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坐在高腳椅上支著臉頰漫不經心的俯瞰樓下遊蕩的殭屍群們,小鎮人不多,看久了倒也能夠認出來生前是住在哪裡的、職業是幹什麼的,更有巧合的還可以認出來幾個以前有關係的人。
「阿、國小隔壁班的張同學也變成殭屍了嗎,還有那是斜對面賣廣東粥的夫婦倆吧?」
看到熟悉的人走過,從之前的驚恐難過,到現在的平常,偶爾還有點驚喜,大概是總的來說那些在心中行方不明的人們有了著落也還是出現在自己眼前。
不過,還是沒看到他。
「我說,為什麼林陸家要離交流到這麼遠,現在天氣越來越炎熱了…」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帕,擦了擦因為悶熱而滑落至下巴的汗珠。
在大太陽下還穿著雨衣行走如果是平常早就被其他人當作精神病,不過為了能夠在殭屍群裡行走,一向愛乾淨注重自身儀容的陳慮也不得不進行一定程度上的妥協,也好在現今根本不會有目光在意穿著打扮。
「看來就是這裡了吧,吶、你女朋友家到了喔。」拉了拉手上的皮帶,回頭向杜耀笑了一下,帶上一點酸澀。「開心嗎?」
或許是感受到脖子上傳來的輕微拉扯,身後的人發出了類似抱怨的咕噥聲,「啊…陸…南…呃…」全身只剩下雙腳能夠動彈還可以行走、身穿拘束衣並且自肩膀到腰部還被麻繩結結實實綑住的杜耀,喔不,應該說是已然變成殭屍的感染者杜耀,還是不斷重複一路上僅有的斷續字句,沒有能夠好好回答陳慮的問話。
「應該是吧。」以類似自問自答方式結束單方面的對話,抬起頭,看了一眼公寓的窗戶,不意外看見百般無聊的女孩目光正掃向遠方,「恩,居然沒看到我們走來嗎?看來還是得上去打個招呼。」隨手將皮帶用鉤子卡在公寓的鐵門門把上,將門把中間的橫木拿開,試探性的右手一推,輕輕鬆鬆就進到了公寓裡頭,「從以前到現在這門還是沒修好嗎?」挑挑眉,有點驚訝。
“喀拉”,雖然只是很細微的聲音,但卻清晰,是鑰匙插入鑰匙孔的聲音。
從椅子上跳下、
三步併作兩步、
轉開門鎖、
拉開門、
愣住、
默。
「是我。」沒有錯過從門被打開到眼前女孩發問的表情變化,雖然非常短暫,不過已經足以讓男人露出玩味的笑容,加上一點點優越感。
「光剛剛表情就值回票價,還以為你沒什麼感情起...」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因為在眼前的中指實在太顯眼,特別是這根中指還離自己的鼻孔只剩0.1公分的距離,就更難令人忽視了。
「你怎麼不跟著政府撤到國外死一死?」左邊嘴角微微揚起,比出中指的女孩顯然很滿意自己動作所帶來的效果。
「因為你婆婆代替我去了喔~」歪頭讓自己的鼻子稍微遠離可能具有殺傷力的指尖,仔細端詳女孩光滑的紅色指甲,看來幾乎足不出戶的生活倒讓平常只會研究的書呆子學會了一點其他技能,而且這研究成果似乎還頗有小成。
「…」
不知道該如何回話又不想在話頭上示弱,只能別過頭去,接下來是無可避免的沉默。
「終於問了啊?」熟練的拿出菸盒用嘴叼起了一支菸,點火,呼出一口菸。
「要問別人話的時候該有點禮貌?」彈了彈菸灰到地上,繼續吞雲吐霧。
「樓下。」似乎也沒太在乎對方完全毫無誠意的禮貌用詞,只是瞥了一眼窗外,撇撇嘴。
「走開。」一把就想推開站在門前的陳慮,迫不及待就想要打開門出去。
「你要去哪裡。」穩了穩身子,伸手拉住就要奪門而出的女孩。
「樓下。」冷冷甩開對方拉住自己的手,理所當然又急躁的回應。
「剛剛我把樓下大門打開了,你現在一出去,不要我想幫你收屍。」將煙從嘴裡拿開,蠻不在乎提醒急躁想要出門的林陸。
當然對方一聽到自己把樓下大門打開,投射過來的眼神除了是驚訝還有責怪。
「別這樣看我,既然你家樓下大門這麼久沒修,電鈴當然也沒修對吧,我總得上來跟你打聲招呼。」雙手一攤,一臉輕鬆的解釋。
「…走開。」沉默了一下,突然伸手將陳慮推到一旁,強硬的來到門前,才剛拉下門把,兩隻腐爛程度不一的手就從門縫爭先恐後想伸進來,其中一隻手還抓住了自己的手。
「欸…你在幹什麼!」突然被林陸這樣一推,往旁邊踉蹌了一部稍微讓出門前的位置,下一秒就看見林陸拉下門板,旋即就被殭屍的手給抓個正著,下意識用身體將門頂了回去,但由於殭屍的手已經伸了進來並無法將門關上。
「搞什麼…」一時之間情況突然變的危急,再這樣下去不用幾秒在後面的殭屍群會聞到味道和聽見聲響蜂擁而至,一邊頂住門,一邊快速環視自己和林陸腳邊是否有可用的器材。
「嗯?這個應該可以…」瞥見了腳邊一堆散亂農用工具,隨手拿起一把看起來最為鋒利的柴刀,沒有猶豫太久直接往林陸那裡砍去。
「啊…放開…」掙扎著想甩開死死抓住自己的手,但是殭屍的力氣實在太大就算試圖想用自由的另隻手將手指掰開也很難做到。「放…啊!」鋼鐵的顏色在自己眼前從上而下一瞬閃過,下個瞬間,左手就重獲自由,因為慣性而向後抽高的手腕,雖然還是保持被圈著的狀態。
「就算砍到我的手,你也…」低著頭將手指一一掰開,轉轉已經被握到瘀青的手碗,聲音有點顫抖,剛剛的畫面還是足以讓沒在外頭經歷太多的女孩還沒辦法從驚嚇當中回復,沒有將話問完,如果可以有點不是太想知道眼前男人的答覆。
「恩啊,保你一口氣讓你看看他就差不多了吧?」蠻不在乎的說著,又拿起柴刀砍斷另一隻伸進來的手,趁著短暫的空隙使勁將門後一頂,”碰!”門終於順利的關上,毫不浪費時間將門鎖又帶上。
「我說,沒想過我為什麼沒將他帶上來嗎?」擦擦濺到自己臉上的黑色黏膩血痕,稍微緩口氣,舉起柴刀指到林陸眼前。
「可以不去想嗎?」面無表情的詢問,其實自己也並非沒有猜到最大的可能性是什麼,但是始終心底還是認為沒有親眼看到等於什麼都有希望。「也許...他只是對我還不知道怎麼道歉吧,隔這麼久沒來找我...」丟出一個過度自信到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揣測,說完也忍不住心虛的別開眼神,眼角還是瞥到了陳慮的嫌惡。
「可以這樣想啊,只是事情並不如你所這樣認為就是。」冷冷給出殘酷打破幻想的大膽,陳慮隨手將香煙按熄在牆。「要見還是不見自己選吧?別說我無情。」審視著地上一堆農用器具,思忖待會下樓該拿什麼開路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