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騎馬,就是為了出城。把守城門的士兵都認得彼此長相,所以沒被攔阻--嘛、當然,這是在自己屢次被守衛們誤判為不務正業的夜遊少年後,自己也習慣直接亮出令牌,和他們報上名號的成果啦!
策馬急行,行至一馬平川、星垂野闊的草原後,與姜維相視而笑,各自緊勒韁繩,止步而停。自己搶著翻身下馬,直撲草地,滾了幾圈後,對猶自尋木栓馬的姜維大笑,「哈哈哈,姜維!這兩匹馬都跟著我們那麼久了,還怕牠們跑嗎?別擔心那麼多啦!」
「仲權說的有道理,」冬夜星稀,但月明,就著月色,姜維面上淺笑一目瞭然,「最近一直忙著,少帶牠出來,就先放牠走走吧。」說完便不再緊握韁繩,輕順馬兒長鬃,任牠低頭吃草,並往自己這裡走來,伸掌撫草,屈膝坐定。
一陣沉默,彼此都不發一語,只是仰望夜空。參宿、天狼、南河正鼎立互映,其他喊不出名字的星辰也一閃一爍。嘛、自己對天文什麼的並不了解,頂多是從小耳濡目染,被老爹教會該如何靠這些星宿辨認方位而已。
不過,這麼看著星空,倒是想起以前年紀還小,擔心自己長不高的時候。那時老爹不過一句『放心啦,兒子!你一定會和我長得一樣高,甚至一伸手就撈到天上的星星啦!』就把自己給哄得轉憂為喜。
--我現在已經比你還高了啊,老爹!雖然是托南蠻那什麼奇怪的泉水的福,不是靠自己努力才變成這樣的啦!不過,你看得到我現在的樣子嗎?
老爹 以前說過 ,一旦有星辰落下,就有人死去。但同時也有人說,死去的人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喔!如果
老爹你掉回老家門前,
照你的體格,一定會把屋瓦給撞破的,我不可能沒發現啦!所以我想,一定是飛到天上去了吧?
但就算你變成天上的星星、我也已經變得這麼高了,我還是,沒辦法一伸手就搆到你啊!你果然在騙我啊臭老爹!嘛、算啦,至少你可以清楚看到我現在的樣子,我也還是可以像以前一樣,一抬頭就看到你啊。雖然只在晚上才看得到,是有點奇怪啦……
陷入沉思,完全沒注意到身旁的姜維有什麼舉動。正當自己不知不覺皺起眉來,姜維突然低聲說了一句,「……舉長矢兮射天狼。」
「啊?」思緒被打斷,一時之間也沒注意姜維說了什麼,正想麻煩他再說一次,姜維就自動複述了起來,「天狼星,從以前到現在都被認為是象徵侵略者的惡星。凡是心中對於抵禦外敵的有志之士,都希望能拉開長弓,親手將它射落。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會有威脅自己國土的敵人了。」
「喔喔,你說的是這個啊!我以前好像也在哪看過,雖然我看書的時候總是坐不住,哈哈……」撓了撓頭,對這個傳說是有點印象,不過自己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加上心情正低落,只能勉強笑著回應幾句。
「這說法在我看來是很荒唐的,真正的敵人不會因為星殞就消失。」雖然用著冷靜的口吻,但姜維不只沒因為自己流於敷衍的反應不滿,反而淺笑又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剛才我看著天狼星,突然就這麼想了:擅長用弓如夏侯淵將軍,或許也曾希望能把它射落吧?一有了需要守護的存在,人們就會想些不切實際的事呢。」
「我想,對夏侯淵將軍來說,仲權就是他想要守護的存在。儘管現在他已經和天狼星成為鄰居了,做這種事實在有點不厚道,但他可能還是一天到晚想著要把它踹下來啊。」
看著姜維用無比認真的表情說起這種毫無根據的事,忍不住就大笑了起來,「哈哈哈,什麼啊!我眼前都浮現那畫面了啦!老爹從天狼星背後悄悄接近,隨時準備把對方從星空一腳踹下的樣子--真的很像他會做的事啊!姜維,你明明不認識他,為什麼能形容得這麼貼切啊?」
望著自己的笑臉,姜維像是終於放心似地,又恢復到平常古井無波的神情,不鹹不淡地應道,「因為我和夏侯淵將軍的想法,有一部分重合了吧。」
「哇!什麼部分啊?!一定不是體型啦,所以是守護家人和國土嗎?這我也有啊,為什麼我都沒這種感應?」聽姜維這麼說,心中總覺得有點不服氣,於是彈起身來,衝著他哇啦哇啦地大叫著。
但轉而一想,反正是沒根據的事,這種事情自己認為是就是了,繼續爭論也沒意思。不過這麼一說,倒是覺得心情好多啦!那麼,也該講講正事了。
於是順了順自己凌亂的頭髮,長吐一口氣,對姜維伸出手,「嘛、請你把那個給我吧。」
「讓身高恢復原狀的泉水是嗎?」彷彿早就料到自己所想,姜維直接從懷中取出一隻竹筒,「雖然仲權和馬岱大人說暫時不需要,但兩個月前我就派人去找來了,只等你開口而已。」
「嗯,我也玩夠啦,差不多該恢復原本的樣子囉!」說是玩夠了,也不過是仗著增高的優勢,把過去比自己高、嘲笑自己的人們的頭髮全都亂揉一氣;除此之外,再多做了幾次替孩子們取球、搆下卡在樹梢的東西而已--其實變高也沒什麼嘛!
然而在自己伸手欲取時,姜維突然握緊竹筒,嚴肅反問,「……要是喝了以後,還是變不回去呢?」
愣了一陣,自己倒是真的沒想過,「啊、還真難欸,這個問題……我想想喔。」認真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好答案,抱臂沉思良久,還是鬆開手抓起頭來,「那就,維持啊?這樣也很好不是嗎?要是哪次戰況不利,你重傷了,就像洮陽之戰我差點掛掉那次那麼嚴重,我就可以扛著你回來囉!」
聽完自己的答案,姜維頓時沉下臉來,「按照我們現在國庫的狀況,下次北伐已經不容許失敗了。」看到這反應,正想道歉,姜維卻又皺眉苦笑,「但沒想到你還記得那時候的事情啊。因為我失策才害你差點喪命,既然失策一次,也難保會有第二次。要是我因為策略失敗而重傷,你也還是維持這個身高,就麻煩仲權架著我回來吧。」
「哈哈,好啊!真的變成那樣的話,我不會丟下你逃走的啦!」鬆了一口氣,還以為不小心惹姜維生氣了。答應完後,便推開竹筒上的機括,將泉水一口飲盡。
當然了,按照之前的經驗,變化不可能一下子就產生,可能要睡上一覺才會起效。用手背抹了抹嘴,將空竹筒遞回給姜維,「嘛、也已經很晚了,就回去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隔天寢起,姜維擔心的事情並未發生,自己徹底恢復成原樣。剛下褟的時候,還因為不適應突然變矮的視野而無法維持平衡,晃了一陣子才終於能好好走路。
就這樣左搖右晃地打開房門,未料開門瞬間,便看到神情緊繃的姜維站在跟前,嚇得自己猛地向後一彈,踉蹌了好幾步,直接跌坐在地,「唔哇啊啊啊啊啊!!!!一大早就站在這裡,姜維你是要嚇誰啊?!」
姜維緊張地朝自己看來,直到從頭到尾細看了一遍,確認自己恢復原樣,才一掃原先神情,放心似地,將胸中鬱積之氣盡吐而出。隨後便踏入房內,伸出雙手,協助自己站起,「非常抱歉,但我有點擔心仲權的狀況。現在看來是恢復了呢,真是太好了。」
看姜維的反應,也不是蓄意嚇自己,於是伸手回握他遞出來的手,使勁站直身子,「啊啊、是這樣沒錯呢。」
「不過這樣一來,昨晚的約定就不能成真了。」姜維似笑非笑,看不出是慶幸還是惋惜,「所以仲權還欠我一次呢,架著我離開戰場的約定。」
「咿呀咿呀咿呀,欠你的東西還少了嗎?再加上剛剛伸手扶我,麻煩你的事情已經多到算不清啦!」聳了聳肩,對姜維的揶揄不只毫不介意,甚至自信滿滿,挑眉回望,「這些帳,當然要用大勝來一次結清啦!只要打贏了,就不用再想什麼重傷撤退的事情了,不是嗎?」
「說的沒錯,我等的就是這句話。」對於這樣的回覆似乎感到非常滿意,姜維也回到平日精神抖擻又俐落的模樣,「果然還是我熟悉的夏侯仲權!走吧,現在就來討論下次北伐的路線!」
一說完,姜維就推著自己朝軍議室的方向前進,自己一邊掙扎,一邊大喊著,「蛤,什麼?現在嗎?等、等等,姜維!!!!我還沒有刷牙洗臉換衣服啊!!!而且快過年了你提什麼北伐啦!!!」
「至於後來我是怎麼逃脫
姜維的手勁,把自己打理完才過去軍議室的--嘛、逃跑我可是很擅長的喔!
雖然不是什麼值得自豪的事情啦……
」
……是因為想到仲權還沒盥洗,我才稍微鬆了手放行的
想認真比較手勁的話,姜伯約非常樂意奉陪
既然恢復到原本的樣子了,我想仲權一定更能拿出實力來吧?
iewgnaij: 「不不不,你還是饒了我吧!
實力要用來對付敵人才對,和自己人幹嘛拿出全力啊?」
說完才覺得自己講得好像太直白了,照姜維的個性應該也沒別的意思,騷了騷臉又說,「單純比手勁豈不是太無聊了嗎?打到後來一定是滿地滾啦,簡直就像小孩子打架,沒什麼意思
不過要是帶著武器比劃比劃,當成練習的話,我倒是很有興趣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