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要前往的目的地,是以前未曾勘查過的地區。所有參與人員都要比過往更加專注,氣氛幾乎凝結且沉重。就連自己,也無心思去炒熱此時的氣氛。
閉上了眼,靠在運輸車的金屬內壁上,感覺到車體正隨著引擎運作而搖晃。若是隊伍中有第一次出任務的菜鳥或是訓練生,現在肯定臉色發青的找著嘔吐袋。
但今次參與的都是經驗豐富的隊員,因此更突顯出這一次是多麼不同。
想起在昨夜被召集,在那昏暗的簡報室中,他們看著螢幕上所撥放出的預測數值與資料,每個人的臉龐被那冷色的光照映出缺乏生氣的色澤。
而自己就像此時倚靠在車壁般倚靠在門旁,並在上頭準備說些激勵人心鼓舞士氣的話前不打招呼的離開。
當時已是深夜,廊道上的腳步聲僅有自己一人所造成的回音。
沒有直接回去房裡,而是上了樓,來到位於訓練場邊的宿舍。那群在自己眼中還僅是孩子的訓練生們,在這時間應該早就要就寢才是。雖然那窗內的燈火看起來已經關上、但那並不代表他們會乖巧的闔上雙眼。
與其隱去步伐聲後發現他們還在搗亂後出手教訓,倒不如讓訓練生提早發覺後表現出表面上的乖順。這樣也能省去一份揍人的力氣,在抬手轉開那房門時閃過如此想法。
不過自己的苦心似乎無法好好地傳達到每個人的耳裡,在門完全打開時與一雙海藍色的眼眸視線恰好對上。沉默的停格幾秒,對方才像是回過神來般連忙把掛在嘴角的麵條給吸進嘴裡後躺回床上,並將整個腦袋縮回被窩之中直到不露出一丁點短翹的金髮。
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服自己別因為一點小事破壞了臨行的心情。畢竟接下來要有一段時間不見,可不希望讓他們最後的印象只留下一記拳頭。
伸手拍了拍那裹起的棉被球後看向上鋪似乎正熟睡的黑髮男孩,那張臉龐上來不及摘下的眼鏡出賣了他。以手指輕輕替對方取下眼鏡後放在床邊,順手拍了下那額、低聲說著把你的小聰明分點給黃毛小傻瓜。不用細想,也已能猜到艾依嘴中的食物是從何得來的。
將門闔上後來到另一個房間,這房內的孩子們倒是都真的就寢。尤其是那床底下塞滿奇怪收藏的古魯瓦爾多,如果現在把少年拎著倒吊在窗外,他說不定還是保持著熟睡的狀態。在收回捏著那白皙臉頰的手掌時忍不住如此想著。
在到最後一房探視前,替布列將柔軟的被子拉高到頸下。不知道為什麼,布列依斯那張端正的臉龐即使是在睡夢中都看起來無法好好放鬆,似乎總是處於煩憂的模樣。
等到任務歸來,再找他談談吧。
在走往另一期訓練生寢室的路上,在心中想著自己還想做的事、以及那些還來不及教會這些訓練生的事,帶著一種或許可以解讀為遺憾的情緒。
自己雖然樂觀,卻不是笨蛋。
腳步似乎怎麼樣也輕快不起來,看來心情並沒有自己所以為的從容。
在踏上最後一層階梯後轉了彎,表情露出短暫的空白。畢竟在黑暗中突兀的看到一道光,只要是正常人都會緩緩地眨了眨眼確定自身沒有出現幻覺。
在確認視線沒有問題、並發覺那間光明正大違反就寢規定的房間就是自己的目的地時,那些情緒或是其他感性的想法瞬間被拋到了腦後。
猛力拉開門後,一股冰涼的液體被迎面潑上、甚至衝進了鼻腔而立刻嗆咳了起來。以手背抹去濺入眼中的水珠,後知後覺的察覺到那穀物釀造的香味。
一時之間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直到聽見那毫不掩飾的笑聲後才抬眼看著在自己眼前的兩名青年。
比起偷吃的小鬼更誇張,他們不只啤酒連下酒菜都一應俱全。還沒等自己開口,那名較為壯碩的青年已經不打招呼的將椅凳給搬了過來。
教官你不會要說任務前一天不能喝酒吧-?
那副皮皮的樣子,讓人想叫他去訓練場上跑個幾圈。
不過自己還是坐下了,在將那兩個腦袋狠狠的壓著並揉亂了之後。
總是喜歡追問任務上細節的他們,在此夜難得的壓下了好奇心,但那並不代表這宵夜時間中會十分安靜。
許多的話題被談論,放縱中的嚴肅、笑語間的道理。
在這極為短暫的瞬間,似乎說了很多、但又像是甚麼都還來不及說。
真是麻煩-為什麼不是任何人都能夠明白對方腦袋中在想什麼。
如果能將經歷過的一切、面對危機時的處理方式等等複製起來通通逼小鬼們吞進去,那自己肯定不會表現的這麼婆婆媽媽。
在最後一瓶啤酒倒在自己腳邊時,那薄博的木門被敲響。低頭看著那兩名被擺平的青年,還在猶豫著是否該去應門時,門就已被推了開來。
伴隨著金屬門鎖摩擦的聲音,聽見自己的名被輕聲喚著。
那是再熟悉不過的語調,雖然在旁人聽來或許有些平淡嚴肅。但自己總能聽出其中的溫度與其包含的情緒,就像此刻、那話語中染著少許擔憂。
沒有立刻回頭,只是站起了身後將利恩跟阿貝爾丟上了床。替他們關上大燈,點起夜燭。透過那昏黃的燈火,才看著那佇立於門前的男人。
「怎麼?還沒有睡啊-」
***
在腦中浮現起那張背著光的臉龐前就睜開了眼,因為駕駛艙傳來了指示聲:『地形與原本預測的相差太多,立刻尋找能夠迫降的地方!』
看來自己還是不夠專注,才會連任務都還沒有正式開始前就在想著一些有的沒的。自嘲的輕笑聲引來其他隊員的側目。
「希望你們別讓我回去還得處理麻煩啊...小訓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