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能醒，若我已忘卻仇恨，
你這輩子，就帶著歉疚與無人可訴的罪惡折磨，
同我賞遍天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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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腹按沾硃砂紅墨，滾過紅書章章，落款伊人名。
汪汪大海，小舟如勺搖，飄揚飄洋，如風撫落葉，孕育一個起初的夢，或懷抱不實際的一切。
「找個沒人的地方。」

遙念撫過那闔著的眼尾，嗓聲溫柔。
從暗庫中離開前，遙念翻到那時殘留下來的金盒，裡頭十四顆避邪仙珠還完好無損。辟邪仙珠晶瑩白透，共計七七四十九顆如鍊，盡是雪蓮、老蔘等華貴之物炮炙，傳聞祛毒解傷，更有易筋歸脈的作用。

「你的毒都解得差不多了。」
撩起栙紅胤的手指，上頭末端殘留的青紫色已經退去，圓潤的，拇指沾的是方才在硃砂上按留的艷紅。遙念仔細用布巾擦拭乾淨，不自覺揉動那隻手。

每日一顆，已過藥止兩日。

遙念只從暗庫中帶走珍稀藥材，其餘未取。
霎時間，見不到人生終處，踩不到踏實厚土，如舟外遠遠天海一線，已不見熟悉之地，已回不去過往恩怨，遙念，注定獨自抱著歉疚，一輩子埋藏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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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睜開眸，小舟頂部茅竹織編，船身晃晃如懷彎。
栙紅胤憶起兒時也是如此安穩窩在娘親的懷裡受呵護。只是身側暖熱厚實，轉頭是遙念的臉映在瞳內。胸膛上沉重是人的手臂，牢牢環著。栙紅胤想，這個人什麼時候這般孩子氣了？不住笑起來。

遙念感覺懷裡震盪，倏地開眼。
眼前栙紅胤目溫而笑，總淡凝著的眉頭舒平，還來不及適應，那手指捏上遙念的鼻尖。可很快的，栙紅胤的神情轉為怪異，翻看自個兒的手，好似陌生。

這年，栙紅胤十六歲。
在國寺待了八載，逐漸溫成書卷經成，只有和遙念兩人獨處時，偶露原先貪玩自怡的性子。年初返皇宮拜年過節，私自向栙皇請求離寺仍然未果，於是與遙念二人又繼續困寺生活。

「也許你不記得了，但你幼時擅自提領避邪仙珠之事，十六歲時遭栙皇發現後，拔除去你皇族身分，宣你永世不得歸回。於是我倆離開國寺，開始四處遊蕩，那已是…六年前的事情。」

遙念溫溫解釋著，栙紅胤聽得糊塗。
遙念說，前陣子去到新處，自個兒因水土不服高燒數十日，才造成如今缺上六年記憶。栙紅胤本不信，可眼前的遙念和自個兒，和印象中相差甚遠，不得不信，年歲已過。

「真的…就這麼離開國寺了？」
對於再見不到面的親人有些遺憾，可栙紅胤自幼被禁，能與親人共處時日也少，反之，自由已成自個兒最渴望的，未想見真有一日能實現。栙紅胤的目光閃爍，潤潤神采。

「是，而且，我倆已經…」
遙念這時溫笑，是栙紅胤記憶中從未見過的神情，很溫潤又滿是幸福的，還沒思量出為何，遙念取出一本紅簿，厚本裡頭紅紙黑字，左右各自書寫兩人的生辰八字，末有捺印。

「這是…這是怎麼一回事？」
栙紅胤見過，在野史禮書上，關於姻緣那節，錄著姻緣簿。是東土的習俗，左右謄寫鴛侶姓名八字，捺印繞過月老香爐，就是天造地設的伴侶，恣意毀簿受盡天譴。可這上頭，寫的是自個兒和遙念，栙紅胤忽覺腦熱。

「你是忘了，不過捺下的你逃不掉。」
將坐於身前的栙紅胤環入懷，遙念撒下這輩子最後欺人的謊，將人網在身邊不離，一輩子，再不分離。無論栙紅胤醒或未醒，遙念早已做好決意。

「你可以記不得，我會不厭其煩的告訴你…」
遙念重新放倒懷中的人，栙紅胤立即伸手扣住揭襟的指，身軀僵直。奈何遙念只是繼續笑著，一指指扳開阻攔，寬去疊於胸口的青裳。

胸頸點點紅痕，遙念逐日添上的。
期盼哪日栙紅胤真醒，可以將不斷溫習與排演的原由頃出，哪怕是萬種可能，哪怕是想都未想過的情形，遙念已經作足準備對應，一輩子不放手。

殷點對嫣頰，遙念知曉人肯定憾動。
栙紅胤心頭一直被遙念那潤澤雙目壓制灼燒著。其中綿綿情意濃深，何需傾訴已然宣知天地，自個兒憶不得卻無法否認，多時受遙念疼惜。

若是遙念，自個兒真可能淪陷。
即便生澀渾沌，栙紅胤知曉，這一生，唯有遙念常伴自個兒，無怨無悔，掏心掏肺，至親至友。興許一時難以置信，可那湊耳低語過來的，除了切愛還有讓人聞聲心頭溢生不捨的隱忍。

遙念孤獨著，需要栙紅胤伸手。
過往誰欠誰，或誰傷了誰，似已然渺遠。
再無栙土，未有煌國，那皆是離二人遠矣的水沫。

「我會不厭其煩的告訴你，我愛你。」

此後天地之廣，處處為家，雙影重重，纏指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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