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自己以太麻煩為由乾脆的拒絕跟隨聖女之子後,便沒有見過除了商店那位侍僧以外的戰士。而據侍僧所言,他只是比起宅邸更喜歡待在這家規模不大卻應有盡有的店舖。
『這次也多虧你了,布朗寧!』坐在身旁的男人用力的拍自己的肩膀,一臉滿足還散發著陣陣酒氣,絲毫不介意自己因此皺起眉頭的不悅表情。
「那麼依照我們的契約,剩下的部分請在三天後支付。」微微側身避開男人幾乎是在拍打自己的手,例行性的以公事公辦的語氣終止交談。即使是在這個世界,還是不改自己的本能。
男人總算意識到談話到了尾聲,爽朗的大笑著又拍了自己的肩膀幾下,將扣掉兩人酒錢外加一些小費還足夠自己喝兩上幾杯的現金放在吧台上,要自己當成額外報酬好好小酌一番後便搖搖晃晃的走出酒吧。
男人走後四周有些微小的騷動,隨後一些人也跟著離開,眼角餘光看見跟出去的人身上都帶著武器,雖然不見得是衝著自己的委託人,還是嘆口氣祝他好運。
慶幸的是對方至少還多留了酒錢,即使因故無法付出剩下的報酬,自己也不算太虧…撇除那些人說不定會想到被委託的自己也具有威脅前來滅口的潛在危險外。一邊啜飲著低酒精的調酒一邊留意著四周,希望至少能好好喝上幾杯。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細雨,接著雨勢漸大演變成驟雨,原本想盡快離開的慾望也降低了大半,索性又要了些點心消磨時間,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也顯得懶洋洋的酒侍聊著天。
「這裡沒有人坐吧?」老套的搭訕台詞,正好與這間再平凡不過的酒吧相呼應,就好似三流電影的情節,只可惜不會有任何的特效或英雄救美戲碼。
不等對方回應便兀自霸佔無人的座位,目的絕非圖謀不軌!而是沒來由地覺得對方面熟。
掛著友善微笑和酒保點了杯威士忌,事實上方才在酒吧角落的位置觀察良久才上前,雖依舊莽撞,不過在這種陰鬱的日子裡獨自喝酒,心情恐怕會比天氣更抑鬱……不不、自己只是因為在意所以才搭話的。
正當自己這般思忖時,窗外的驟雨落得更加猖狂。把世界淹沒吧,祢是否這般打算?
「你是…從宅邸來的?」瞥了一眼自顧自坐到自己旁邊的男人,意外發現對對方的臉有些印象,似乎在路德給自己看過幾眼的戰士名冊中。有些在意的又看了幾眼才開口詢問。
「嘛、是啊。」想起來了,這人正是放棄跟隨聖女之子的戰士之一,也怪不得自己會如此在意。在兩人間被靜默填滿前開口:「你應該是私家偵探之類的職業沒錯吧?啊、抱歉抱歉,剛才不小心聽到了些你和委託人的對話。」洋裝漫不經心的態度,總不能和初次見面的男人說:我剛才都在偷聽你說話喔。鐵定會被認作變態。
「算是那類的吧。」不知道該不該戳破自己其實早就發現這個男人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這邊,最後還是決定順著對方的話接下去。「沒關係,一些閒聊罷了。…我是布朗寧、不是甜點的那個。」
想起自己幾次報上名字時總會收到疑惑的眼神,甚至還有人戲弄自己說怎麼不叫泡芙還是馬卡龍之類的,為了避免造成誤會便先行解釋。
一邊微微晃動酒杯讓已經半融的冰塊相互撞擊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一邊沉默的等著對方回話以及主動告知來意。畢竟自己很明顯不是等著誰上鉤的美麗女性,實際上連女性都不是,而對方也不像是對自己這種相貌平凡的男人感興趣的類型…這是自己的猜測。
「布朗寧嗎?真是個好名字。」聽著我都餓了……啊、不能說這種話:「我是阿奇波爾多,別見外,叫我阿奇就好了。」猶豫著是否該伸手釋出善意,不過想到若對方不願有肢體接觸那該多尷尬?最後摘下頂上檔去大半視線的寬邊帽,勾起一抹笑容替代制式的握手。
不過這下可好了,該怎麼解釋自己搭訕的目的即為搭訕本身?既然已經想起對方的臉在哪看過,似乎就沒有其他理由。不過在這濕氣包圍、窒礙難行的城市中,和不熟悉的人聊上幾句又何妨?
「啊啊、說起來這雨還下得真突然啊……」鐵定被當成怪人了,當對方不是漂亮標緻的淑女時,自己的詞窮還真是出乎意料。
「噗...咳,不好意思。阿奇先生很常搭訕女性嗎?」看對方有些窘迫的模樣不小心笑出聲,雖然很快的道了歉,臉上還是帶著一絲笑意。聽見對方類似今天天氣真好的搭訕詞句,強忍住笑出來的衝動詢問。
所以對於搭訕男性的方法不是很在行嗎。沒有將後面這句說出來,要是對方沒注意到話外之意自己也可以隨口轉移話題,注意到的話也不會讓對方顯得難堪,旁邊的人要笑也只會在心裡笑吧。
「果然很奇怪哪?哈哈!」接過酒保手中的威士忌,見對方露出笑容後頓時心境放鬆了不少:「搭訕女性嗎?也不是這樣說啦……總之發生了很多事,最後還是覺得一個人比較好。」平時雖然會調戲個幾句漂亮女士們,但總歸單身比較自由啦,真的!
說到搭訕男人?自己可還真沒思量過這種可能性,不過既然都是男人,那還是開宗明義地闡述自己的目的比較直率吧:「其實我不過是想跟你喝個兩杯,你應該不介意吧?」
「既然你都這麼誠摯的邀請了,再喝幾杯又何妨。」回以微笑舉起酒杯,不清楚對方對於敬酒的習慣,於是以最保險的方式——略為朝對方傾斜酒杯以示敬酒。
「噢呀,真夠豪邁,那就——乾杯!」玻璃杯清脆叩響。幸好自己沒看錯,對方是容易相處的好傢伙。想到此便樂不可支,過於得意之下將杯中物爽快地一飲而盡。
「阿奇先生能這麼豪邁想必酒量一定很好吧?是常跟宅邸的戰士們飲酒作樂,還是在這之前就很好了?」看對方豪爽的乾杯,半是驚訝半是擔心對方很快就醉了。不管是不醒人事還是大發酒瘋對自己來說都很麻煩,不免以委婉的方式探詢對方的底線。
「喏?不用擔心啦⋯⋯」糟糕,雖然大約是一分鐘前的是,不過很快便把對方的名字給忘掉,情急之下只好隨口胡謅:「大偵探!我的酒量絕對沒有問題,哈哈。」關於這點自己有絕對的自信,再怎麼說自己也身為長輩,要是拼酒時不醒人事那該多沒面子?
「是布朗寧。」聽見對方那種叫法下意識的予以指正。雖然這比起甜點一類的外號正常多了。
「阿奇先生方便告訴我關於宅邸的事嗎?多小的事都沒關係。」想起對方不甚高明的搭訕詞,決定先開啟話題讓氣氛不至於變得尷尬。自己也的確是對戰士們生活的宅邸感興趣…不過要選還是在宅邸外逍遙比較合意,記憶什麼的路德看起來不著急自己也就不太在意。
「不喜歡嗎?好吧,虧我還挺滿意的。」不懷好意地投以壞笑,見對方的無奈表情,還是決定收斂些。(雖然不打算停止使用這綽號)
「你是說大小姐的宅邸嗎⋯⋯」未留意到對方的細心,僅是向酒保乾脆要了整瓶威士忌,侃侃而談宅邸中發生的大小事。
就在第一個故事結束後,自己替雙方的杯中斟滿酒。無意間望向被雨模糊的玻璃窗面,看這驟雨似乎是沒有要喘口氣的意思。
「聽起來宅邸裡的生活滿有趣的。」幾度被阿奇誇張的敘述逗笑,臉上盡是滿滿的笑意。「雨應該沒這麼快停,阿奇先生急著回去嗎?」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出去,外頭的雨勢似乎沒有減弱的趨向。
「嘛、有趣嗎?也可以這麼說吧……」那端看要從什麼角度切入,當然已自己的標準來說也夠刺激了。
「俗話說的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我怎麼可能會趕著回去呢?」拿起威士忌的酒瓶替自己斟酒,因不清楚對方的酒量,所以僅是將酒瓶放在兩人之間:「不過倒是你哪,大偵探。之後沒有委託了嗎?」
「只要委託人還沒找上門,我都是休假狀態——不然怎麼能像這樣跟阿奇先生暢談呢?」眨眨眼,卻沒有跟進對方的動作將酒杯斟滿,自己的酒量還是心裡有個底。「或者說阿奇先生想作為委託人請我做些什麼?不過太麻煩的委託還是找別人吧。」微醺的狀態讓自己也有說玩笑話的興致,說完心情極佳的先笑了出聲。
「嗯⋯⋯委託嗎?」還真思考委託的可能性,不過在此之前自己卻先意識到更急迫的事態:「糟了,我還得帶東西回去!」
忽地提高的音量似乎嚇著了對方,不過自己還真把大小姐托付的物品拋之九霄雲外。(誰叫自己要不小心打壞吊燈)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還有些事啊⋯⋯」縱使想再多喝上幾杯、多聊個幾句。怎奈事與願違,身旁的接著劑和燈泡還等著自己帶回去。
真可惜,難得能碰上可以喝酒暢談的對象呢⋯⋯
抓起一旁的大衣,在櫃台上壓了足夠的金額:「如果有機會的話,再一起喝酒吧?」提起袋子後回首給了對方個有些尷尬的笑容。
「有機會的話一定…」也跟著站起身來,既然沒了繼續留下來的理由索性一起離開。不過似乎是在興頭上不小心多喝了幾杯,雖然意識仍舊清醒但總覺得連好好站著都有些吃力。
不知道渾身酒氣就這樣回去找路德會不會怎樣……想像一下畫面後頓覺一陣惡寒,還是乖乖回自家公寓比較實在。一邊踏著不太穩健的步伐跟上阿奇,一邊努力穿戴整齊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醉。…雖然好像只突顯了笨拙的樣子。
「喂⋯⋯你沒問題吧?」自己喝醉起來是屬於腦子會一團糨糊,不過行動力卻依舊的人,但看來對方則是相反。
見腳步踉蹌的布朗寧,毋須任何理由便攙扶著對方。似乎是有點把人灌醉了哪,這下可傷腦經⋯⋯幸好自己今天難得有記得帶傘,但偵探呢?會在酒吧停留無非是在等雨停吧?
店外的驟雨依舊猖狂,放浪形骸仿佛將世界的一切洗清。攙扶著另一名男人,以隻手開了傘花。飲下烈酒的嗓音摻揉著嘶啞,自己這般問道:
「…唔!」腳上突地傳來一陣刺痛。伸手驅趕正興致勃勃啄著自己褲腳的魔物後,四周截然不同的景色造成一股混亂及違和感,身邊沒有半個人在也令自己倍感困惑。
逐漸從混沌的狀態中恢復,也能清楚的記得自己是在哪裡是要做什麼,這才注意到了自己竟然握著黃色的寶石碎片,而且是身處勉強有幾束光線射入的洞穴,維持著倚靠石壁的姿勢。
記憶的斷點是自己拿出從魔物屍體消失處撿到的碎片,儘管醒過來後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讓人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但是自己並不會懷疑這個『夢境』的真實性。
看來再次甦醒時還是有缺失記憶,才會在接觸碎片時想起不屬於生前而是死後的記憶。從沒想過的這點稍稍勾起了自己探索其他恢復記憶方法的興致,不過還是先知曉世界異變的原因比較要緊。
「哎呀、原來我們見過嗎?」想起不久前還透過通訊器聊了一陣子的阿奇波爾多,再仔細回想這段記憶,雖然對方也不記得的樣子,罪惡感依舊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