但是也在森林的深處才有他們的蹤影,只要在森林邊緣找些小的魔物練練身手就好。
現在只是稍微讓自己的身體恢復到一個水平,要是再受傷可就笨了,天知道阿貝爾會怎麼想……
忽然發現自己又不自覺得想到了阿貝爾,覺得有些煩躁,順手抽起劍就朝一旁的大樹砍去,一隻原本正想嚼些青草果腹的兔子被自己這樣一砍嚇得魂魄散,在四周到處亂竄,當然到最後的結果是被自己一槍斃命。
嘆了一口氣,將卡在樹幹上的配劍拔下來。正想將錯就錯的在樹幹上刻個槍靶出來,卻在注意到些異常而停下了動作。
一路跌跌撞撞的從森林深處出來,狼狽的模樣與身上的軍服極為不符,與其說自己是個軍人,不如說是個徒有其表的弱者。
為了閃避魔物的追擊,自己已耗盡體力,身上更早已背負許多傷勢,然後憑著意志來到一座村落。
過於疲累,連敏銳的觀察力在此時也降低,也毫無查覺村子的奇異狀況。
一手扶著牆桓靠著,無力的將隨身水瓶所剩的飲水喝盡,然後再從一旁的水缸連檢視都沒有的一舀往頭上直淋。
等到氣息穩定並止住身子的顫抖,又才踏步走往村落的出口,緊鄰而來的茂密森林。
一步、一步,再一步,意識已逐漸混沌,卻不知靠著什麼,身體仍沒有倒下,走往目的地。然後在聽到槍械以及武器的聲響後,遲緩的抬眸望著眼前。「... ...?」
皺緊眉頭,順著自己的感覺往森林走去,暗自希望自己沒有這麼倒楣會遇上自己無法應付的魔物。
每跨出一步,心裡都多一份緊張,以至於當自己看到來者居然是名滿身是傷的黑髮青年時,無法反應過來、仍是緊握著手上的槍械。
回想起先前與阿貝爾旅行的日子,途中也遇到不少的路人,在這森林中出現了這樣一位青年也不無可能。況且,根據阿貝爾的描述,只要是戰士都有可能循著本能或是記憶找到這一棟聖女之子的宅邸。照這理由推測,眼前的青年可能是其他的戰士。
想到這裡,就放鬆了警戒。雖然心裡還是對對方是否是人型的魔物這樣的可能性心有存疑,不過看這青年一副只差一口氣就歸西的樣子,就算是魔物,自己應該也能輕易打敗。
輕鬆的垂下握緊槍支的右手,正想伸手去攙扶對方詢問對方的身分以及是否需要幫助時,一瞬間感覺到了殺意而反身跳至一旁。
被對方誤認為是敵人了吧?想來也不怎麼意外,要是自己受到如此嚴重的傷害,也很難對突然出現的人抱有信任。
瞥了一眼身後樹幹上那顆自己閃避的子彈所留下的彈孔,嘆了一口氣,舉著雙手表示沒有什麼惡意。
「我真的沒什麼惡意,倒是你的傷……喂!聽不聽人說話啊!」話還沒說完,又一顆子彈飛來,只好縱身撲在地上閃避這次的攻擊。
渾渾噩噩的邁著腳步,早已分不清走動的方向。然後在發現眼前一束光亮時,身體自然的選擇了攻擊,不管是否是敵人。
光芒越加閃亮,但五官卻逐漸失感。在無法支撐而倒下之時,堵塞的音感只聽到一句話,卻奠定了日後自己與那人的爭吵。
以現在的情況看來,不管自己說了什麼,眼前這位青年都聽不進去了吧?
不論是不是受到什麼炎之聖女還是鹽之神女什麼的影響,或是受了重傷之後對外在警戒的本能,總之,自己若不先敲暈他,到最後倒在地上的肯定是自己。死因還是被一個瀕死的傷患亂槍打死,這太可笑了。
暗自盤算了下路線與下手的力道,壓低了身體閃避再度掃過來的子彈。利用站起來的力道,快速的繞到青年的身後。正抬起手,卻在朝後頸敲下去時揮了空。
「不是吧?剛剛是怎樣?我在跟死人打架嗎……不對,我記得戰士都是…」甩了甩險些拉傷的手腕,皺著眉頭瞥了眼倒在地上的青年,根據身上的服飾推測著對方的身分。「啐、都這麼虛弱,軍人的自尊什麼的就放下了吧?省得我在那邊白費力氣…」
隨口碎唸著,收拾東西後將對方從泥地上扶起。若自己推斷得沒錯,這位青年也是什麼戰士的一員,不管現下對他的恩怨如何,還是得將他帶回宅邸……
……況且,他身上這身軍服不知為何讓自己有絲熟悉感,將他帶回宅邸之後再想辦法接觸,說不定會有讓自己恢復記憶的線索。
打定主意,便將對方背起-也虧得方才一場小小的戰鬥,體力稍微恢復了些、對方的體重又輕的像女人似的,自己可不像阿貝爾全身肌肉-順利的走下斜坡,回到宅邸。
正在思考要將這青年安置在何處,卻在一踏入宅邸看到熟悉的身影而停下腳步。
「為什麼這麼剛好。事情太多我根本沒時間考慮啊……」
領著傑多到廚房後,看著那狼吞虎嚥的吃相不禁嘴角略綻開微笑。或許只有這件事情是跟記憶中完全重疊的,這麼想著而悄悄退出了廚房,讓少年可以放開胸懷盡量據案大嚼不必拘束-儘管少年似乎也還保持著那毫不客氣的性子,自在地一如身處自家當中。
想想艾依查庫眼下應該還在房間裡,自己也不好貿然回去,鬼使神差之下又回到了宅邸的門口,猶豫著是不是再出去一趟好散心。
毫無心理準備之下,見到大剌剌推門進來、身上還掛著另一個男人的熟悉背影,一時之間腦海裡各種思緒與情緒翻轉沸騰,腳步僵在當場,連同臉色也僵著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艾依查庫...你終究還是找到了他,並且準備回到他身邊嗎?畢竟還是你的青梅竹馬、你曾經誓言追隨過的對象,那位、艾伯李斯特。
愣愣的看著同樣也看著自己的阿貝爾許久,腦內無數的想法在翻騰、糾結著。在他出門前與他約定-雖然一部分算是他單方面的要求-等他回來要給他一個答覆,誰也想不到他出門去歷險會這麼快就回來,而自己關於這個約定的答案卻一丁點都沒有思考。
兩人就這樣在宅邸門口僵持了已久,直到背上的青年可能這樣背著的姿勢不太舒服,咳了兩聲順個氣才打破兩人的僵局。
「呃、兔子,你回來了啊……」尷尬的笑了笑。看的出來阿貝爾似乎也沒有料到會在這種情況與自己相會,而且以這個笨蛋兔子的思維,甚至還可能誤會自己跟背上這男人有什麼……
但是,那個表情看起來就像是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似的。
內心掙扎著想要追根究底,但是關於阿貝爾所要的答案自己卻也一點都答不出來、應該說,自己根本還沒有心理準備面對阿貝爾。
根本想不透阿貝爾對自己來說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角色,是夥伴?還是有更重要的關係?根本想不透。
「這傢伙、你、認識嗎……」緩緩的低下頭,不去看阿貝爾那張看了就讓自己心裡難受的臉,勉強擠出一句話。
「...認識。他、是、」張口數度欲言,卻怎樣都不願吐出那個名字。
萬一艾依真的想起來他是誰了這不等於是做無用功?儘管如此自我解嘲著,喉嚨卻依然像是梗著一根刺那般難以言語。
「啊啊、既然認識那就交給你處理了,我不會照顧傷患。」還未等阿貝爾說完話,就把背在背後的青年硬是塞到阿貝爾那,還險些因為阿貝爾反應不過來讓他摔到地上。
說完,也不等阿貝爾答應,就匆匆的轉身越過走廊,將阿貝爾遠遠的拋在身後。
心裡也不曉得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做,是不想讓阿貝爾看到自己因煩惱而糾結的臉嗎?但是,這樣做似乎讓雙方都更難堪......算了,既然都行動了,也沒有理由再回頭。
「笨兔子,對不起、我、還沒有萬全的準備去面對你給的問題、對不起......」
匆匆接住拋擲過來的青年,手上沉甸甸地份量差點影響到身體平衡而兩人一起摔倒在地。楞楞看著艾依查庫跑遠縮小成一個黑點的背影,終究還是腳下一個踉蹌,撐著艾伯李斯特癱軟的軀體坐到地上陷入沉思。
神情複雜地糾結著面部表情,渾然忘了手上還抱著一個淌著血需要照顧的傷患,直到昏迷未醒的人發出一聲模糊低吟。
渾渾噩噩地反射性把人拎去醫務室包紮,力道失去掌控而忽輕忽重。直到快把一邊的腳包成粽子時,艾伯李斯特幽幽轉醒,以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