隸城以前是栙國的首城，位於大陸東北中心位置，連著四五座城池，稱為東洲，下方仍有他國國土相連。

是逆江入海的末點。

等到來至隸城，已過十來日，茫茫撈針，如何有果，遙念清楚得很，卻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紅胤。」
「紅胤……」
在哪，如果我如約來尋你，你卻未曾出現，誰對不住誰多些。

渺無音訊。

「將軍，走吧。」

他揮揮衣，遣走連日累壞的隨身下去，自己卻仍走在漫漫及膝的江水邊間，廣大滔浪中，哪怕只有一絲髮也好，卻總是絕望透頂。

東土遠離首都燕城，許多伸手不及的遠，州府貪汙，輕賤人民，遙念上信一封，且得聖意將之就地正法。
哪怕一刻，紅胤肯定見不得這些人民受苦。

夜裡笙歌，遙念糜爛酒中，才能減緩失去所有的痛，床榻上，人兒輕喘，在他指下燃火嬌吟，卻都不會是那個人。

以前那時見得震撼，樂晉無形在他心中加上的鎖，無法也不能再嚐紅胤那種下賤悲恨，於是多年以來，遙念不曾跨過那條界線，如同樂晉死亡的詛咒。

卻沒想過非要在真正失去，才會不斷念想。

最後人走夜清冷，只剩遙念寬開上襟的站於夜樹前，這是那時他初次從國舅那裡得援，親自救下挨打紅胤的地方，故國寺，現已改建成官棧。

「他們會像你，卻不是你。」

日時撈江，夜時借慰，無論面容相像，體態相等，嗓線略同，遙念卻無法從那些人之中哪個，真正得到撫慰。
遙念拿過樂晉手寫的記本子，盡是那三十四夜，如何盡興恣玩男童的把戲手段。

甚至摘張皮給替子套上。
「你不應該，紅胤這裡不會舒爽的。」他手指掐著那人兒頸子，便聽到哭饒聲，多少燃起的情慾都會瞬間降至冰點…這些人，都不是他的紅胤。

他是病了。

樂晉紙下一篇篇書寫著人兒哪裡受惠哪兒敏銳，他從那時便記著至今。

以前懦懦壓熄著的恣意渴望，如燎原大火，已將他的理智吞滅，因為失去，因為不見，渴望一天天更遽。
遙念在江邊大喊，痛苦崩潰，卻不再有人給予回應。

他逐漸相信，自己斬斷紅胤所有思念和退路的同時，已注定這同樣沉痛的代價去償還。
於是同樣報復，遙念連紅胤任何一丁點都抓拿不到。

「是我，讓你娘親曝屍不葬。」他李遙念還去看過佳人被丟棄在荒嶺的模樣，還見過幾隻鴉兒吃食缺上幾骨的腐肉。
「是我，讓栙國血脈無所安葬。」大火燒盡屍肉，骨已粉碎隨風隨雨，散及各個天涯海角。
「所以你報復我。」報復連這麼隻兔子都無法給你的我。

基於師門，他無法替紅胤洩恨，只能解了天芮的婚約，放任他那同樣殘戾的師妹離去。
不能刃殘手足，只能讓李莫恩悻悻然的回返京城。

「你的報復，連夢都不投予我。」

遙念握著原先掛在左腕上的那只金鎖，沉痛失聲。

那個胤字刺傷他雙目，過往流雲陣陣吹拂，紅胤把他當真兄弟，抵命摯友來看待，他遙念何德何能這樣傷害如此純粹的人兒。

「可你從來未想，我要的從來不是手足親友這等關係而已。」青衣翩翩，無欲無求，紅胤素來清淡於情，又不解風花雪月，何嘗會懂。對於紅胤來說，活著，算貪婪了。

「你卻選擇……」遙念永遠無法置信的方法，那樣的人兒不該自裁，不該自毀，是不是真他把紅胤逼往死地了。

悔，他李遙念，真悔了。

【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