栙紅胤過牆貼壁，俐落得連自個兒都有些愕然，壓抑喘，靜靜聆聽腳步聲停了又遠去，才緩迂氣息，轉身準備離開擅闖之處，卻只見一人在那，看往自個兒。

「啊，對不住…只消擋災，不取其他。」
些微窘迫，那人投來的視線無有溫度，不壞卻也不善，只是沉靜如石，甸甸地。栙紅胤舉手作揖，畢竟是自個兒擅闖，總不免惹人疑惑，「我這就離開……」語出卻想，這下再翻牆可好…。

「是…？」
不知為何，栙紅胤跟著沉靜的人入了廳，確實叨擾著。只是看見滿廳珍武，一時也紛目許多，再回神那人仍然沒搭理自個兒，久留於廳倒顯得唐突，雖鮮少主動告知他人姓名，避免替人添禍或非議自身，卻沒想過作欺，更有其餘心思在裡頭，「在下栙紅胤，未知師傅如何稱呼？」

「追……蕭師傅，我姓栙啊。」
即便落座，心底仍有些躊躇，面色卻自若微笑，栙紅胤從不輕易信人，而今依然。只見蕭雨辰僅報名而未有反應，順著對方話語再次妥調，這姓，這姓可是東土亡國人，幾年來天橋底下說書的可沒少談過。

「不理世俗之事…」
想起這詞，很遠，在國寺裡頭常常經書上聞，卻未在自個兒身上起效，栙紅胤今日受人所言，反而添笑。才笑，就察那雙鳳眸逼視得難受，堪說直探自個兒的全部，那種凝視深透，竟讓栙紅胤挪不開視線卻僵直，還笑著堆起，鮮少如此急尋話語打停這種靜默相視，「蕭師傅…擅製兵器？」

「無功不受祿，蕭師傅這是……」
才在初眼端詳蕭雨辰手中之物，便聞那贈予之誼，栙紅胤明顯微訝，收回視線就似會汙衊此等工細精劍。抬手婉拒，卻沒對上蕭雨辰的視線，唯恐那雙鳳眸又看得自個兒心不紮實，栙紅胤很少，很少這番……甚至幾乎是作為盯視他人的那位，使人不適才是。

「不不，蕭師傅你…。」
指推蕭雨辰遞劍的掌，栙紅胤那一時躊躇，未曉眼前人究竟有無危害。是真意贈劍，抑或其他，這舉讓自個兒憶起同樣無償贈玉的慕染軒，但多少取來綠綺相換，幾分無愧幾分淡悅求得所償的心思和現今不同，蕭雨辰，讓栙紅胤見不透心性。

「紅胤不受此禮。」
擺手又作揖，若當真是蕭雨辰真心好意，那栙紅胤更不得害得此人。這才想見收下自個兒贈玉的崔晚亭和府尹師爺，莫非栙紅胤也在無意間擾了那三人，「蕭師傅真要贈劍，也得同我說由？」

聽聞鏘啷鐵聲，再回到廳的蕭雨辰手中無物，那心頭一緊，沒多作想便跨步到了後方熔爐，魚腸半截入火，栙紅胤伸手便撥，將劍身透金紅的魚腸取出扔在地才覺掌燙－－魚腸紅光淡淡透著鎔燒之熱，因脫爐而緩緩恢復鐵深，卻在落地時刻釀出破碎的鈍口。

「蕭師傅別忙。」
卻見對方手腳俐落，已在雙掌上上藥包紮，那層層布紗裹起，栙紅胤才想起自個兒還靠這雙手作事，又一次不自覺地莽撞，如同那次握劍，燙傷卻緩好，見來幾日麻煩了。只覺讓蕭雨辰受擾，但聞言一時微凜，不要便丟，不要便棄…「敢情蕭師傅皆如此待物？」

也許未察口氣上竟有一絲生硬，栙紅胤莫名動搖，對於蕭雨辰那口太輕易脫詞而出的話。同時，也對自個兒太快反應的直語有些惱，霎時又返溫聲回以微笑，「那也太可惜。」

「…再為其用，再作他用，是嗎？」
即便他人無意，栙紅胤這人總聽得有心。低喃自喏，才覺得心靜了下來，確實無須如此介懷小事才能成就大善，看著眼前人不自覺想起人生中最可貴的貴人，蕭雨辰那逼人的淡俗雙目，真像禪緣師傅，「蕭師傅除了兵刃還打製其餘嗎？」

「農具？」
頗是微訝，一是人的隨性，二是自個兒竟會在初次照面之人前幾度起伏情緒，栙紅胤還思索魚腸去處，就聽聞蕭雨辰的好客，實在因為見不出對方是這種性子的人，難得停頓多時才出口，「不…我需回返。」

雖不知曉於外宿夜會如何，但栙紅胤與遙念依然日日關鎖東宮內，只怕那麻煩非是自個兒能夠擋煞，畢竟受人所監，非是自由之身。今日遙念不在身邊，栙紅胤也無法同人商議，只得好生婉拒。

還在門庭前與蕭雨辰辭別，幾步路後總覺有人跟著，只是這回映在背上的視線不如以往，只是溫溫如沐，了無以往的灼燒或參半存另一種刺逼殺意，栙紅胤回頭，對方卻也沒避嫌，真讓自個兒有幾絲無語相對，「蕭師傅…？」

「不…我是說，一塊走吧？」
這般一前一後甚是詭譎，對方卻不這般想。栙紅胤微笑候著蕭雨辰跟上來，才幾步，相默無語感覺回返的路程比來時更長，「這時辰，只剩依水樓還有茶水喝，蕭師傅賞面否？」

見人堅持，栙紅胤霎時也不便多說什麼，這也才察此帶鮮少人煙，燭熄戶閉，狹巷小道，高低落差作石階渡過，看似逐漸接近大道，栙紅胤方要回頭與蕭雨辰相別，數道刀光劍影來，又是向暮那群人，僅能本能閃避劈砍，狼狽－－「蕭師傅、你快走。」

「快走！」
幾乎無能，只消看著蕭雨辰奮力與幾人周旋，那刀光劍影緊人心弦，擦口劃傷更是…不該蕭雨辰添受的。栙紅胤伸手，使勁才挽住蕭雨辰腰帶，隨著攀扣對方手腕急拉著就邁開步伐，心有餘悸的又投入狹巷豆廊，只是夜已深，目線淺，幾次踉蹌卻仍緊著蕭雨辰的手。

雖已止步，那心卻仍急跳，栙紅胤幾次吐息緩 緩，不遠處似有刀劍聲交織，才在納悶那群人 的對象，幾個腳快的終於還是追上兩人，一刀 劈來分開栙紅胤與蕭雨辰，往殺著裡去－－那 刀光之快如箭，就要抹上自個兒頸項時，倏地 鬆離手敲過栙紅胤的肩就落地！

「紅胤，為何又置身殺機？」
遙念面色凝重，很是不諒解。幸虧來得及時， 那劍鋒上已染洗鮮血，卻沒掛著命，栙紅胤在慌亂中仍然看去蕭雨辰那方是否需援－－

「承蒙俠士相助我主，他日遙念必親登門答謝。」
蕭雨辰走得急，只有遙念朝人背影話語。栙紅胤佇足看著蕭雨辰離去的那巷底，莫名相助、莫名贈誼，這世間難道真有幾個如此善人卻全讓自個兒遇上了？良久才微笑望向遙念，對方只靜靜回望自個兒似乎許久，「怎了？」

「不，沒什麼，咱們回去吧。」
遙念手中的厚氅並未沾汙，圍過自個兒的身軀在頸前結上繫繩，栙紅胤抬頭，那雙潭黑甸甸地，說不上什麼，但遙念卻笑，左掌撫亂自個兒瀏海幾番，才催促著走。

遠方暮色已被漆夜取代，星辰還冷，逐有零星紅籠黃燭亮起，月影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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