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還同不同我加注呀？」
栙紅胤拿著小竹凳挨在遙念身邊，打笑看著認真顧火的人，本是輪著，遙念貪玩，總是又拉著自個兒下奕賭生柴，把水碗端給對方，栙紅胤想遙念應該是渴，「喝點。」

拿著蒲扇頂替吹管慢搧，栙紅胤讓遙念先歇口氣，挑兩塊炭又添灶火，「一會兒一塊洗吧，這天寒水冷得快，又煮燒，不知哪時辰了。」

「那浴桶，兩個大男人不嫌擠嗎？」
遙念把空去的碗往地上一擱，看水就要生泡，再燒下去，待會就等著燙人肉。取來粗布和小桶，分裝水往浴桶那頭陸續倒去。

「我都沒嫌你個頭大了，你棄我擠。」
笑意無奈，栙紅胤解帶寬衣，知曉遙念沒應算是認同，既是凍冷，手上就得快，兩人不蹉跎時間迅速褪衣入桶，以背相靠，確實擠。

「還記得你剛入寺，說什麼都不願意和人擠，與我就打起來，好好的桶撐壞，落得被掌事師兄罰。」遙念總提糗事，無論上次說的撐不住餓或是一開始的皇子脾氣。

「最後還是修好了。」
想想被壓著修桶，釘得歪七扭八，拆好幾次才成果，栙紅胤那時真有些成就，哪怕幾乎都是遙念敲的釘，「說來你從小就事事在行。」

「否則怎麼顧你起來？」
與此時不同，栙紅胤出宮時就是央弱嬌養的皇子，長人六歲的遙念算他半個監護，八歲娃童夜半還有幾次哭著要找娘，「你，欸。你先洗左邊。」

遙念動手搓臂就和栙紅胤的手肘相撞，只能錯開方向，這桶真的擠些，栙紅胤認真思考該上集市尋個較大的，但扛著進來又惹眼，就不知道……「遙念，有閒拆釘成寬些的？」

「……豈不每日要與你共浴？」
遙念沉音，意願可低了。打閒聊著，溫潤烘熱，在冷夜就讓人不想起身了，栙紅胤嘆著起來離桶，摸快穿回衣裳，拭髮猶濕，把巾讓給也準備收拾的遙念。

分別打點著居處，兩個男人算不上熟家務，但至少該乾淨俐落，栙紅胤整好外出回來隨意擱放的厚氅，回頭遙念正坐在瑤琴後，微笑走近，「還是想學嗎？」

見遙念溫指沾琴，淺淺撥挑仍不成音，栙紅胤暖笑立人身後，彎身側髮，左手繞過遙念的肩按弦，跟著遙念右手的托抹成音，或吟或猱，終有簡曲而成。

「籟靜窗虛，正皎皎月明當戶。」
沉聲訴詞，栙紅胤歛眸垂視七弦，指尖施力或輕，拿捏曲意，再過三句，還未奏完一段遙念就停，撩開栙紅胤部份沾琴的髮。

「你可會專注得把髮都扯了。」
遙念去掀剛剛點起的琴香，素木氣味，栙紅胤隨意繫髮，坐於小案前整著文房，遙念就來替人磨墨，「明日可有挪出？」

「文案已送，大人說准。」
翻著佛經，栙紅胤靜心抄寫，趕著今夜將末段謄好，明日方可送到觀音寺去。年節前挑了一日給親人祝禱已是第三年，遙念濃墨，「順道去給你挑個銀飾吧，前幾日提的那個。」

「好。」
先微笑以對，栙紅胤才又埋首書寫，燭光亮照，多有行雲流水的熟悉，謄寫流順且快，不自覺遺忘時辰流逝，等闔書，只見遙念沒閒下，又在熬湯藥，才察整室藥香，只是細辨略有不同，「和御醫大人開的那帖不同？」

「昨夜你燒著，我去了別處藥堂給你抓風寒藥。」
遙念背對，添水又熬，繁瑣流程，「大夫說你風寒拖久體又嚐毒添傷，這帖藥苦味甚重，反覆熬可以去點澀，較嚐不出原苦。」

「有這回事？」
栙紅胤坐等遙念端著湯藥來，燭光下湯藥仍是那種暗色，單勺溫去而飲，的確已經熬煮到難辨氣味和藥方。栙紅胤吹溫緩飲，無覺一旁遙念專注看著自個兒一匙匙飲盡，袖以拭嘴，栙紅胤端著的空碗並未被接手，才抬首，「遙念？」

「……可有打量要怎樣的銀器？」
遙念閃神，輕淡應聲。見人似乎是想著明天的事兒出神，栙紅胤微笑搖頭起身，彎身要去收拾遙念熬煮的藥渣卻受阻，「燙手，等等我再收拾。」

「你就不怕燙嗎？」
無奈笑著，任遙念將自個兒推動到床榻，栙紅胤只得擔著整舖這活。將被墊拍柔撫平，兩床摺在榻尾的被子拉開來鬆鬆，動動枕，弄好了遙念才提著空湯鍋回屋，心想對方就是不得閒，「其實擱著明早再倒都行。」

「這樣明早可貪晚點。」
遙念放好湯鍋，口吻如常。栙紅胤才要回頭就被對方推著趕上榻，連靴都是遙念扯掉的，盤坐在床榻上，栙紅胤笑意頗深，「你可是累壞了？」

「興許是，年關將至，觀音寺人多，早些出門吧。」
把盤坐的栙紅胤推躺，也促著人就眠，栙紅胤側首看遙念彎身熄燭，想想前兩年確實擁擠，便順著人意覆被。

室幽暗，淡藥香，闔眼還殘留佛禪，藥效興，沉入睡。冬寒，晚夜依冷，遙念仍難眠。

。 - - - - - - - 【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