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午後，沒有昨日的暖陽，店裡的人都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Blue Monday的魔咒。蘇狷幾次擦過飲食區的桌面、掃過地板、換過關東煮的湯頭。
除了一兩位客人還在位置上滑著手機外，整間店是呈現門可羅雀的情況，這種無聊情況最可怕，就怕下一秒真的就打了瞌睡，鬧了笑話。

才沒多久，外頭又下起大雨。從早上開始，這雨陸陸續續時大時小，叫人難以出門，才得了街上沒人的情景。
蘇狷從這裡往對面看，看書店人潮也不多，只是幾位在裡頭翻書，是一副書香慵懶的樣子。
一樣是慵懶，超商慵懶起來就可怕極了。服務業最怕就是沒客人，甚麼都做了還是抵擋不過時間緩慢的可怕。
「突然好想下班…」蘇狷撐著拖把的頭，看外頭大雨滂沱。

穿上厚實大衣撐著傘走到超商門口，將傘收好放在收傘架後進去超商裡，而店員聽到門口鈴聲響起，抬頭看著他親切喊著歡迎光臨，「先生，我要包七星再給我兩杯熱黑咖啡不加糖。」

「歡迎光臨－－－啊，隔壁老闆啊？」
蘇狷抬頭喊招呼語，才發現原來是隔壁酒店老闆，便也動作俐落拿了客人要的白盒七星，順便叫楚御凰幫忙用一下兩杯咖啡，自己先幫客人結帳，順便寒暄幾句。
「老闆哪你多久沒開露天酒吧了居民都在念了…」

將五百鈔先給蘇狷，「你似乎都在加班？」他印象沒錯的話，昨天大夜也是對方。「真辛苦…」想起來口香糖似乎沒了，又從一旁架子上拿了幾包。
「這兩天吧，我訂了不少酒打算辦個活動，免費喝到爽。但不負責扛屍就是。」

「哎別說了…最近流感高峰，我這店的同事一個個病倒…我前陣子才剛倒完呀…」
將沐應又添購的商品刷上條碼，結帳，找零發票與集點貼紙一同附上。
「沐老闆那麼久沒辦活動，我一定參與的啊！」
蘇狷幾句寒喧，沐老闆卻可是知道這蘇狷是知名酒鬼，還喝不醉那種，聽到這種活動又怎會錯過呢？

「身體需要顧好啊，別再感冒了。」把集點還給了蘇狷，把東西和零錢都放進口袋裡，「下次也約個時間出來來我店裡喝酒吧，來看看誰比較能喝。」

裹著青藍連帽夾克奔進店裡，溼透的防水布面沒了雨滴拍打、上頭的水漬依然順著重力緩慢流下，滴在腳踏墊上頭。摘下連帽，在腳踏墊上抹了抹人字拖，有些尷尬地快步走至雨具區拿了把白雨傘回到櫃檯，夾克與濕掉的棉褲將水滴了沿路。
「可以幫我剪掉標牌嗎？……不好意思。」低頭數了相等的零錢放在桌上，心想光滑如斯的磁磚地就這麼讓他給破壞了。

收下集點，想著留下來幫小學弟收集那套最新出來的馬克杯好了，便再招呼：「承你吉言，謝謝光臨。」
沐老闆才離去沒多久，突然一位穿著雨衣的少年冒然衝了進來。「啊…歡迎光臨。」
看人似乎快與落湯雞差沒多少，便先抽了幾張面紙給客人讓他擦擦臉，再幫忙刷上條碼剪掉標籤牌。

「客人要不要先等雨小一點呢？」蘇眷看外頭雨這樣大，就算撐了傘再衝出去也沒多少幫助。

「啊，謝謝。」不好意思地接過面紙擦了擦臉後稍稍吸了吸貼在額上的藍色瀏海，「沒關係，我就住在旁邊的公寓而已。」向人謝過之後將發票摺好放進表布也有些溼溽的錢包、放回口袋，拿著傘就走向門外。

──轟隆！
往外張開傘布的那一剎那，閃電、巨雷、強風，天空爆裂的那一瞬間，便宜塑膠傘的骨架就這麼配合地被強風一推、應聲斷裂。
「……………………」

垂首看著再次夭折手中的雨傘半晌，將之先放在門外，轉身再次走向櫃台。
「……我還是買杯熱可可好了，內用。雨傘我會帶回家丟的。」即使語氣似乎認命，卻不敢直視店員……算是給可能正忍著笑的對方一個可喘息的空間。

「啊啊，沒關係的，那把傘我們來回收吧…」
蘇狷看著外頭那陣大雷砰然而降，連帶地將自家產品雨傘的輕脆傘架給折了個花，頓覺有些汗顏。
這位少年似乎也是認命縱然公寓離得再近，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便又折回再點了一杯熱可可。
先幫他結帳，再迅速從調理機中按取選項，杯子、紙巾、杯蓋都先準備好，等熱飲已調製完畢便蓋上杯蓋，在杯身覆上一層紙巾免得燙手，才遞給客人。

蘇狷又突然想到，方才少年說他是住隔壁公寓。隔壁？不就是同一棟嗎？便帶著笑意欲要攀談。
「先生不好意思，你說的隔壁是這條街的公寓？正巧跟我同一棟呢。」

「不好意思，麻煩了。」也沒和對方搶著回收那把傘，畢竟他們要做也比較方便、且要是這麼做反而是給人為難。
對方做事頗有效率，畢竟對方是經常在此值班的店員之一。

「謝謝。」接過溫暖的熱飲杯，正想著座位區的椅子要是被自己弄濕就不好了、乾脆站著喝，就聽到店員說著如此碰巧的事。
「──欸？是啊……這麼巧？」原先無精打采的垂眼因驚訝而微微睜大，使得平時總半藏於瀏海後的清澈黑瞳亮得顯眼。

「都濕了，明明只是隔壁…」打開一樓大門冷風就職吹向他，只差點想回頭上樓繼續抱暖爐，可是家裡沒有庫糧了…鏡架滑落鼻頭，伸手往上推，頓時鏡片雨滴在擋住他視線，「不好意思，有面紙嗎…？」

「平時沒看過你，我叫蘇狷，住五樓的。」兩人便在櫃台一前一後搭聊了起來。
才聊沒多久，又一位青年進門，帶著眼鏡外貌溫和的樣子，可是濕了一身也是狼狽，蘇狷便趕緊再抽幾張。
「這位客人您還好吧？這天氣真不適合出門呢…」

「謝謝…」拿下眼鏡接過面紙擦了擦，「外頭真冷，還好只是住隔壁樓上。」再重新戴上眼睛見店員和一旁年輕人驚愕，他一臉疑惑，「我想要一杯抹茶奶茶，熱一點可以嗎？」搓著冰冷的手邊說。

蘇狷可沒想到這青年一脫下眼鏡，樣貌就是驚人的好看。
不是小學弟那種可愛的樣子，而是，怎麼說呢…成人的美。
他趕緊回神，先幫客人結帳，再轉身回去用調飲。
同樣的動作又做了一次，也是貼心的在杯身覆層紙巾免得燙傷，才遞給客人。
「先生也是住公寓呀？那麼巧，是學生嗎？」
蘇狷記得那棟公寓，其實多以學生為主的樣子。

「謝謝。」接過手上的熱物又道謝一次，就著杯喝了幾口，才有暖和的自覺，「對，我住三樓，呃我是老師…」摸摸自己臉頰，他看起來像學生嗎？

「老師？看起來好年輕…是我們大學老師嗎？」
蘇狷記得這附近有一所高中跟一所大學，記得自己沒在校園內看過，十之八九應該是高中老師？

「我叫池墨青，四樓。可能作息不同恰巧沒遇上吧……」雖然不意外這名常駐店員就住附近，不過兩人一直以來竟是隔層樓的鄰居、還從未碰上，不知該說世界真小還是命運弄人。喝了口可可，正想問問對方幾歲，一名與自己差不多狼狽的男子走了進來，眼鏡後方還藏著一張俊美容貌，帶著水珠的鏡片絲毫未讓那身氣質減去多少。

讓出位置、站到櫃檯另一側，靜聽兩人聊天。聽見自己樓下住著一位老師，多少還是會為自己經常睡過頭感到心虛；憑對方的氣質暗自在心中猜測也許是個文科老師……而蘇狷呢，可能是餐飲服務或者需要做資料研究的可惜，感覺兩者都十分適合，只是身旁站著一個這麼年輕的老師、便難以確定蘇狷是否也是學生了──邊啜飲可可，邊胡亂猜想著。

「四樓就在我家樓下呢，我另一位同事也是五樓的，下次一起吃個飯？」聽見少年說住著四樓真是與他相近，不禁也是感嘆緣份。
「那你是學生嗎？高中生？」有些難以揣測對方的年記，看來有些稚嫩。

「──欸、喔？……好啊。」正啜著可可，忽地被問了問題，回過神來抬頭將垂眼轉向對方，以平淡慵懶的嗓音回答之後才搓了搓鬢髮，心想雖然不熟、只是吃個飯應該沒關係吧？……當然對方也許只是說說。「呃……我大三。」微愣之後平靜地更正，已經習慣了他人口中的揣測，自己也不知被說年紀小是該高興或沮喪……反正自己也不是女人，這種事應該無所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