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偶而落至葉面在順延著弧線向下滴落,逐漸的,一處處的地面形成了一個個的水窪。衣著也僅有身上這套,出去之前還得顧慮上許多事情……直到現在,天際終於展出一片光明,鳥兒也紛紛的探了出來,久違的呢喃也讓這悶的鬱鬱寡歡的心情逐漸轉晴。
鬆了口氣,第一直覺就打算要踏出山洞。
向著少女告知了一二才帶著書走了出去,深淵依舊的伴隨在自己身旁。
沒有明確的目的,只是向外頭漫步著,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享受著清新的時光,待放鬆一切精神下又驚覺哪兒不對?
有步伐的聲音,但並非自己。
試圖的停下腳步只見聲音也隨之停下,在向前走了幾步,發現那聲音離著自己愈來愈近,也逐漸的加緊速度朝向自己的所在位置逼近。
一個迴身看向音源,抱緊書在懷中隨時備戰一般,有些緊張,聽那心跳不斷抨擊著薄弱的精神,理智上還是堅持的撐起自己「…是誰?」低聲的詢問著,眼看交錯的葉片緩緩的出現紫色的衣料,仍舊不肯輕鬆卸下防備的狀態,只見深淵若隱若現的身軀也擋在面前保護著自己。「先不要動手……」對著深淵輕喃著,畢竟還未確認對方是敵是友。
熟悉的一片亮光正刺激著雙眸,眼前近乎是一片晨光的灑落──是不是忽略了什麼。
伸手摸向脖頸處,利刃劃過的傷痕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光滑表面證明了並不應該有的現實。驚訝之餘自雲間滴落於頰邊的水珠才將思緒拉回現實。
下雨了啊。
現在宅邸的衣服應該也濕了吧?如果梅倫沒有去收的話就要全部重洗了呢……啊倒也不是,現在這種時候,還有時間撥出來洗衣服嗎?
虛幻一般的漂浮感不真實的徘徊於腳邊,應有的痛楚甚至是後遺症全然消散──這也是您計畫中的一部分嗎,聖女大人?死而復生,布勞都忘記了呢,這就是您創造這世界的初衷。
充滿茫然的巡視四周,佈滿泥沙的一地荒野長著幾束雜草,經過潤濕後顯的泥濘許多。「……」尚無多想便離開此處,然而在幾許里路後便是一個山洞聳然立於眼前,逐漸轉小的絲絲雨幕也於雲散後染上光彩。
於山洞前生長的青翠絲草垂掛水珠,透露晶瑩的表面倒映著甫放晴的雨景。
身上衣著早已濕透,掩於金眸前的髮絲浸於水珠間,滴落之刻透出無盡安寧。「啪沙──」草葉相互摩擦的聲音沁入空氣,於灑落雨珠間透出存在。
然而那熟悉的嗓音在腦海中連結上的人名近乎是剎然明白。「庫勒尼西先生……?」腳步頓時停於原地,喚出的名諱於眼前的栗色髮絲得到了更進一步的確認。
原來不只是侍僧是嗎?就連戰士也獲得如此一般對待,重新體會人生、再一次輪迴過的回憶。還真是有您的風格呢。是不是可以告訴布勞,您最終的目的以及願望?
倘若您單純的視棋子們唯一場進退遊戲,那布勞在這棋盤間的角色又是什麼呢──再有個新的認知是否也能被你所承認?聖女大人。
「是……布勞?」當初迎接自己離開那黑暗之地的人。
見人淋濕的模樣有些擔心,不及思考對方竟出現於此的原因之前先有了動作,伸長了手用著衣袖擦拭著對方的面頰,同時靜靜的思索著些事,心理多少知道了對方為何出現的原因。
不會無故的在雨天出現,更不會一副茫然疲憊的模樣,那時所見的雙眸是充滿著各種令人摸不透的意境,現在的他在自己眼中不過是個被淋濕的少年而已。
也在遊戲中出局了吧?
無論是自殺亦或是他殺,但、這也沒什麼好問的了。
「還好嗎?」收回了手慰問著人,畢竟見人全身無一處是乾的,倘若失溫的時間過長,對身體的狀況不是件好事。
溫和柔順的語氣參雜於問句間,滑順衣料輕拂過頰邊的觸感倒是充滿了無盡的新鮮感。「庫勒尼西先生,布勞很好請您不用擔心……謝謝。」勾起嘴角的回應蘊含笑意,方才留下溫度的衣袖些許被雨水所浸濕,隱留萬分思緒。
對方那栗色長髮依舊含有光澤,看來隔閡是解決了──與那位兇手少女的尷尬。「請問只有您在這裡嗎?還是說……」未將話語道盡便自動畫下句點,尾句不須說明任誰都能理解。同為棋子的束縛,怎可能毫無自覺?
稍微拭乾了少年臉上的水珠,見人微微挑起的笑,看來也是慢慢地恢復過來了。默默收回了手,對於能夠再見到同為宅裡的人真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畢竟會來到外面的原因也只有其一。
少年的金眸瞧向自己,聽著那似是而非問句,也只是莞爾一笑「一起回去嗎?」微側著頭任著髮絲滑過面頰,輕聲詢問著少年的意願。畢竟能多一人是一人,大家……都是夥伴阿。
一如往常的語調隨著少年個性本質於空氣間袒露,溫和的平緩起伏由字句描繪曲線,充分的表達情緒。相互交錯的羽睫再微斂雙眸透出回應,而之後留下的淡然著實的藏於瞳間。「與您隨行。」微微頷首作為簡短回句的停頓點,對方面上緩然勾起的弧度於不言間戳破無限思緒。
眼前人背後的巨大幻獸一如往常,「原來連您也到這裡來了啊。」咧嘴間的唇角弧度不小,眨動的眼眸僅是專注的看著自己。
幻獸早已消逝的戾氣轉為平淡的眼神在解讀間多了一層秘密,自始自終都尚未變過的意義,在契約間顯得稍加明顯。
注意著少年嘴裡輕聲呢喃著的字句,看來,對方也曉得了自己身後的它阿。
「那麼、走吧。」一個旋身,鮮綠的衣著與紅棕色的群擺隨著步伐的動作而有所擺盪,行走的速度稱不上快,不時也張望著四周的景致,片綠組成的林間對他來說有些難得,儘管記憶中也似曾見過綠樹直立的街道,卻未曾浸於這般全然皆是自然的環境之中。
時間不曉得過了多久,可能只是一分鐘、兩分鐘,也可能只過了三十秒也說不定。
儘管一個人能夠浸於心中那突然展開的冒險故事,卻還是有一點感到突兀,也不能就這樣置之不理。
阿…布勞還在……。
總得開口說點什麼才是,只不過……該說什麼好?
「布勞我問你……這個遊戲,什麼時候會結束呢?」背對著人提出問題,往返暫時住處的路上仍未停滯,提起話題也只是避免尷尬,但、這樣的問題……或許對方也無法予以自己一個明確的回答吧。
將全景洗過的雨珠持續垂掛於路邊野草末端,畫面在洗滌後顯得清澈許多。路旁茂密的叢草宛如設定好般的開出一條予人行走的道路。在沉靜間欣賞的景致總比走馬看花來的仔細,緩慢的腳步於摩擦聲間顯得更加遲緩,清脆的窸窣聲以及逐漸甦醒的蟲鳴鳥叫間染過翡翠的彩暈。
金眸細看四周同時也注意著前方帶路的少年,蓄著一頭栗色長髮,與其相符合的暖色調眸子。幾次對談間的了解雖稱不上熟悉但也有幾分連繫,特別是對少年的感觸往往較他人細膩許多。
幾次相對往來,富有安穩的語調總含藏於對方的字裡行間,即使細碎也顯得柔和。
直到那問句自庫勒尼西說出,腦海間才又回至現實。「您說結束嗎……這並不是布勞能回答您的,一切謹遵照聖女大人指示。」
既然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總有前因後果,相互明白的事實在毫無說開的情況下都有著默契。「很抱歉……」似是想到什麼般的低聲向人道歉,於圖書館間倒下的身影、散落一地的碎花……。
「讓您參與了這場遊戲還真是抱歉。」語氣間牽強勾起的微笑充滿苦澀,聲量不大的細音淡然穿梭空氣,凝固於眼神對上的剎那,停下的腳步早已宣告一切。
樹與樹之間整齊劃一的景致是種自然美,遍綠之中深淺相互交錯而成的綠林有那麼點的親切感,舒適的能夠令人完全地忘卻一切融入其中。
但……這樣可不行阿。
精神上或許是這麼認為的,但心底終究還是存留著問題還未解決。不夠舒坦,有什麼積在心頭無法輕易地沈澱下去。比起享受,先解決心頭的困惑來的要緊,就算得不到確切的答案……有個理由,也能安心許多,比起全然無知,這樣還倒好些。
靜聽著少年的低語,回應也如想像中那般,不意外的,但也感到輕鬆許多「大人的意思,是嗎……」微微的揚起嘴角,露出的既是明瞭又是無奈的笑意。少年的言語狹帶著各種複雜的情緒,自己倒是並不在意這事兒,畢竟、學到的是一種教訓,是一種要懂得珍惜的意境,還有……能夠認識更多人的一種交流方式。
規律的節奏就此停擺,擱於原地的人,從口中道出了沈重的語句,停下了腳步,轉過了身看向布勞「你並沒有需要道歉的理由。」語調真誠的訴說著,走近了少年只是予以如往溫藹的笑容「不必介懷。」伸手輕撫了會兒少年的頭,收手之後又彎起的眼眸,回過了身「走吧……?」
婉轉間回覆的溫柔語句總是無數次的平復著心思起伏,那抹淡然卻又有安撫性的文字一向是少年最為明顯的特徵之一。「謝謝您的諒解。」仰首道出的話語回應對方,然而含於其中的複雜情緒不言則喻。催促腳步的邀語又是一個剎那,重複停頓多次的路程在自己延宕下早已過久,原是不遠的一段小徑卻在沉重壓力下顯得毫無盡頭。
「除了庫勒尼西先生以及伊芙琳小姐,羅索先生和沃蘭德先生也在嗎?」從方才的對方便得知少女與人一同待於棲息處,然而與自己有相似色澤髮絲的少女時常互動的那位工程師又不知道如何了,剩下的少年也無從得知。
──此時此刻是否已正上演著又一齣的殺戮鬧劇,是否有人妄想逃離而打開武器櫃被梅倫終結性命、或是直截提起鋒利餐刀往太陽穴──
誰知道呢。
若是命中注定那也毫無不接受的理由,就像是劇本一般的精準上演一幕幕的血腥片段,在那一瞬間看透人心的最佳演出,剩餘的相互猜疑則成了仇隙的動力。
如此醜陋的劇本在您心中原來占有如此崇高的地位,說巧不巧,您的手上早有了一群可靠又忠實的編劇導演甚至是總督。萬罪根源的侍僧三人,依照行事的棋子,無法解釋的架構真理。
少年彬彬有禮的使用著敬詞也早已習慣,儘管再心裏頭還有著那樣的距離感,卻不打算對少年養慣的用語方式多作評論。對於那聲道謝也未多作回應,只是輕慢的再次步回原先的道路之上「沃蘭德?」對於印象並不深的名諱,語尾稍稍的提高幾分以表不解之意,走著,也反覆回想著這名字的主人。
深淵幽幽地引領著,不時的轉向過來透過自己瞧著布勞,或許是對於難得能見到他的人起了點興趣也道不定?
但……這也真是難得呢。
瞧前方的道路仍多以直線前進,便稍稍闔上雙眸自在的漫步著。
不斷、不斷的被愚弄一般,
或許……我們的存在正如那位大人的棋子。
現在這樣的過程……也只是為了下齣戲劇而埋下的伏筆吧。
透過輕輕道出的名諱明白眼前人對於話語間參雜的姓名感到不解,戰士間會有不認識的情況也算是平常──畢竟現在正發生著那樣的事情。「您還沒見到啊……那應該就是尚未和您們會合了呢。」然而那位工程師纖瘦的身影又再度顯現於腦海間,如是和這兩人再一起看來應不會有何大礙?
希望如此。
帶頭於前方的幻獸不時回頭觀察兩人,然而那複數的瞳孔在光線下顯得些微混濁。看似複雜的眼瞳一貫的投射眼神於自身,似乎是因為能看到其身影而感到新奇──終究是名侍僧,您在想什麼呢?
又是一段時間的沉默。而穿過雜草萌生地帶後轉為石岩地的平面上頭座落著的山洞成了暫時隱蔽的最佳地點。「目的地看來是抵達了呢。」微微勾起的笑顏透出人的歡愉,恍若是因為這些微漫長的話題亦或記憶感到疲憊而尋有地方可稍微歇息。
似乎是達到終點的路程短暫的結束,心裡起伏也稍為平緩。再度看向並肩行走的庫勒尼西,那抹視線一昧的溫和,總含有較他人不同的情緒為眼前人的特殊,也算是經歷較為不同的見解?
暫且就這樣生活下去吧,如是任何罪孽都能得到原諒。不論是您亦或是表面都足矣的恩賜,謝謝您,也祝您早日復活──再這場遊戲裡。
直至終點,布勞都會在這個世界看到最後的,至於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