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憶】
恍若遇驚風驟雨忽而醒了望向菱窗,時值黃昏蟬聲漸落,手指發了顫連心都揪疼難受。男子無法抑住這份顫慄伸掌捏住繫腰間暖玉,暖玉生香卻伴生抹豔紅如杜鵑泣血。姆指挨著磨蹭,思緒早隨適才夢憶發得遠,久久無法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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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test #18
暮春三月,春寒方歇百花綻開,他皺眉立於庭院,心思卻無賞花之意。身旁周圍下人皆是大氣不敢吐露就怕驚擾大少爺那份過於沉靜的安穩姿態。凡是當過爹的誰沒經歷過妻子哭喊淒厲生產這事,但沒人會想踏進產房見血,那可是會污了氣,行不得。偏生大少爺憂心大少奶奶的身子,方要進產房待著不可,這一會兒可是驚動燕府上下,連吃齋唸佛的祖奶奶都給捻著佛珠現了影,才好生把大少爺給勸離。
但大少奶奶這頭生產怕是驚險至極,待在燕府服侍久的老輩奴才們心眼通透,這大少奶奶身體薄弱,三天兩頭就病在床上,就那性子又外向老是這會兒剛起色,轉眼就到街上鬧著湊熱鬧。然這大少奶奶雖嬌貴,但待下人們那是個好的,旁人都道在燕府當奴好,每個主子都不是心黑的,賞罰分明。而大少奶奶我見猶憐,更是讓一干奴僕隨著大少爺久了也把她捧得像怕化了似的。
初聽產房那頭傳來大少奶奶驚聲,但越發微弱把眾人的心給懸得老高,這不,瞧大少爺臉色黑得像炭似的,祖奶奶低聲攥佛珠誦經。老爺和三位夫人以及兩位小少爺都全在一塊兒了,只見大夫人走到大少爺身旁,挽了手臂輕聲同大少爺敘話,但大少爺低頭卻沒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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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兒......莫是娘怨子荷身體弱,但你要總擔在心頭就該娶房妾左右生個兒子保香火,再把妾給抬為姨娘便是。怎好依著子荷這般胡塗瞎鬧,領個庶子繼在主母膝下,哪還不穩妥......非得.....」燕夫人蹙起秀眉,溫婉勸著自個兒懷胎十月生下的好兒子,她非是不曉得杜子荷所願,但這真真是胡鬧、那虛弱身子怎生受得了生產那關,話未盡便被一拔尖的嗓給斷了啞聲。
「大、大、大少爺!大少、大少奶奶不好了!」得燕求奚囑守在產房外頭的貼身小廝著急奔過長廊咚咚像踩著他的心頭顫得發疼,不待對方喘口氣休息,他一把提起小廝後領,提氣壓著就飛快掠過守在旁的父母與弟弟們,只管往荷兒所待的地方奔去。這一刻驀然埋怨自個兒對武學不上心,連保命輕功都學得只有一二成,一口氣提了全兒卻還是不夠快、他深怕一個慢個幾步就會.......
無法再繼續深想,噎著氣急趕,兩道長廊迂迴曲折彷若天塹,他終是抵了產房,無視旁人相阻硬是推開門扉。一屋子的血腥味兒濃得嗆嗓,守在裡頭的產婆們皆蠕動嘴唇終沒出聲。燕求奚反倒不急迫了,一步一步走去將紊亂呼吸給順了,挨到床邊瞧著面色蒼白的杜子荷,女大夫正低眉垂眼用金針刺穴好讓陷入昏迷的燕大少奶奶醒轉。抬頭瞧見燕求奚一介男子入內,皺眉卻未再多說。「燕大少爺,貴夫人怕是母子均無法保住,請您節.....」
話聲未落便見杜子荷長睫微顫,水眸盈潤眨了又眨方是瞧見他,氣若游絲仍暖聲。「相...相公...孩子可好......」燕求奚壓著眼角淚意,伸掌扣住纖細小手,十指交扣透著讓人心安的穩妥,一如他總是牽著她度過風雨,不曾放開的護著、守著。「自是安好,荷兒再加把力氣就能讓咱們兒子出了娘胎。」
他自是瞧見白布掛幔間底下那片血肉模糊,沒見到嬰兒的頭,卻見兩隻小腳愣生生晃著把在產婆手裡。他心頭無法呼吸,為荷兒這身子他沒少瞧過醫書,就算大丈夫不合適,他也甭管只想知曉荷兒會為他經歷什麼。──胎位不正,這孩子怕是沒了那命兒喊他聲爹。但他怎好生對虛弱的愛妻道出實話,燕求奚伸掌撫過杜子荷汗濕的髮際。
「好......荷兒努力、要給、要給相公生個怕兒子......」低軟嗓線殷殷切切透著為人母的驕傲,水眸滿是柔情瞧著他,他鳳眸半瞇對視安了荷兒不安的心。綿軟小手忽地用力攢緊,像是用盡一切力氣地擠壓,候在白幔外的產婆們像是知了燕求奚意圖,個個吆喝。
「大少奶奶用力點兒、快、快瞧到小公子的頭了!」
「瞧這白白胖胖的模樣,您真是好生福氣。」
「大少奶奶再加把勁、有了、有了,小公子出了......」
拔尖的嗓線高亢不尋常,有名產婆含淚掐著脖子故意細聲細聲學著嬰兒那啼哭。人荒馬亂,血腥味兒更濃上幾分。畢竟是習過點武,燕求奚辨著濃重血味,心頭彷若沉於海底,他聽見產婆們慌著低聲唸著,大少奶奶血崩了、不妙啊、天可憐見這對苦命的母子喲.....
「相、相公......」他猛然驚了回神對上荷兒那雙越發迷濛渙散的眸,不若平時靈亮反顯灰敗,鳳眸隱忍終是落淚久無作聲。但荷兒好似沒能瞧見地輕揚嬌嗓喃喃。「相公......怎不說話......荷兒好想、好想瞧兒子一眼......相公......可給取了名兒?」自掌心遞回的溫度漸退暖意,他不顧力道握緊企圖將自個兒暖溫給遞去,聽著女子細柔喊聲疼也不願鬆開。
「妳累了,待妳醒來,為夫再帶妳看兒子。名字就取為毅,難為他娘這把嬌貴硬是給他生了下來。」他顫著嗓維持平穩安著女子,忍不住伸臂環過頸下將嬌軟身體微靠向自個兒胸膛,心跳微弱、脈象輕浮,女大夫瞧著他幾眼將略近手指粗細大小的金針刺入大穴後收針不再動作。
「真的?」女子嗓線似是亮了幾分,迴光返照。
「真的,為夫可曾騙妳不曾?」
「唔......好呢......荷兒好累、那相公......相公要記得叫醒荷兒......」
「嗯,應妳。」
「荷兒...想、想帶著兒子和相公一塊兒賞山遊水......」
「好,為夫會帶妳們母子倆踏遍萬里江山。」
「荷兒......好愛......對不起.....照顧好...我們的...」
懷裡女子微笑卻落了淚緩緩閉上眼眸,呼吸越發低微幾近消失。他不知摟著仍存餘溫的嬌軟身體,但沒了聲息的女子多久。女大夫將面色黑紫的嬰兒給抱了過來放旁,燕求奚沒作聲。所有人都被他給揮手退出產房。
那日,他就那般一人守著杜子荷與他沒緣的兒,將產房緊鎖瞧著白幔與大片暗紅血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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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此斷了念,空餘迴響久久不能歇去眼淚,鳳眸通紅泛著血絲,男子冷漠俊美容貌透著哀傷味兒。一筆落定萱紙,泣紅點墨梅花妝,容貌音宛如在側。他的荷兒,他的妻。揮袖掃落案上卷牘未讓下人進書房收拾,只管提筆於紙上勢如游龍,卻又工筆細膩,茱砂額間一現,美少婦懷抱嬰兒低聲微笑活靈活現。驀然筆折掉落劃開一筆鮮紅,他看著、瞧著,淚濕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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