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過了身,視線自然而然落於枕邊人的臉龐。憑藉著從玻璃窗撒入的微光,那膚色渲染上幾分白皙。模糊了那平日讓訓練生們感覺嚴肅的輪廓與眉眼,這樣柔和而無防備的神情在這夜色僅由自己獨佔。
意識在黑暗中載浮載沉,並沒有夢境來困擾著自己。
生理時鐘盡責的讓自己從那片暗沉中甦醒,模糊的視野隨著眼瞼的眨閉逐漸變得清晰,映入眼簾的那張過於接近的臉龐著實使人險些停止呼吸,還混沌的思緒也因此強迫清醒,手撫上額角輕揉似能減緩些許因驚嚇而泛疼的症狀。
雖然不應該,卻還是忍不住輕笑了起來。伸出手捧著對方的臉頰,或許是因為伯恩哈德總是這樣的反應才喜歡湊的極近,當然、那只是理由之一。
「我的臉有這麼可怕嗎?一副見到鬼的模樣。」毫無反省的語氣,但指尖卻是輕柔的撫過他的額角。會頭疼的原因與其怪罪到自己身上,不如說是前幾個小時在晚宴上兄長喝了過量的酒才是。
「任誰剛睡醒看到放大的臉在眼前都會受到驚嚇。」也許是酒精的作祟讓自己無法一覺睡到隔日的出操時間,精神已放棄懈怠無一絲睡意侵擾,對方的動作緩和了疼痛而使眉頭紓解。
「不過……你這時間不睡看著我做什麼?」
「看自家兄長哪裡不對了?而且如果我醒來看到你我會挺開心的。」將手往下移而摟著對方的腰,滿足的拉近彼此的距離。
「我還以為你習慣了?畢竟你被我嚇到也不是一天兩天?」雖然最近倒是較少會這樣了,不像剛進連隊那時候自己根本難以一覺到天明。
聽對方這樣提醒才想起過去剛進連隊時的光景,若遇上輾轉難眠的夜晚總是能見到同樣清醒的兄弟不發一語的湊在眼前笑著。
「這想習慣也很困難。」
「那只好...再多幾次讓你完全習慣了?」半開玩笑的說著,畢竟這樣做的話自己肯定更睡眠不足。
「睡不著所以爬起來的狀況小時候也有,不過那時似乎是做了惡夢才跳起來硬是擠到你身邊。那時候伯恩你還會安慰我啊,現在都沒那麼可愛了。」
「免了。」就算這麼說下次對方也還是會繼續這樣做著吧,將額輕靠過弗雷的頸窩調整了個舒適的位置。
「因為那時候的你看起來整個就是嚇壞的樣子。」回憶不斷的如潮水一波一波的朝腦海襲來,與雙生兄弟總有豐富的回憶說也說不完,大多都是快樂且回味無窮的。
「那-我剛剛被你嚇到的樣子嚇壞了,是不是也該做點甚麼當作補償?」那語氣是如此無辜,當時那還是小不點模樣的弗雷特里西用這招騙到了不少晚安吻與擁抱。
不過現在的年紀要求這些似乎不是那樣恰當,但自己依然樂在其中。儘管兄長總能準確地分辨出來,自己僅是在開玩笑又或者是真被夢魘纏身。
「你啊……」想要嘮叨幾句卻又無可奈何的禁聲沉默,那聽來蘊藏著些許期盼著安慰的口吻不像是單純的嬉鬧,偏首親吻過那近在眼前的下顎弧線,自己並不曉得他今天又是被什麼給擾亂了睡眠,不過若是能稍微平復對方心底的不安就好了。
不帶情慾的接觸,就像夏季午後的暖陽,讓胸口像是被輕撫般讓人忍不住像是隻大貓般發出少許呼嚕嚕的喉音。
貪心卻又容易被滿足,自己或許就是如此矛盾。像是回禮般也將吻印上對方的額,隔著瀏海髮絲讓唇上的觸感有些奇妙。
「那想必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掌心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弗雷的後背,似是在安撫著動物心情順毛動作一般。
「還是想想明天的操練吧,可別又讓訓練生捉弄了。」
「別提那群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魔-」哀號著,像要逃避什麼般,硬是將身軀窩入對方懷裡鑽進被窩,只留少許亂翹的髮露出棉被之外。
「原本很可愛的啊,艾伯李斯特與艾依查庫-我哪裡得罪他們了?」誇張的語氣將平靜的氛圍擾亂。
那像極鴕鳥的行為搭上聽來相當挫敗的口吻還真讓人有幾分同情,不過自己也僅是聽弗雷抱怨,倒是沒親眼看過他讓那群小毛頭欺負的畫面。
「要有點教官的威嚴,弗雷。」
「我有!有!…應該有……吧?」如果真的有的話…就不會抱著自家兄長哭訴了。在意識到這點時,那自信心就像洩了氣的氣球般迅速消失。
也不是說真是些壞學生什麼的,相反的、他們在各個領域中十分出色,在各種任務跟試煉上都能獲得十分亮眼的成績。只是與那些專業技能成正比成長的,就是如何在日常中挑戰他們的指導者-也就是自己。
而且還聰明的在伯恩哈德出現時,學會如何乖得像些無害的小貓。
比起那些訓練生自己倒是比較信任眼前的兄弟,想想他們現也正值年輕氣盛的年紀,想起自己以前也看了不少同儕間的惡作劇,所以倒也是習以為常。
「真的對付不來就和我說吧。」
「也不是不能應付,惡作劇什麼的小鬼們哪比得上我,你忘記以前前輩被我們玩咳嗯成那個樣子。」有些得意的語氣換來臉頰被扯痛的懲罰。
確實是可以好好的陪訓練生玩上幾場,唯一顧慮的是玩過頭而被兄長責備,況且伯恩老是胃痛的毛病如果因此加劇就不好了。
搖搖頭表示自己也能夠回憶當初的慘烈情況,被整的前輩苦不堪言還受不了的對自己說弗雷特里西是惡魔諸類話語,即便自家兄弟在自己面前並看不出來那樣惡質的跡象,但前輩們總不可能拉下面子向自己哭訴只是為了誣賴對方才是。
「別太過火了。」
「說得像是我一直胡鬧般。」瞇起眼像是抗議般,指尖搭在對方的手背上輕撓打轉。
「況且,不覺得我現在收斂不少了嗎?」都只對你惡作劇啊。
湊到兄長耳旁低語,語尾染上一絲笑意。
「……這不就是胡鬧麼?」對於弗雷這樣的任性自己倒也是習慣,僅是無奈的不予置評偏過了頭閃過那過於靠近的吹息。
窗外的景色也染上微亮的光,早晨的鳥鳴也開始吱喳惱人,反射性的小打個呵欠打算起身下床去為早晨的訓練做準備。
伸手、摟腰、將人重新拉回床上。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臉頰貼在對方後頸上,暖暖的感覺讓人滿足的深吸了口氣。
愉快的交談、慵懶的氛圍,原本清醒的精神被兄長幾句話語順著撫過後又重新染上睏意,那是個合宜於睡一場回籠覺的時分,
相當明顯想翹訓練的前兆。
輕挑過眉尾抬手揉過那柔軟的短髮,並不打算放任弟弟這樣偷懶的心態──自己也早被上頭的隊長們叮囑過要弗雷守律不少次。
「快點,再拖拖拉拉的又要被隊長盯了。」
「還早嘛─今天又沒有需要晨浴或是腰痠,還能再睡會。」在說話時仍然不願意張開眼睛,只是將手環抱的更緊。
「而且我突然這麼早到他才會覺得奇怪才是。」不是理由的理由,帶著幾分睡意造成的模糊。
「但是我必須要去,弗雷。」看來弟弟已然放棄起床這個選項,吁口氣伸手打算拉開那緊扣於腰間的雙手,無奈扳開了一些又失敗讓人抱的更緊,自己渾然已成為賴床兄弟的抱枕。
「……你想讓我也一起被唸麼?」
「嗚...」像是天使與惡魔在掙扎般,手雖然沒有放開卻是改變了位置。
一手撫上對方的臉頰,以像是自己吃虧般的語氣低語。「乖乖放開的話,給點獎勵嗯?」
看來不滿足對方的願望似是沒辦法如願以償的起床,凝視著那對祖母綠的瞳眸一會兒還是輕嘆息的吻過那雙唇,蜻蜓點水般的試圖安撫那胡鬧的兄弟。
獲得了早安吻而笑彎了雙眼,看似乾脆地放開雙手後也跟著起身,卻在對方還沒離開床時又順勢翻過身軀整個人都壓上去。
「這樣而已-太小看我了吧?親愛的伯恩哈德?」在因為空白夢境而驚醒的時分,會需要被更加用心地照料啊。
畢竟對方總是太寵溺而早已使人變得貪心。
「精力既然這麼充足,早點去準備訓練如何?」後背重新沾惹上床舖仰望著那笑容燦爛的表情帶著些許的無奈說道,雖說若真不悅想推開那阻撓自己盥洗的兄弟並非不可能之事,但想到這弟弟不曉得又將什麼心事隱藏於心底就興不起那樣的念頭,只能用口頭勸說的方式試圖能達成出房的目的。
「這種事情真讓人提不起勁阿,再說點其他交換條件如何?」當然也不是真心希望讓兩人都遲到,但生活總該要來點調劑。
既然自己佔得先機或許就該好好想想能對兄長提出什麼要求。視線轉了轉來到窗邊,那天氣似乎挺不錯的,看起來挺適合外出。
「娜、我們去約會吧?」在訓練結束之後。
當然,絕對不是光明正大地從大門口晃出去,那樣多沒意思。雙眼帶笑而微彎。
聽來還算是正常的提議──也合乎道理。默默的妥協於自家兄弟的笑顏底下,抬手抵上對方的胸膛催促道:「……訓練結束之後的ㄧ時間我也沒其他事,所以、可以起來了?」
「要去哪裡呢-?森林、鎮上、或是小酒吧?」愉快地跳下床後順勢將伯恩哈德給拉起,在兩人因為這動作次湊近時又偷得了吻,像是對這些小動作永遠不會感到厭倦。
話語間帶上宛如歌唱般的語調,像是時間已經過得飛快來到結束訓練的時分。
沒去考慮到自己總是在那些訓練後累得趴在食堂的長桌上一動也不動。
簡單做了盥洗以後將身上的睡衣換成了隊內規定的制式服裝,看著那愉快笑著開始規劃出遊的兄弟不免覺得無奈又好笑,但當自己視線看見了桌上的小鐘所指示的時刻不免變了表情。
「……遲到了。」
「唔?啊、還沒遲到啦,伯恩你之前就把我那個鬧鐘調快十分鐘,所以用跑的還趕得上。」原本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地便想起這件事來。
畢竟兄長總是會擔心自己喜歡拖延的壞習慣而在這些小細節上用心,不過不知道這些話有沒有被顯露出著急模樣的兄長聽進去就是,畢竟自己連領帶都還沒打好便被拖出了房門。「喂慢、慢點啊!會摔-嗚啊啊樓梯啦!」
對總是在適當時間完成事項的自己而言現在的時刻不管是否有調快都已經算是不可接受的限度,不顧旁人的視線扯著弗雷的手臂一路在不應奔跑的樓梯、廊間疾走,等到了訓練場地早已是眾人整隊完畢正要開始的景象。
稍稍緩下氣息鬆開那直到方才都還緊糾人臂的掌,身子直挺的站於原地將五指併攏置於額間對那領於眾人前的高大男子行禮。
「報告隊長,伯恩哈德、弗雷特里西前來報到。」
與兄長的標準姿勢可說是天差地遠,自己那條領帶可還是被拿在手中。忍不住哀怨地盯著伯恩哈德,直到自己也被人盯上為止。
「隊長你不能怪我啦…是伯恩-」當然,這種推卸之語是絕對不會被接受的。所以自己所能做的只有乖巧的三兩下在自己脖子上打了個結,然後準備面對眼前臉色十分難看的隊長與那帶著怒氣的責唸。
……訓練結束後我一定要拖著伯恩跑,讓他知道有多難受……。
原以為只在心中想的話語卻不小心說了出口,換來的是那魁武男人舉著拳頭逼近的下場。
來不及替自家兄弟發聲就已看見面色鐵青的隊長毫不留情的往弗雷腦袋敲下,那聲響光是聽來就曉得肯定不小力,看著險些罵出聲的弗雷滿臉扭曲的忍耐著痛楚咬牙入了隊伍後自己也被沉聲斥喝入隊。
……看來等捱完這場操訓以後又得聽隊長的叨念了,不曉得弗雷是否還有體力能撐到實現方才於房內規劃的那些行程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