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裡所指的「不普通」,不是他英俊無匹絕代風華沉魚落雁驚天地泣鬼神的外貌,而是指他的物種。
基爾伯特是一個國家。
「本大爺是一個國家。」——這樣聽起來好像有點奇怪,而且這個「是」字已經成為過去式,按照目前的狀況我們很難定義他的物種。非要科學、真實且公正地形容,或許我們可以這樣說:
基爾伯特不是人。
......好像哪裡不對啊。
我們暫且先把那股違和感拋諸腦後吧。
顯示基爾伯特不是人類的證據有許多,比如說他的長壽、驚人的恢復力、數量恐怖的親筆日記、像小鳥一樣帥的容顏.....咳,總之基爾伯特不是個平凡人。
但,與眾不同和平凡普通,乃需要通過比較才能得知的,帥氣如基爾伯特也不例外。
那到底他是怎麼發現自己的特別呢?
這就要從基爾伯特還是個小屁孩時說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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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爾伯特降生的地方是一個戰場,剛打完仗的戰場。
當時的豆丁基爾伯特個子矮矮的,手短腳短,瘦弱得像風一吹就會倒。他漫無目的地在戰場裡遊蕩,四周都是餘溫未散的屍體,腳下的泥土濕潤黏膩,呼吸間盡是讓人作嘔的腥氣,殘陽照在斷劍和盔甲上,照出赤色的光使他睜不開眼。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這裡發生過什麼,而這裡又是哪兒。他不知該做什麼,不知何去何從,死亡近在腳邊亦不懂得要恐懼,只有在夕照下不斷徘徊。
戰場裡一片死寂,稚嫩的步伐一深一淺地走著,走啊走,忽然聽到噠噠的馬蹄聲。
基爾伯特轉過身,望見遠處排列整齊的一隊騎兵正緩緩走來,黑白相間的旗幟高高舉著,被餘暉染成橙黃;逆光裡看不清容貌的身影個個挺得筆直,湧動著一股神氣。
對方好像亦發現了自己,鞭韃著馬兒加速前進,場面頓時沙塵滾滾起來。
基爾伯特也不懼,直直地立在戰場中央望著騎兵來到身前。領頭的人俐落地翻身下馬,隨意指點兩句讓部下搜刮有用物資,便蹲下來盯著基爾伯特。
「豆丁,你怎麼會在這裡?」他饒有興致地問。
「不知道!」基爾伯特的嗓門極響亮,四周忙活著的士兵聞聲都好奇地望過來。
「從附近村落來的?」
「不知道!」
「迷路了?」
「不知道!」
「和家人失散?」
「不知道!」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男人皺眉瞪著他,「你是孤兒?」
「不知道!」基爾伯特梗著頸瞪了回去。
男人聞道忍不住笑了笑,又問:「那你的名字呢?名字總知道了吧。」
基爾伯特低下頭,稚氣的臉皺成一團,小小的腦袋點點又搖搖,彷彿榨乾了腦汗才回答:「基...基爾伯特!」
「很好,基爾伯特,你知道這裡是戰場嗎?」
「不知道!」
「戰場,就是打仗用的,很危險,會死人的,不能長留在這裡,必需要趕快離開,懂了嗎?」
「不懂!」基爾伯特近乎反射般回答,頓了頓又愣愣地問:「什麼是死人?」
男人被問得呆在當場,幾秒過去了才反應過來。
「哈哈哈哈哈!你這孩子、哈,挺有意思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基爾伯特疑惑地望著眼前捧著肚子笑到發抖的男人,不明白自己的問題有什麼值得讓他有這麼大反應。
「哈哈、哈。豆丁啊,想知道的話,」緩過氣後,他使勁揉揉小孩淡得像銀色的金髮,「跟我混吧。」
眼前的這個孩子臉上著塵土,身上穿著的衣服縱橫著數道缺口,褲腳乾涸著深色的血跡,一副狼狽的樣子;他紫紅的眸裡卻浮著銳利而堅定的純粹,無所畏懼地直視前方,那光芒彷彿能穿透一切去到宇宙的盡頭,去到真理所在。
這讓他忍不住生出親近的心思,讓他忍不住期待他的成長,期待日後能在那酒色眸裡看到更閃爍、更美妙的風景。
或許是感受到男人釋出的善意和真誠,抑或是老套又俗氣的命中注定,鬼使神差下基爾伯特點了點頭,搭上男人為他伸出的手。
於是基爾伯特就這樣被拐到、咳,是加入了條頓騎士團。
後來基爾伯特才知道那人是騎士團的首任大團長Heinrich Walpot von Bassenheim。
他們去到騎士團的駐地阿卡,在那裡基爾伯特學習如何馴服一匹戰馬、學習握緊不同劍的正確姿勢、學習平原和斜坡的作戰方案,學習身為騎士應記熟的教會教條。
數年過去,首任團長退位了,基爾伯特變得壯了些,體重直線上升,不再是那個瘦弱的模樣。
然而他只長高了兩公分。
起初基爾伯特不認為這有什麼問題,但城堡裡所有人傳來的異樣目光盯得他渾身難受。他去找退役了的團長,問他哪裡出了錯,總是對他有求必應的團長卻只拍拍他的頭沒有說話。
沒有得到預想的答案讓他有點失落。但那是誰啊?那可是基爾伯特,帥氣得像小鳥一樣的基爾伯特啊!很快他又打起精神,興高采烈地起提著自製的彈弓四處惡作劇。
到後來,他終於成長到能撐起最小的鎖子甲時,首任的大團長已過世數年了。
初次步上戰場那刻基爾伯特渾身都在顫抖——興奮、期待、好奇,久違的熟悉和陌生,卻楞是沒有一分負面的情緒。
舉劍迎敵是多麼痛快的事啊!戰馬在身下馳騁,衝下坡時烈風夾著腥味割向臉龐,爽利得讓人精神一振;手中利刃隨心而動,揮舞之處必定勾起陣陣血花;另一隻手扛著盾牌抵擋敵人的進攻,金屬相撞的鏗鏘聲激蕩著神經,催促他要更快、更狠、更準地作出有力的回擊。
敵方富經驗的攻勢甚至讓他來不及回想過去學過的戰術或技巧,把一切交給本能,憑著直覺地衝向敵陣,利用眼前所能找到的任何機會,用手中利刃摧枯拉朽般劃開缺口,一往無前揮斥方遒。
戰!戰下去!戰至酣淋漓!唯有擊倒眼前的敵人方可宣泄的鼓躁,高昂的戰意傳遍了四肢百骸,這種暢快的感受讓基爾伯特幾近有種錯覺,只要他繼續揮動手中的利劍,他便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但那當然只屬他個人的幻想。新兵上陣總難免會犯些錯誤,拖沓走神更是常有的事。
基爾伯特最終是一拐一拐地靠著戰友攙扶才回得了城堡。
戰傷可不好受啊。身為男子漢大丈夫,基爾伯特覺得流點血本來是小事,不足掛齒的小事。但軍醫的力氣大得像是要扭下他的腳一樣,疼得他呲牙咧嘴,攥緊拳頭才沒一腿蹬過去。
不過小許疼痛又算得了什麼呢,那不能限制他桀驁不馴的天性。基爾伯特還是熱愛戰鬥,熱愛那種血脈賁張的刺激,熱愛每次衝在最前披荊斬棘的痛快。
一把四指寬的直劍從基爾伯特左腹捅出,傷口離心臟僅有三吋遠。同伴為他拔劍時他的血狂流不止,披風被他自己的血液染得通紅,找不回一絲純白。
意識在失血的麻痺與疼痛間浮沉,模糊間基爾伯特聽到軍醫斷定他已經沒救,那陣子連他都差點以為要就這樣去見天父,索性什麼都不想昏死過去,醒來卻發現傷口已好了七八成。
這次再遲鈍也注意到自己的與別不同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基爾伯特陷入了沉思。——莫非是他長得太過英俊,所以特別受天父眷顧?
答案顯然是不。( 但對他來說不顯然。)
在往後的日子裡基爾伯特遇到了和他一樣的同伴:伊莉莎白、羅德里赫、菲利奇亞諾、貝瓦爾德、丁馬克..... 他們告訴基爾伯特,他們是一種名叫國家的生物。
可是基爾伯特充其量只能算是騎士團啊?
這讓他更加苦惱了。
在基爾伯特煩惱之際,他家裡的團長又換人了。這次的團長身旁還伴著一個比自己稍高的少年,眉眼彎彎的老是朝著自己笑,笑得基爾伯特怪不好意思的。
一天基爾伯特終於決定要去問他為什麼要對自己笑,那個少年忽然就跑到他的跟前,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勃/蘭/登/堡,很高興認識你。」
他嚇了一跳,才歡歡喜喜地大力握了上去。
「嘿,本大爺是基爾伯特!也很高興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