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分析,那些指導,其實常常都是傾聽者對於傾聽當事人困境的排斥,因為無法負荷,因為聽不下去,所以以看起來有能的解決方式作為回應,否則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那些他們聽到的話語。
但這些方式是身在其中的人做得到的嗎?
理所當然要求、理所當然覺得簡單的人們,想過了這點嗎?
在說出建議前,那個建議是被思考過的嗎?
是為了自己思考,還是為了對方思考?
有的人會安慰別人,別想太多,一切很快就過了,講得好像明天這個東西對世界上七十億人口的人來說都很值錢。
我在腫瘤科病房見習時,站在病床旁邊,看著自己的患者或親人朋友躺在那時,我感覺明天真的很值錢,明天二字是千金也換不來的。
但是當我換個樓層來到身心科時,那就不一定了。
對於極端痛苦的人、遭遇過文字難以敘述的經驗的人來說,明天是恐怖的、絕望的。它是痛苦的延續,而不是希望的名詞。
每過一天,就受那些記憶與現況折磨。
每過一天,就恐懼於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要多久。
我看過有志工是這樣安慰病人的,但病人一邊哭一邊笑了出來,回答說『我要明天做甚麼?』。
那種眼神像是兩個洞,深沉而絕望的深潭。
又過了幾年,在病房之外,有時候我也會聽到有人這樣安慰別人。
那滋味很奇特,像你從屍橫遍野的戰場回來,看到你甜蜜家園中的小兒子坐在地上,開心的玩著戰爭遊戲的模型飛機與砲彈,倒下的娃娃兵代表著他的勝利。
那是種說不出的滋味。
我比較阿Q,我會想,這也挺好的,
因為代表我遇見了一個不明白對生命絕望是甚麼滋味的人,一個幸運的人。
這真的,是件挺不錯的事。
他的新聞,是世上無數苦難中的人們的一隅。
聞者震驚,但其實這種事情一點也不少見。
一點也不。
當人們訝異於這麼成功的人為什麼會憂鬱、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時,就已經落入偏見判斷的窠臼中了。
這窠臼,就是讓人失去柔軟與同理的根源之一。
每個人都有哀傷的權利,也有他的理由。
而那些理由,是不需要經由其他人認同才能成立的。
願這世界上的幸福喜樂能更加流通,到達更幽微的地方。
願回憶能沉澱在生命中,而非恆亙在眼前。
願人心能彼此支持,而不是互相折磨。
而人類,也能真正的愛著彼此。
如果這一切難以實現,
願最終,離去的人們都能擁有平靜。
要能接受、與之相處;不過有時也要能辨認出哪些是以自我折磨為樂,哪些是以自我折磨要脅他人、以造就他人罪惡感遂行己願,然後還有一些就只是抓馬Queen而已。
陪伴、傾聽還有接受吧,這樣的人不要一個人處理,最好是兩個人以上,因為面對的人也是有情緒會受傷的= =
每個人的個性本來就不一樣了.但這個社會就是要每個人都一樣都要會承擔...
很多人在面對身邊的有人遇上低潮想自殺就會說那種空白鼓勵的話,網路上就批判為了一些小原因自殺的人,看了真的很難過,沒人會單純因為瓶蓋打不開而自殺,但是卻會因為種種壓力痛苦累積到最後因為一個瓶蓋而自殺,很多人就要批判這有什麼好死的,不去看去了解壓在他身上的是什麼只指責他頂不起那跟稻草沒用、活著也是浪費資源等,冠冕堂皇的安慰不如一個沉默的擁抱。
在我大二時,有個跟我很好的老師,她的女兒得了癌症,我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年成為她的朋友。那時,我是還不明白我即將面對甚麼的十九歲。
一年後,她走了,而我留著一個謎題的謎底一直沒有告訴她,我以為我還有下一次。我以為我有。
在我親手將她的一部分放進甕裡時,生命的重量壓得我膝蓋發軟,後悔讓我的眼前發黑。
我因而放棄過臨床,扔掉我的學生證與白袍。
我想,就這樣畢業吧,然後去找隨便甚麼能勝任的職業,只要遠離臨床就好。我受夠了。
但後來我還是回來了,在某一天,我目擊一起嚴重車禍,受訓過的我當下的反應一樣是救人。
等傷患都送去醫院而我回神時,我一個人正站在路邊發楞,然後痛哭了起來。
我哭的是自己能力如此卑微,生命的經驗讓我走來了此處,我以為我可以做些甚麼,我以為過往的後悔會讓我幫得上人,但結局是我該做的沒做,該說的沒說,連一個逗人開心的答案都拖拉著沒能給上。
那些自我期許如今看來都像自以為是,賞我耳光賞得又響又亮。
然後我哭,即便如此難看了,人生總是有某些事情讓你難以放棄。
當生命流逝,令我如此恐懼,以至於那些動作幾乎是反射的深植在我靈魂深處,我無法抵抗,我不能不做。
我始終無法不做。
在我回去的一年後,我接了自殺團體輔導。諷刺的是,同一時間,親近的人們前後用同樣的方式離我而去。
他們說,他們的痛苦解不了套,漫長的時間是無盡的折磨。他們說對不起。
對不起三個字當然無法回答我所有的問題,我遠離了所有人,到了老師面前。
我和老師聊著,她只是看著遠方,說,她不能理解這些人為什麼這麼做,她好羨慕,這些還擁有時間的人。
二十一歲的我不明白,我知道他們都說出了真心話,但為什麼他們的話聽起來迥然不同?
因何?因故?此事無端無緣無究無竟,在那時的我心裡打了一個結。
而後,我遇過更多更多的人,在病房內,在病房外,年輕的我看著許多人展開他們人生的藍圖,而生命來了又走,拖迤的痕跡有笑有淚,有後悔有遺憾,有唏噓,也有重啟了誰的轉折。
我慢慢了解了一點點東西,雖然只有一點點,但它勾勒著活著的輪廓。它越清晰,那個結就越鬆脫。
到現在,近三十歲的我看得還不那麼清楚,有時候有點急,卻被六十歲的人安慰著。他說,看清楚是六十歲的事,等六十歲再做吧!
我想也是,於是我繼續讓這諸般事物在我的眼睛中堆疊,期許直到很久以後的有一天,我能看懂。
生命在時光之中能夠充滿意義,但同樣的,它也能被踐踏得一文不值。
與時光產生交互作用,進而決定生命意義的變項,叫做經驗。
未能理解對方經受過甚麼,便單向推廣著生命的值與不值,我慢慢感覺到,那是跋扈的。
在我學統計明白了交互作用為何物後,我終於明白當年我所不能懂的事。
為什麼身處腫瘤科的母親喃喃說著不能諒解自殺這種行為,又為什麼自殺門診裡的人感到痛苦的權力被剝奪。
我曾不能解釋這樣拮抗的事實為什麼會同時存在,但我後來終於明白,他們的論點來自於他們的失去。
他們都是在生命中失去了某部分的人,他們說的,都沒有錯。
不過這是站到當事人的位置來看待苦痛這件事,在周圍的人其實也常因為這麼巨大的情緒而無所適從。
上面說的操弄情緒來遂行己願,這種情況確實是有的。也有特定的指稱,不過,操弄跟痛苦是兩回事,會操弄的人不代表他不痛苦,若真有這行為,我想目的是『想獲得甚麼』而操弄,而不一定是代表他沒有受到折磨,我想這兩點還是不一樣的。
但旁人如何保持自己不被一直提取到超過自己負荷,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這點不僅是親友,也是所有臨床人員的課題。
上面有噗友提到要多人去關心,不要一人處理,這是蠻對的(但是也要小心責任分散這件事),當旁觀者將這件事情跟自己的責任綁在一起,就很容易也感染痛苦。另外,不一定要說些甚麼很有效能的話才代表是好的回應,這一點也是在面對強烈情緒時很重要的事情。
當要求自己一定要『解決對方的痛苦、幫助對方改善』時,會在面對重複的情緒起伏時焦慮挫折,沮喪,甚至失去耐心,彼此會進入惡性循環,甚至到最後,旁人會對情緒低落的當事人貼標籤,認為『我說了很多你都不做,你是自甘墮落或沉醉其中』云云。
當然有的人確實有這種操弄的特質,過於嚴重,達到某一臨界值的,再加上不穩固的關係及情緒,還有其他合併的診斷準則,臨床上會衡鑑是人格上的困難。但是任何這方面的鑑別,都不該在當事人的情緒困擾沒有解決前先下。
為何?因為強大的情緒會讓一個人變得一點都不像自己,但那些行為反應不代表這個人的本質。
所以,在一個人的情緒平撫下來前就對他的人格貼上標籤,有失公允。
一個人的想法和情緒都不能完全的代表一個人,甚至他們的選擇也不行。然而對他人和自己的心靈及行為保持敏銳及開放,但不下定論,是很重要又很困難的一件事。
傾聽、陪伴、關懷,或是引薦其他心理資源,都是幫助。在幫助他人時,要比平常更注意自己的心理健康,適時充電,鬆口氣。
與情緒低落的人親近的親友也常會深陷折磨,對於沒有辦法解決重要他人的困難而感到挫折低落,承擔著隨時要面對對方不知甚麼時候會被情緒帶走。這些會讓這些在旁照顧的親友有很強大的情緒,甚至會變得不諒解當事人,但這些情緒卻常常很難有人注意到。
甚至,這些親友會被社會沉默地要求一定要正向的支持,不能誤會情緒低落者,被要求要做對,要讓重鬱症者好起來。但這談何容易?
如果你認識誰是這樣的,他們也很需要關懷。唯有關心是流通的,情緒低落的人周圍的親友得到支持,當事人也才有獲得更多資源的可能。
我不是沒想過在得了絕症之後選擇自縊,那只是因為接下來的人生對我而言沒有意義,但我痛惡那些自殺的人,因為我認為他們不夠堅強,沒有背負生命的勇氣。
我也會把生命比喻成玻璃瓶,如果瓶中的事物滿了自然會漏出來,但不代表不能承受,可是一旦破碎卻會割傷人,就像死亡一樣。
可是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根本沒想過這瓶子裡面裝了什麼。
如果這瓶子中裝的,如同我選擇自縊的理由一般苦澀又或者沒有意義?此生枉然又何苦活著?原來我們這些擁有希望的人,都是幸運的人。
託這噗的關係我發現噗浪已經無限進化了,原本我發公開噗,卻會被官方更改為僅限好友回應,還要手動改回來,噗浪我不懂你
eiseke: 是啊,瓶子破了確實是會傷人的,所以我也常覺得悲劇很像骨牌,一個人倒下了,常會連帶壓倒身旁的人。
有時,瓶子裡會發生很激烈的化學反應,它來不及溢出,內壓就使得那瓶子爆裂了。就像你說的,大家會看見瓶子破了跟周圍的人受傷了,但瓶子裡頭發生了什麼事,就不是那麼多人明白的了。有時就連承載這一切的當事人都不能解釋那充滿破壞力的情緒是怎麼回事,他內在發生了什麼,所以也很難在事情發生前說個明白。
abc21434: 有的,我覺得他有明白XD應該是在對自己過去的想法做一個反思~不知道我想得對不對
不過不明白也沒有關係的,有自己的見解想分享也沒問題
所以要把握當下努力做好自己想做的!(前提是正當的哦!)
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即使關係再好,我想別人是無法帶入的。因爲他不是你,不能按照你的習慣來思考。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城吧。只不過身在世界這個大城牆中而已 。
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即使關係再好,我想別人是無法帶入的。因爲他不是你,不能按照你的習慣來思考。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城吧。只不過身在世界這個大城牆中而已 。
怎麼噗浪又被改成僅限朋友回應(頹)又要手動改回來
cosonsenmiao: 這段話很有存在主義的韻味....孤獨是一種既存的事實,雖然一生追尋與他人連繫,但人來是個個體,獨立性與孤獨是我們立足的起點,而且我們終將歸去。
但是也因孤獨始終存在,強調了人對內需對自己負責,經營自己,與經驗共存的的重要性。另外,也提醒著我們面對他人時,永遠保持謙卑,外人永遠不會比當事人更懂那份感受。所以在面對苦難的人時,下定見分析這對或不對,評論當事人的處理方式和思考方法,衡量這份苦難到底有沒有這麼嚴重,在存在主義的思維來看,是"對一件你永遠不可能真的懂的事情"下定論。
他的經驗與感受是放在他的心裡的,那不是旁人的手能碰觸的地方,但是旁人能透過陪伴與感情,讓當事人更有力量,有了力量,他就會自己去處理自己的議題。
我們無法直接碰觸一個人的議題,但是我們能從旁讓這個人更有力量去處理自己的議題。
所以在面對一個陷入困境的人時,對於他苦難的評價、有沒有必要這麼痛苦、為什麼痛苦,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怎麼讓他感到被支持,怎麼讓他有力氣,怎麼讓他得以喘息,去有能力處理自己的事。我常感覺人在一生行走的過程中,難免會遇到痛苦壓在身上喘不過氣的時候。
如果是我們所愛的人遭遇這種事,我們會很急,會很想幫她處理,並且把這視為我們的責任。
但是我們無法讓他喘口氣,於是一直要求他呼吸,用力呼吸,然而效果總是不彰;於是我們會想辦法找出是什麼壓住了他,千方百計的解決,但是總找不到源頭,或著我們以為我們移除了原頭,但困境還是在,沒有好轉。
為什麼?因為想法邏輯上的順暢,不代表情緒上的舒緩。你有力的幫他把事情的想法耙梳順了,不一定他情緒的結就開了,雖然兩者好像會常常一併出現,但絕非一定。有更多時候,理智上知道了,但情緒上過不去。
所以面對這種時候,當事人會覺得很無助,旁人也幫得很無助,黔驢技窮。
追求事理怎麼解釋,可能有幫助,但不一定會是最終的正解。但若旁人給這個被壓住的人一根拐杖,讓他站得比較穩,有力氣,他可能就比較有餘力對抗壓在身上的重量。
這比辯證身上的重量應不應該存在,應該要多重,可能更務實了點。
從存在主義衍生了完形治療,在治療中,有一個觀念,是這樣看人與人的相處的
I do my thing and you do your thing.
I am not in this world to live up to your expectations,
And you are not in this world to live up to mine.
You are you, and I am I, and if by chance we find each other, it's beautiful.
If not, it can't be helped.
(Fritz Perls, 1969)
我做我的事,你做你的事。
我在這世界不是為了要實現你的期望而活,
而你在這世界也不是為了我的希望而存活。
你是你,我是我。
如果我們在世界中偶然地發現彼此,那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如果沒有,雖無解,卻也應然。
願這一份相遇的美好,是真實的。不是束縛,不是綑綁與控制。
我在找這段完形述文時,看到有人這樣註解這一段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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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曾有憂鬱症(現在已痊癒),老實說那段時間連我正常人都很消沉,在加上老爸對心理疾病不看成病一直認為只是想不開,那種不想了解也不想幫忙的狀態其實足以讓人崩潰,還好我媽認識的少部份朋友願意帶他出來,減輕他的心理負擔同時也減少了我的壓力加上適當的服藥也回復正常
中學時經常被霸凌,所以導致自己幾乎快要珍的憂鬱症...情緒起伏大時的一瞬間幾乎就要被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