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哪來的什麼鳥?疑惑,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吸掉不斷自髮梢滴落的水分。敞開的窗戶將日光大方灑入室內,空氣中的懸浮粒子被照得像是無數顆細微的金砂般點點發亮,的確是個會讓人想出外狩獵大吃一頓的天氣。
啊。
「日光鳥嗎?」偏頭,說出在心中成型的可能性,想著也只有日光鳥的外型算是符合少年描述的魔物。
「啊對,是日光鳥。」視線從窗外回到身旁的青年。「要不要一起去抓日光鳥回來,然後試試那是什麼味道?」
雖然阿貝爾還沒回答自己一開始提出的問題,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想嚐試日光鳥肉的味道,還有在晴朗的好天氣下出外活動。
「可以是可以,不過......會合人類的胃口嗎?」思忖著曾出現在宅邸餐盤中的料理,雖然出現過蝙蝠或是絨兔一類,但貌似的確沒有見過以日光鳥為食材的食物。
不由得有些好奇啊,味道。
「反正也沒任務的預定,就和你一起出門吧。」
笑著說道,被傑多的提議勾起了好奇心進而答應同行,況且肉類的美味對自己而言是嚐多少也不嫌多。
「不試過又怎麼知道合不合呢。」如果是難吃的,就只吃一點,餘下都放在廚房給要去找食物的餓鬼好了,自己是這樣打算的。
不過阿貝爾看來躍躍欲試,是也想嚐試日光鳥肉吧。
「好啊,那麼就一起出去吧。」在一旁的幼龍卻在這時走了過來,晃著尾巴抬頭看著自己,想一同進行任務的樣子。
「幼龍就留在宅邸內等我們回來吧。會帶日光鳥肉回來給你的。」
*
「都沒有日光鳥,是陽光太猛烈去了找陰涼的地方休息了嗎?」
瑪瑙採掘場是其中一個日光鳥出沒的地區。然而現在目之所及,除了應該是因為採掘而外露的沙石泥土,遍地的挖掘工具以及骸骨,還有在屍骨附近徘徊的蝙蝠,便別無他物。
「也可能只是白天都在睡覺。」對傑多聳肩,其實也不是非常了解日光鳥的生活習性所以只是信口胡亂猜測。
根據宅邸中其他人探索地圖的紀錄表示,日光鳥以瑪瑙為食,而瑪瑙採掘場則是鳥群分佈最密集的區域。
與傑多一前一後行走著,地勢隨著接近腹地越來越低,採掘場的地貌是一個呈同心圓往中心陷落入地底的大坑,地表面以下蘊藏豐富的瑪瑙晶石,舊時人們為了開採價值連城的瑪瑙闖入此地大肆破壞,他們確實找到能使他們致富的礦物,卻無不都在衣錦還鄉之前就死於如瘟疫般蔓延開來的詛咒。
而自己與傑多此回打算以降下『詛咒』的元兇為食。對此感到莫名諷刺的詼諧感。
採礦車破敗爛穿的木板零散於地徒剩框架還能讓人猜出它原本的用途,腐蝕的鐵軌沒入未點上丁點火光的地道內,小心翼翼地確認周遭都沒有生物的氣息沿著鐵道下行,由人工鑿出凹凸不平的牆壁熒熒閃著螢光綠色的光芒,料想應該是陰濕的環境令裡頭能使自體發亮的蕈類生長。
行不多時道路便在眼前分岔成兩條。
「看來好像是無數個被彼此打通的隧道呢。」停下,將眼神投向傑多。
「嗯……」看著兩條分忿路,兩邊的路看來都差不多,「如果是彼此打通的隧道,走哪一邊應該也沒差吧。只是會不會迷路……」回頭看向阿貝爾。
「迷路應當是不至於。」撫摸著微涼的岩壁按壓,抽出身上的小刀,在上頭沿同一方向迅速地劃著,石頭材的岩壁被硬生生留下了斑白的刻痕。見第一道痕跡成型,接著轉換手持小刀的角度,從不同方向再刻出兩條線條,轉眼構成一個粗糙的白色箭頭符號。
「除非這裡是會迷惑人感官誤導前進方向的迷宮,不然只要每次遇到岔路時都作記號,那麼即使遇到死路需要折返,我們也不會迷路。」拍拍自己所做的記號向傑多解釋,畢竟自己經驗長些,並非初次進行類似迷宮的探勘,對於標準程序早已胸有成竹。
看著阿貝爾用小刀在岩壁上留下白痕,點了點頭,便和阿貝爾一起走進被劃下記號的隧道內。
螢光綠色的蘑菇點亮了失去其他光源的通道,無論是石壁、地上的骸骨,或是身旁的阿貝爾,都染上了淡淡的綠色。
「還是什麼也……啊!」在對一路上的平淡作出抱怨的時候,眼前卻出現了似乎是夜光鳥的身影。正當自己要追上時,夜光鳥卻拔腿跑走。
鳥型的生物慢悠悠踱步遍地啄食,光線偏暗的隧道成為掩飾突擊行動的最佳屏障,向傑多使了個眼色,兩人悄悄往夜光鳥的方向靠近。
夜光鳥與日光鳥屬於同一個魔物家族,通體是與隧道相近的青綠色,身長則約有半人高左右。瑪瑙採掘場人煙罕至,牠們屬於此處食物鏈的最頂層,缺乏天敵,懷抱上位者養尊處優的傲慢,華麗的尾羽拖曳在地上,不時將地面零碎的小石子撥得咖啦咖啦作響。
安靜地躲藏在裸露岩壁外的瑪瑙石柱後,或許是傑多與自己的人類氣息仍然驚動了牠,原先悠哉翻著地面的夜光鳥像是忽然定格般僵直,倏地牠抬起纖長的項頸快速環顧四周,滿身的羽毛像是灌足了空氣一樣高聳膨起,此舉讓牠的體積增加了一倍有餘,牠焦慮地以爪刨著地面,隨後──向隧道深處邁步狂奔。
「等等,傑多,先別急著追!」對著看到獵物逃走反射性想追上去的傑多喊道,比起執著於捕獲,不曉得那隻落單的夜光鳥在前方有多少的同伴,冒然跟進可能正好使兩人被帶往未知的陷阱。
聽到阿貝爾的叫喊只好止步,眼睜睜看著夜光鳥消失在隧道的盡頭。
「讓牠跑掉了……前面還會有吧。」轉頭看向留在原地的阿貝爾。雖然在剛才的路上一直沒看到那些鳥,不過再往前走還再會遇上吧。
和阿貝爾再往前走,卻意外地發現岩壁上出現和剛才阿貝爾在路上畫下的一樣的記號。
「我們應該還沒來過這裡吧,大叔。」疑惑地把視線投向阿貝爾。
「應該是真的沒走過。」環顧四周,確認方才行走的路徑都屬於筆直沒有彎曲的類型,不可能繞回了原點,所以......
前人留的?
落下猜測,斷定過去的造訪者也有人試圖用這樣的符號來進行道路的標記。
「能確定的是這條路有人走過,但看不出來他們有沒有安全從這裡撤退。」
「即使留下標記的人沒法安全離開,也和我們沒有關係吧。」拿出刀子在岩壁的標記上再劃下一刀,才繼續往前走,「不過你下次就要換一個標記囉。下次要不要乾脆在箭號上寫上你的名字?這樣一定不會和其他人留下的記號一樣喔。」
「還是待會就都交給你弄也可以......啊,其實你很想負責做記號嗎?原來如此~~」隨口說著輕鬆的玩笑話,大步跟上走遠的傑多縮短彼此間的距離,「選這條路可以嗎?亂劃一通搞不好我們就迷路了呢也說不定。」
「嗯?不喜歡由我來寫上你的大名嗎?」滿意地看著剛刻在石壁上的記號,「還是你怕也有一樣叫阿貝爾的人曾經來過這裡還用他的名字來作記號喔?」
看著牆上劃著的記認,回想阿貝爾早前刻下的那些還有記錄前進方向的功能,但自己劃下的這個倒是失去了這一層意義。
「反正我們能進來就一定可以出去,迷路再說吧。」
這時前方恰巧出現了一隻月光鳥,自己和阿貝爾立刻躲到旁邊的石柱後,期望還沒被發現。看著月光鳥低頭啄食岩洞內的瑪瑙,小聲嘀咕,「又在吃瑪瑙,看得我也餓了。」
「吃瑪瑙感覺會崩斷牙齒哦。」配合著壓低音量,與傑多面面相覷而笑,之後把視線集中回獵物身上。
月光鳥的顏色像是褪色的檸檬黃,體型與夜光鳥相差不大,瑪瑙採掘場的確是這個種族的天然棲地,目前看到兩隻鳥的羽毛都可說是油光閃亮,顯然絕對沒有被餓著過。
「該怎麼做呢?有些麻煩的是我們兩人都不特別擅長遠程射擊,要不被發現有執行的困難度,我所想到的可行方案是將牠逼到角落。」向比自己嬌小許多的少年湊近,避免幾乎嚼碎在唇齒之間的談話內容會被漏聽,提出自己的方法後徵詢傑多的意見。
「怎樣把牠逼到角落?」對阿貝爾的提議感到好奇,小聲的詢問。
這時前方又再出現了另一隻日光鳥,走到正在啄食瑪瑙的月光鳥旁,啄食同一處外露的瑪瑙。月光鳥攻擊搶食的日光鳥,卻被日光鳥不斷用喙襲擊頭部。
「起內鬨嗎?」忍俊不住亦沒有忘記要講解戰略,繼續說道,「隧道每隔一段會出現一個向外側凸出去的構造,在那處配置了梯子,推測往上爬可以通到外頭。日光鳥自然不可能會利用梯子竄到地面上去,形同一個狹窄的死角,所以只要把牠逼進那個地方就行了。」
「嗯。」點頭,記得剛才也見過類似的設施。「那這附近有沒有這種東西呢……」看向前方,正打算要尋找阿貝爾提及的設施,卻被月光鳥因受不了日光鳥的攻擊而落跑的畫面奪去了注意力。
日光鳥像是獲勝了般昂首闊步跳起舞蹈,看起來打了場勝仗令牠感到志得意滿。
「跑掉一隻了,這隻正鬆懈。」
與傑多協議由自己打前鋒,拾起一塊碎瑪瑙擲向日光鳥身後的牆壁,瑪瑙撞到牆後發出響亮的聲音,日光鳥察覺到有異,但方嚐勝利似乎讓牠覺得自己無往不利,牠不急不徐地搖晃尾羽往發聲地點前進,靠近了稍早二人談論要堵死日光鳥退路的凹槽內。
看到日光鳥朝凹槽走近,便把手中另一塊比較大的碎瑪瑙丟進凹槽。日光鳥發現前方的瑪瑙,隨之就捨棄剛才阿貝爾丟出的而走進凹槽內。
趁著日光鳥專注在凹槽內啄食瑪瑙,自己便和阿貝爾悄悄接近日光鳥。日光鳥專注於享受瑪瑙的美味,沒有留意到我們的接近。
當到達日光鳥的身後,自己便立刻解下披風,讓披風完全覆蓋仍未察覺異樣的日光鳥。
「得讓你當我們晚餐啦。」日光鳥掙扎著不住啼叫,鳥喙瘋狂戳著輕飄飄的披風,像是戴了冠冕的好不容易才找到正確的位置從覆蓋下鑽出來,看準時機不讓牠近一步反抗,驅使鋒利的劍刃迅速斬落牠的頭顱。
「到手。」吹了個短哨,不忘在鮮血飛濺開前抽開傑多的披風,日光鳥最後的哀鳴嘎然而止,失去頭顱的身軀再無法支撐頹然倒下。
好險,若是弄髒的話,不曉得傑多又要出多少鬼點子作弄自己了。
「給我料理你不介意吧?還是說你對這個擅長?」背過身,笑著問道。
「讓你料理就好。不過如果你一個人搞不定,我可以幫忙喔。」接過阿貝爾手上的披風,重新披回身上。感到披風上仍存留著一點的溫度,未知是日光鳥最後的餘溫,還是阿貝爾在抽開披風那一瞬遺下的溫度,又或是自己本身留在披風上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