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二日以來,思索過無數種讓自己變回男兒身的方式,而最壞的地步,莫過於一輩子都變不回來了,這……教人怎麼接受,而自己,又怎麼回去面對母親大人?
聽見徐庶先生在旁邊嘆息,自己也忍不住吐了口氣。變成女性身軀沒有使自己的力氣變得跟銀屏大,鎧甲對現在的自己來說也太過沉重,只好暫且脫下,此外行動上亦有諸多不便。雖然只要想到星彩和鮑三娘也能克服到體格差異的問題,絕不敗給男性,自己便會稍為振作,但還是希望能盡早找到方法復原,不然就無面目見父親了。
在另一邊的周倉視線再次掃過來,自方才停下休息,他就不時往這邊望來,表情仍然跟兩天前一樣,像是看見奇珍異獸似的,「元福,請不要這樣看著在下……」想起那時在樹叢中怎麼也說不清身體發生變化的因由,還被當成偷衣賊,幸好先生幫忙勸止周倉,不然跟他大打出手,鐵定凶多吉少……
這麼喪氣下去也不是辦法,還是繼續尋找變回去的方法比較實際……但……真的找得到嘛?
二日以來,也曾和關平將軍與周倉將軍討論過異變的來由,最後將矛頭指向那花茗上,畢竟除了未飲用的周倉外,自己和關平將軍都意外成了女性。
「關平將軍、周倉將軍……不曉得二位是否曾聽說過有什麼花草是會讓人產生特別的變化的呢?」一路上默默思考,未曾參與二人的互動,突然開口,霎時間令二人停下本來的動作,將目光聚於自身之上。「呃…」在與周倉的眼神交會後,見其投以異樣神色,頓使自己原本要說的話說不出來了。
與周倉面面相覷,並一同搖首,「在下沒聽說過。」若不是發生了此事,自己可絕不會相信會有這種花卉。
懊惱地沉思片刻,翻找包袱,木盒裡的花都已被自己和先生泡成荼喝了,現在能做的恐怕只有再將三弟的信細閱一遍,「關索該也沒發現那些花有何特別之處,再怎看也不過是平平無奇的蘭草……」
「呃…這樣…啊……」看著關平將軍再次仔細審視信中字句,自己則在口中喃喃唸道:「蘭草…蘭草…嗯?」忽然在腦中閃過零星印象,沉默了陣,費盡心力地回想,似乎曾在某些古籍中見過有些奇特的花草會使外觀出現變化。
「……有草焉,其狀如葌,而方莖黃華赤實,基本如藁本,名曰荀草,服之美人色。」將印象中的字句誦出,復向二人解釋道:「這是《山海經》中的記載,荀草形似蘭草,可以使人外貌變得柔美……我想,我們可能不小心誤把荀草當成蘭草了?」
「呃?荀草……?」原來是罕見的仙草嗎?光從乾花的外表根本看不出來,但這下看來泡花茗時聞到的香味,以及花瓣在水中的變化有異常,並不是自己的錯覺了,「聽起來像是供姑娘家服用的藥草,想不到它還具備改變男性容貌的功效……那麼先生!這可有解藥?」
「是啊…沒真正見識過,確實是令人難以置信……」再次回想《山海經》裡的撰述,除了敘述花草的樣子與功效之外並沒有提到其他如何恢復原貌的內容。「這…恐怕無跡可尋……」
「唔……」畢竟這在世人眼中只是傳說,因此有關記載不多,那會不會自己和徐庶先生此後都不能復原……
而這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想及此,自己來不及再感到慌張,即無比自責地走到徐庶先生面前跪下,拱手請罪,「對不起!徐庶先生,都怪在下讓你一同喝了花茗……」
「呃呃、不…關平將軍不要這樣。」被對方的舉止一驚,湊上前輕拍對方背脊,雖然變回去的路是迷茫,但若自己這時不振作,是會影響到旁人的,絕對不能讓自己拖累所有人。「關平將軍,我想…一定還是有辦法可以變回去的,靠我們自己無法找到解藥,但軍中還有很多厲害的人,像孔明、士元等人,一定會有辦法的。」
一旁的周倉似乎也受不了連日來這樣低沉的氛圍,乘機說道:「是啊關平,徐先生說得沒錯,會有辦法的啦!」
「說不定你會像之前變成了小孩一樣,突然又變回來呢!」說著,周倉也伸手拍向自己的背部,然而他的力度不如徐庶先生輕,使自己直往地上趴去。
「咳……可是……」正欲撐起身,就聽見頭上有什麼呼嘯而過,緊接著「咚」了一聲。
抬頭一看,只見原本在自己前面的徐庶先生跳開到一邊去了,而他坐過的斷木上,結結實實地插著一支箭。
正聽著二人對話,忽然覺得氣氛不對,四近似有一股殺氣籠罩,就在此時,一支飛騰的箭羽向自己身前數呎處射到。
「當心!」機警地自原地彈起躍出數步,向著箭矢射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不遠處的樹叢緩緩走出數人,個個持著兵器,不懷好意地向這裡行來。
「哈、這回給爺們遇上兩個標緻的貨色,運氣真不錯吶!先把旁邊那大漢解決,再來慢慢處置兩頭小羊。」領頭者一個箭步跨出,揮舞手中利刃,就向關平與周倉所在的方向走去,其餘小嘍囉跟在後頭,眼中浮現邪念之色。
「喂喂,以為老子好欺負啊?」周倉舉起鐵錘,「那就放馬過來!」
「大膽狂徒!」自己也迅速起身,怒吼一聲,他們聽了卻齊聲大笑。自己看似柔弱的姑娘,因而被輕視了嗎?
望向放在旁邊的大劍,不免為此事實而不安。現在的自己要將之提起也難了,更不用說用來戰鬥,只得另想辦法自保。不過,即使成了女兒身,自己也仍是武聖之子,可不會輕易被區區賊寇打敗!
見賊人等毫無退卻之意地仍向關平二人處進發,擔憂寡不敵眾,立刻持起擊劍躍近,雖然身子的變化使得持劍的手及不適應,幸賴擊劍本身輕盈,故而沒有太大的影響。賊眾未得頭子指示,都不敢有任何急進之舉,加之周倉的叫囂與自己沉著隨侍在關平身側,場面上瀰漫一股詭譎氣息。
「小的們,給我殺!」忽然一聲暴喝,那頭子揚起大鋼刀,下了命令,立時,後面的賊子齊聲大喝,如餓虎撲羊般向這邊湧上。與周倉神色一會,便挪步向前,也不甘示弱地向敵人砍去,舞動之際,擊劍化作數道銀龍,在敵人間隙之間來回游走,隨之傳來的是兵器撞擊尖銳的聲響,與刀刃劃過肌膚血花散落的刺鼻氣味。
徐庶先生依舊靈活地運用擊劍,應付自如,將鐵錘揮得呼呼作響的周倉也教他們不敢胡亂靠近,然而林中走出了更多盜賊,包圍著他們和僅能以拳腳抵抗的自己,這樣下去只會沒完沒了……
往從側面衝來的敵人腰際一蹬,左肩忽被利刃刺中,「可惡!」旋身用右肘撞向刺傷自己的那人下頜,將之打暈。
傷口沒滲太多血,本想待賊人都被驅趕掉後再去察看,但在繼續交戰時,竟感越來越痛,未幾,便覺雙膝一軟,無力地跪下。
「關平!」「關平將軍!」
混亂之際,瞥見位於後方的關平因為無兵刃可用,竟被賊人所傷,正欲上前察看傷勢,卻被周倉搶上,此時若自己也離開,將會使所有人陷入危難,便一轉念頭,穩住腳步不讓賊人繼續湧上。
可惡,是自己太大意了,竟然讓關平將軍受傷,若是自己不要執意急進就不會如此了吧……沒想到在這種緊要關頭還會發生這種失誤,實在是太不成熟了。
「喝──」想到這裡,怒意盛於胸,一個騰空而起,用盡力氣緊握劍柄劃出無數道光影,較前次攻擊更加凌厲迅捷,許多個回身之後,數道人影倒地不起,眼前僅剩下零星幾名賊子嚇得來不及反應而呆立當場。正欲重起殺招,忽然一陣腹痛,使動作一滯。
比起肩傷,腹部的痛楚更教人難以忍受,此時徐庶先生也跟自己一樣疼痛不已,這情況就跟兩天前一樣,莫非……
「娘、娘們累了?快把她們抓下!」餘下的盜賊注意到己方攻勢緩下,再次衝過來。
眼見他們的刀劍即將砍中動彈不得的徐庶先生,心裡一急,「先生小心!」隨手握住周倉的鐵錘跑上前,拼盡全力往他們橫掃。
確定打中了對方後,站穩腳步看清徐庶先生四周,只見賊人往後一跌,昏死在地上。
「好,這下暴徒全都打倒……咦?」此時,才想到哪裡有點奇怪,低頭看向手中的武器。記得周倉的鐵錘重量跟大劍沒差很遠,自己卻拿得起來了……
「呃……」原本以為會被利刃所傷,沒想到回過神來,竟發現剩餘的賊人都已斃命,倒臥當場,待煙塵散盡,才看清楚屹立於戰圈中的人的身影,「關、關平將軍……?你恢復了!」
語畢,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也變回來了,一種難言的感受湧上心頭。「關平將軍,看來是荀草的效力過了……才讓我們都變回來了!」脫離危險的打鬥,又在此時恢復原樣,如釋重負般地向著關平微微一笑。
「呃?我們……?」仔細打量徐庶先生和自己的身體,方確定果真如周倉所說,不知不覺又回復了。與二人對視,喜逐顏開,「這就太好了!」
如此劇變令自己措手不及,不過幸好及時復原了,才能順利打退賊人,「徐庶先生、元福,謝謝你們相助!不過,讓你們看見在下那麼不成熟的樣子了,十分抱歉……」
「欸,關平你別說這種話了!」周倉一臉沒好氣地搖搖頭,從自己手上取回鐵錘,「快包紮一下傷口吧!關羽將軍還等著我們呢。」
「啊,是!」低頭望向那群仍然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盜賊,「還有離開之前,要先處置好他們,否則他們可能會攻擊其他人……」
「嗯…似乎有生還者……」仔細查看後,但見三名餘孽仍尚有一口氣在,直接掩埋不免過於殘忍,然而置他們於此地,又擔憂他們醒來後繼續為非作歹傷及無辜,若將他們綁在樹上又怕他們餓死……「不如我們一人帶一個回去官衙,剩下的……就好好安葬他們吧。」
二人聽了,應諾了聲,便立刻開始動作,約過半個時辰,就將死者全數安置妥當,做了個雖然簡約卻是恭謹的送葬。
「唉啊真是累死啦!」周倉抹去頭上汗水,拍了拍滿是塵土的衣裳,「吶、不是說要趕路嗎,也耽擱不少時間了,快走吧!」
朝周倉點了點頭,轉向徐庶先生,「而且不曉得關索還有沒有荀草剩下,我們就趕快回去,別讓他們也誤服了。」
這裡離居城不算太遠,騎馬應該半天內即可到達,希望還來得及告訴弟妹們。可是,到時候該如何開口呢……
回到城中,立刻就把昏迷不醒的賊人交給官差,再問關羽將軍所在之處,卻是才剛返回家中,與關平、周倉討論後,便向關府的方向走去。
進入府裡,正好在長廊碰到鮑三娘。
「關索的大哥,歡迎回來~」她抱著梅兒跑來,一人一貓看來都像平日一樣滿有活力,「嗯?徐庶大叔和周倉大叔也來了?要找爹爹嗎?」
「是的,鮑姑娘,徐庶先生來找父親說新兵訓練的事。」雖然自己好久沒見父親了,也想去問安,但是徐庶先生來議事,自己不方便礙著,而且也該先去找關索,告訴他這兩天發生的事……「那麼徐庶先生……」
會意關平所要表達的意涵,向對方點頭示意。「打擾了…鮑姑娘。」卻見鮑三娘熱情地湊上前,將懷裡的貓兒舉起,向自己和周倉打著招呼。輕撫了會鮑三娘抱上前的小貓梅兒,「確實是要向關羽將軍匯報軍事……但另外有要緊事要先找關索。」
「關索?嘛,他和妹妹在伙房那邊。」鮑三娘見梅兒蹭了蹭徐先生掌下,笑出聲來,「我也正想要過去看看,順便給梅兒吃點零嘴呢~」
周倉聽了,便說:「那正好!走了整天路有夠累的,能喝杯水就好了!」
於是,一行人改為先前往伙房。來到門口,就看到銀屏接過關索手中的瓷壺,倒出一杯水。
「啊,周倉將軍,好久不見!」急著解渴的周倉率先進去,銀屏抬頭跟他打聲招呼,將杯子遞了給他,「要來喝一杯嗎?」
「謝了!」
杯中的青黃色十分眼熟,自己連忙想叫住周倉,可是還沒來得及開口,他便接過杯子,一口氣灌了下去。
「哈、好茶!」一飲而盡,似久旱逢甘霖般,周倉大讚了一聲。「這茶的味道還真奇妙啊!」
「當然啦,這是我和三哥一起去採來的花草製成的呢,一包也送給大哥了唷!我們可是還沒嚐過呢!」銀屏天真的笑了笑,忽然見到周倉手中一滯。
「呃呃……那茶……」看向關平,頓覺不妙,卻是為時已晚,只見一盞茶的時間過後,眼前的粗壯大漢果不其然發生了駭人的變化。與此同時,一個高大的人影恰巧進入伙房,看來是關羽將軍知道所有人都聚在此處,便也一道過來了,似乎是巧見正在變化中的周倉,關羽將軍的臉上露出疑惑及訝異的神色。
「周倉大叔?」一片寂靜之後,先發出聲音的是鮑三娘,隨後聲聲混亂的驚呼聲此起彼落。
「不──」連帶杯盞落地的清脆聲,一聲不甚嘹亮的女聲長嘯,迴盪在擠滿人的窄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