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次親自遇上那
妨害者了,於街上逛著,不凡的氣勢與那顯貴的衣裝總讓人們默默的讓出一條路,仔細的觀察這不曉第幾個出問題的城鎮,空氣中還存有點點施術後的氣息,熟悉的似曾相似……,目光掃到某個景象,那是家糕餅鋪,前頭有條長的好比參見當今聖上的隊伍,腦中正好因為有了什麼連結而深思,卻又忽地被人聲打斷。
「貴人也是來此見識這手藝名聞遐邇的鋪子嗎?」附近的小販朝自己搭話,些許錯愕的回神,先是對小販微微頷首,接著便信步離去,趕著確認方才腦中靈光一現的推論。
在四處奔波之後回到了崑崙,卻一反平日歸處的方向,轉而朝著鮮少願意主動前去的太公廟行走。能夠妨害興雨的人物其實心中早有幾個人選,但礙於證據不足,才放任問題拖了這麼久,於太公廟的不遠處,正好撞見那黃衣道人領著那每看都感不負四不像之名的靈獸回來,壓下因重複思緒產生的怒意,整了整衣冠接著斂眼朝面前人恭敬地一揖──「久違了,仙帥,近來可好?」再度睜起的眼,微帶著試探。
乘著四不像自人間歸返,太公廟將至之時,被一抹藍影阻住了去路,定睛一看,原來是相熟之人。徐徐還了一禮,「自封神之後,子牙別無俗務,千年如一。看來太師也嫻熟於雷部之位了哪,閒暇時間還能來光臨小廟,話說回來,是什麼風將堂堂普化天尊大人吹來了呢?」心念一動,方才買來的麻花捲該速速安個靈陣冰鎮之,可不能再多耗時辰寒暄了哪。
「既然機運難得,能在此相逢也是種緣份──太師可要來太公廟內小坐一會兒、用份點心茶水?」彎起抹燦笑,微微偏著頭,做出了邀約。
對方並沒有任何可疑之處,也是,就自己所知,這傢伙一扯到喜歡的東西可是滿腹心計,況且姜尚可都把想法藏於那張雲淡風輕的笑臉下,不曉得騙過多少人了,自己的出現可不足以動輒到眼前人。
「那麼恕敝人受仙帥之邀了。」略微欠身,預備隨著姜子牙一同入太公廟,就看待自己明言指出時,對方還能耍什麼把戲唬弄過去。
「好說、好說,那還請太師隨子牙到後邊來。」下了四不像,舞空急行而入太公廟。拎著剛買回來的麻花捲,迅速的將其置於茶几上、在四角安符構成了個小靈陣。看著靈陣緩緩運轉,散發著凜冽低溫及冷藍色的光──雖然很想即刻食用,但麻花捲還需在冰一會兒,才是食用的最佳時刻──安置完甜品之後,這才想起自己身後還跟著一人。
「不好意思,簡慢了。」帶著身後的聞仲上了座,婉轉一笑。自若的煮水烹茶,一面默默的盤算麻花捲的分配事宜,心中暗暗淌血。
看著茶几上的甜食與那竟被使用於甜食上的術法,只能於心中感嘆昔日那使來除奸的術法於今日僅用於如此小地方,也算目前日子和平吧?倏地想起今日作雨之處那家甜食鋪,招牌似乎便是麻花捲……。
「這麻花捲……似是某家名鋪之招牌?」心想著就先當作試探好了,但沒注意到說此話的同時,眼神也沉了沉,有種質疑的味道。
「嗯?」熟練的將熱水沖茶,聽聞仲問起才回過神來,粲然。「是呢,這便是前陣子向太師推薦的麻花捲……咦?」尋思,好一會兒才發現不對勁。「太師好記性呢……子牙記得太師不是嗜甜之人,竟然也識得此麻花捲?」雖然面上笑容越發燦爛,但心中卻是警鐘大響。「莫非太師曾在閒暇之餘,下凡親嘗過?」若是如此,那之後的數量分配事宜……可就難辦許多了哪。
「是沒嘗過,然適今日下凡,聞鎮上人每三兩句便有一句為對此舖甜食讚賞。」淺啜幾口熱茶,稍稍因為熱度皺了皺眉,隨後便再度置回几上。
「且今日似乎大排長龍,真虧仙帥能夠入手。」面對對方越發燦爛的笑容,也稍稍微笑,心裡一口咬定這傢伙作賊心虛了,就看對方是要自招還是等自己攤牌。
「唔,確實是戰況激烈呢。」想起今早在鋪子外大排長龍的景象,輕嘆了口氣,支頤,待水燒開。「烏雲密布,還險些下了雨哪……差點以為又要落空了。」陶壺在爐上噗嚕嚕的輕響,「不過最後戰果太師您也看到了──」道袍一晃,指向正安在几上凍著的麻花捲,語氣中隱有幾分驕傲的笑道。「大獲全勝、凱旋而歸呢。」
「是呢,碩果累累,滿載而歸……,然仙帥可知今日行雨此處的正是敝人?」相較於對方雀躍的語調,冷而帶點諷刺的話音帶出了近日不斷煩躁的原因。
「可請仙帥指明,為何此城無雨後之跡?」鋒利的眼刀毫不留情地朝對方射去,加重的語句也向對方道出不滿。
原來
那時站在雲頭上的不是尋常降雨仙官,而是普化天尊閣下本人嗎?──在心中暗忖著,明白了來人意圖並非為分食麻花捲而來,鬆了口氣。而接收到那凌厲彷彿能傷人的目光,倒也不懼,只是微微一笑。「關於降雨之事,身為雷部之首的您應該比子牙還更清楚哪?」目光流轉,瞥見靈陣光芒由藍轉白,正逢甜品溫度保存最適之刻。
「許是太師日夜操勞而疲憊疏忽了?」疑道,一面將麻花捲由陣中取出裝盤,分了一份給眼前人。「莫著急,先用份甜品補充糖分,能平緩心緒哦。」
至於堂堂普化天尊閣下怎麼會被那點幻術所蒙蔽……雖然訝異,但還是暫且先擱置一旁吧。
「給我一五一十地招了,姜尚!」硬生捶了桌面,力道大的所有瓷器頓時鏗鏘作響了一下,但眼前人似是不受干擾,依舊那般從容。略微瞇眼,接著一手掃過桌上甜點。
「若仙帥不願坦白,亦勿怪仲無禮!」另一手倏地抓過四不像的尾巴,趁靈獸驚嚇轉頭時,轉而抓住那角,拖過來,狠狠地把麻花捲塞進靈獸的嘴裡。
「哦?要招什……」正待答話之時,異變突生,還來不及阻止聞仲的動作──或說是因為錯愕而反應不過來──一早辛勞所得的戰果就這樣化為泡影、進了四不像的肚子中,而靈獸也因為那粗暴的餵食,就這樣昏了過去。
「聞太師,子牙敬你降雨勞苦有功,好意以甜品慰勞,你又何苦相逼至此?」臉上笑容越發燦爛,眼神卻冰冷得毫無歡意,不自覺的提高了聲量。
「這還請仙帥捫心自問了。」鬆開方才抓著四不像的手,對於那暈厥過去的靈獸絲毫不瞥一眼,轉而居高臨下,冷冽地看著那坐於席上,皮笑肉不笑的黃衣道人。
「該城有您的術法氣息,昔幾座城鎮亦有知名至引君之甜食鋪子……,可否先請您為仲解惑?」平日注重的禮數基本上於盛怒之下便蕩然無存了,對於剛才犧牲甜食、四不像毫無愧疚之意,要怪也是眼前人先帶來近日種種異相的緣故。
「不過就是小小的炫目法術──身為堂堂普化天尊竟會受惑於此道,這豈是子牙之過?」雖然居於低處,也以絲毫不遜於對方威嚇的氣度還擊,從容之中卻又不失鋒利。「再者,該甜品舖子外已有長排人龍,若是暴雨而致提早收店打烊之窘境──那便是負於久排等候之民,而失了人心。子牙算過,此次雨澤並非必要,而今日所缺之雨露,明後日子牙也可託龍王以私雨補之。」
微微瞇起眼,毫不畏懼的迎上那憤怒的目光,並直指聞仲錯處。「常言道:『苛政猛於虎』,即使是降雨也需審慎考慮其代價及必要性,因貪那點職務之便,而違背天意,太師您可知其荒謬?」
「那麼仙帥因一己私慾妨害行雨,可正當到哪去?」對方的答覆太過冠冕堂皇,差點便被說服,然而根本來說,這些也不過是方便私慾的藉口罷了。
「今日敝人一時不察,為仙帥所惑是敝人之過,在此先向您道個不是,然竟說吾貪職務之便甚至違背天意這便無法不辯駁,吾等雷部興雲布雨即是順從天意及回應民心,落雨之必與不必豈是仙帥所能算明?」怒意再度被對方的答覆挑起,但與方才的盛怒相比仍有幾分理智,努力壓下那些過激的情緒,不服輸地反駁那些堂而皇之的藉口。
「雖說失敬,然上屬有過,為下者當面明之也是職分之一,仲不能要求仙帥往後的行動,也僅能盼仙帥不再錯之。」對上對方的視線,眼中存有快一觸即發的戰意。
「是麼?」挑眉,兩人的視線在斗室內一觸即發,凝重的空氣凝結成一股低氣壓,隱隱響著四溢的雷電聲。直到一抹白色的影子躍入視線之中,親暱的在聞仲身上蹭著──正是方才被強制餵食而暈去的四不像──一股悶氣衝至心頭,自家靈獸不但吃了自己的甜食、還蹭著肇因這一切悲劇的兇手,看著看著,心中氣不打一處上來。
一把將四不像從聞仲身上拔了下來,「這成什麼樣子?這傢伙可是搶了我的甜食啊!」催訣讓靈獸化小、按在懷中,往接近尾部──應該是四不像臀部──的部位狠狠拍了一把,「前些日子在燃燈老師那兒不是應了?今個兒就差點跟人跑了……還是個來與你主人搶食的、你這樣對麼?」一面沉痛說道。
對於蹭過來的四不像先是一愣,思路頓時因不解還有方才的怒意相沖而短路了一下,手微微抬起──本想稍稍安撫那不斷蹭著自己的靈獸接著推開的──想不到姜尚先一步拉開了四不像,按訣使靈獸縮小,以那悲憤地有如在教訓不肖子的語氣對著四不像說著……。
不能忍耐了一般,身體微微顫抖著,些許哼笑流露,隨後又注意到自己的失態,馬上又將笑聲嚥回,清了清嗓子,視線不太自在的游移他處。
受驚於突然併發而出的笑聲,呆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是出於眼前人之口。「……究竟是何事讓太師如此悅樂?」再次彎起笑,眼神卻越發凌厲。雖然並未言明,但是悉心找尋的甜品連嘗都未嘗便在一瞬之間化為烏有的不悅都明明白白的擺在臉上。
「失敬了,若仙帥願意等一等,敝人稍後若無興雨之事願花點銀兩賠罪。」掩飾尷尬地向眼前人拱手作揖,雖說早知道姜尚對甜食快到了嗜甜如命的地步,連四不像也承襲了主人性格那般鍾愛甜食,故眼前這看似原因不常,然不過是因甜食導致的因甜忘主戲碼,終一時不察笑了出來。
「稍早前一時衝動釀了禍猶願見寬,然亦請仙帥將仲方才叮囑之言謹記在心。」在心中後悔著之前的盛怒之舉,只能先退一步請姜尚原諒,不然亦不曉欲對峙於何時,但經過此次對談後,相信對方再犯之數會減少才是。
「……」尋思,目光流轉,沉默了半晌才開口提出問句。「無論子牙欲至何處,太師可都願往?」言下之意便是──無論是到哪兒吃甜品,可都要奉陪了?
既然是難得的機會,那可不能讓對方以路途過遠、缺乏興致……甚至是負擔不起等理由推託了哪。所以自然是要問清楚的。
「惟仙帥之。」不疑有他直接應好,然心中思忖著稍後該去雷部多接些工作過來,又或是聽天從命,從容就義,隨著姜尚出外買甜食。
「然其後若有興雨之事,可請仙帥於太公廟歇會兒,待敝人完事再行?」並不是後悔先前脫口而出的話,但一想到早時那大排長龍的隊伍,還是不免心寒,且先拖些時間做足到處東奔西跑的心理準備。
眨了眨眼,見聞仲那不大乾脆的態度,雖然沒有明確猜到對方卻步的原因,但也略知一二。「是也無妨,只是……」話鋒一轉,微偏著頭,綻出燦笑。「方才被太師消滅殆盡的,可是子牙現在的午茶甜品哪。」
看來是無法逃掉了,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揮去方才那些不負責任的想法,接著深深嘆了口氣。「那麼現下,仙帥欲往何處?」預備轉身出了太公廟,且先問問眼前的黃衣道人想去何方品嘗甜食。
「那麼就走罷……至於要往何處去,那還用多說麼?」再也掩不住興致,直扯了聞仲的袖袍,拎著四不像,踏上雲頭就跑。「……自然是往有極佳甜品的地方去了。」這可是難能可貴的、能拖著平日那死板固執的普化天尊下凡遊歷的大好機會,怎可輕易放過哪?
對於對方興奮到扯著自己的衣袖略微皺了皺眉,似乎甩開也不是,不甩也不是,僅能任著姜尚胡鬧地領自己行,近期種種真要說的話,只可再次體認到每逢此人,便時運不濟的命運吧?
「……惟仙帥之。」應了一聲,既是對眼前人的承諾,亦告誡自己該認命了。
「可別拖拖拉拉的啊,太師。」領著聞仲踏上雲頭,見著對方百般無奈的眼神,笑得更歡了。「堂堂普化天尊可不只有這點程度吧,嗯?」催促著,一面加緊腳步向凡間奔去。
──那麼,該先從何處的甜品下手才好呢?
「少得意忘形了,姜尚。」倏地一激,頓時忘了敬稱,心中也同時嘖了一聲,看眼前人那副模樣,今日叮囑之言究竟聽進去了沒,實在令人掛心。一面苦惱著,一面隨著那恣意妄為的封神仙帥下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