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那名學生來到圖書館邀約他,兩人獨處在館外一隱密的地方,未料,對方卻是不再開口,舉起手裡鋒芒的刀刃。
鮮紅的血珠隨著刀尖愛撫過白皙頸項緩緩滲出,一道血痕彷彿烙印般躺在肌膚上,無奈持刀的人再度將刀尖些微沒入膚內,即使如此,光是目睹著一切身上都能感受那疼痛。
更多、更多的血紅不斷染上眼前那人的衣衫,而那人卻是揚起燦爛的笑容,看著自己的緊張,笑容也隨之放大……
再多的話語,仍舊無法傳進對方耳中,心裡無數次地呼喊著那人的名字,卻只是換來一次又一次的刀痕,無力得令人窒息。
說好,要帶著你看看這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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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愕的坐起身,感覺雙眼之前的還是一片鮮紅和那令人痛心的笑。
子軒瞪大著雙眼望著清醒後的世界。
自己還是在圖書館中,放在桌上的是和自己寸步不離的精裝筆記本。
「夢...做了...夢嗎?」他撫上了自己的胸口,感覺自己的心臟還留存夢裡緊張的跳動速度,冷汗浸濕了自己的襯衫。
昏暗的圖書館,始子軒不安的情緒打從心裡漫延上,戰慄爬滿了整身,他甚至感覺著自己的腦袋微微抽疼著。
晚會...
特爾法說會去那裏...
得要過去看看才行...要快些過去...
忘記了似乎是化裝舞會的晚宴,拿起桌上的筆記簿就往外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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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他戴上了笑臉的面具,就如同在校園裡頭亂竄的小丑般瘋狂,懾人的暗紅大剪靜靜躺在衣櫃中,等待著今晚鮮血的臨幸。他明白,此夜將會是他最為自由的一刻。
同樣為紅的長襯衫包裹在深黑的無袖背心裡,腰際緊繫著針釦皮帶,他隨手玩弄著吊掛在上頭的金屬飾品,緩緩拾起躺在衣櫃之中,和自身相同嘶吼著渴望奪取生命──瀕臨死亡的哀嚎,是這場饗宴最美妙的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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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堂台上的燈光刺眼得令人睜不開雙眼,他眨著綠眸神情茫然的望向空無一人的舞台,自己則身處於無數排的座位之中,驚醒他的,是金屬用力撞擊地面的聲響。
一把曾經傷害過他的大剪此刻卻落在他腳邊,那是屬於身體裡的那個人──黑草悠的所有物,他無法理解將這東西帶在身邊還能有什麼用處,腦子裡亂烘烘的,他彎下身撿起萬分不願握在手中的大剪。
詭異的尖銳笑聲讓他猛的回過神,打扮成小丑樣貌的人出現在舞台上,木頭地板不斷傳來吱呀的聲響,清脆的腳步聲也在空曠的禮堂中迴響,每踏一步又一步,他的心跳隨之緊張地不斷加快。
可笑面具面朝著他,帶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嗤笑突地朝他奔來,毫無防備的,他看著刺眼銀光襲向自己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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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疼痛的感覺,他緊緊捂著兩耳站在禮堂門前,更加困惑的發覺自己正不斷失去意識行動。想起了校園裡曾經響起「校長」的廣播,小丑打扮的人見人就攻擊,方才遇見的肯定就是了。
他不該在這裡,他沒有能力反擊,也不願攻擊任何人。想要回到目前認為唯一安全的宿舍之中躲起來,但其實自己早已不安全。
拖行著手裡沉重的大剪跑往中庭,心裡不停祈禱能遇見願意幫助自己的人……
穿過了大禮堂和販賣部的建築物之間,發現平時這個時間應該還很喧鬧的賣場已經幾乎將鐵門拉下,除了勉強能照明路地的幾盞燈之外,連明月都似乎因最近夜裡的詭異氣息而躲了起來,四周幾乎都沉寂於黑暗之中。
『嘻嘻嘻...嘿嘿』
詭譎的嗓音彷彿魔魅般的旋繞進子軒的耳裡,顫動著他的耳膜。
「是校長說的小丑...好危險...特爾法沒事嘛?」
冷汗滑落他的臉頰,一路上凡是隱約望見了不對勁的身影,靠著敏銳的直覺避了開,儘管打鬥不是在行,但是躲避危險還是綽綽有餘。
來到了較為明亮的中庭處,喘著氣望著四周,望見了熟悉的白髮在微光之下反射出了銀光,那人慌張的顫抖著但卻沒有受傷的跡象,心中的大石緩緩放下,輕聲開口「特爾法?」
身旁忽然傳來一聲呼喚,燈光讓他視線漸漸清晰地看見對方,雖然和子軒碰面了,對方也肯定會幫助自己的。
但他沒想過,遇見的人可能比他更需要幫助。他沒辦法想像子軒有可能殺害他人的樣子,肯定不會的……心裡不斷慌亂的想著,明明是要來尋求協助的,他卻是緩緩退了幾步打算離開對方的視線範圍內。
「老師……很危險的……」想起方才忽然逼近自己的瘋狂笑靨,他其實根本無法好好應對,但是現下不容他逃避,想要活著,但不是只有自己。用力地張開大剪的刀嘴,他害怕的望著身前那可能也會傷害到自己的鋒利,卻還是壓下情緒鎮定,「快、快回去,安全躲起來?我沒事的……還可以保護老師。」
「那麼特爾法一起?和老師一起先去安全的地方?好嗎?」看見對方明明害怕得連手中的武器都拿不太穩,卻硬是舉起,說著想要保護自己的話,如此怎能不令人感到暖心?
子軒溫柔的笑著走進對方,伸出了手「老師也不會拖累到特爾法的。」
明明刻意和對方拉開距離,卻見那善意的手伸向自己,而他只需要放開手裡害怕的東西,緊握住,也許就安全了。
但是悠沒有離開,他會無故來參加晚會的原因也就只有悠,若是悠執意要用他的身體來傷害別人,那麼靠自己最近的人……
思及此,正打算要回應對方的手又突地收回,他不能夠反而帶給對方危險,「我、我也很危險的……」
注視著對方因退卻而縮回的手,不信任自己的語氣。
子軒不介意的搖了搖頭「老師相信,特爾法不會傷害老師的,一點也不危險喔!反而特爾法一個人在這邊才可能受到傷害,老師更不樂見於此事。」避開了對方握住的利刃,輕柔的搭上對方的緊握的手,「老師不會受傷的,因為特爾法說了可以保護老師呀!」信任而堅定的態度尤著自己手裡的溫度而傳遞,希望對方能夠收到。
那是……不管是空還是悠,都能夠保護對方不被小丑們攻擊,唯一什麼都不會的就只有他。危險的也不是他,危險的是悠……為什麼不消失就好?悠為什麼不消失。
沒有放開緊握的利器,他低下頭對於子軒的話毫無回應,突然腿一軟就往一旁倒下。
「特爾法!」嚇了一跳,連忙拉起對方的手,扶住對方的身子不讓對方倒地。
令人不寒而慄的笑聲隨著放大的笑容逐漸逼近兩人,白手套裡的匕首閃著銀光揮出,面具底下究竟是怎麼樣的感情,讓人摸不著頭緒。
「唔...」單手抱緊了昏厥的人的身子,另一隻手瞬間舉起了筆記本擋住了那揮來的銀輝,藍色書皮包著的的封面被劃破了一道痕跡,卻沒在底下包覆著的黑色封面留下刀痕。
子軒利用的對方襲來的衝擊順勢將力道化成了向後的推力,很快的彈跳向後,腳一踩穩,連忙帶著懷裡的人向後逃去。
精神緊繃著注意著四周,眼神變得銳利了些緊緊跟隨著那發了狂小丑的詭譎行蹤。
原先還待在子軒懷裡的人倏地驚醒,他睜大了雙眸看見舉步朝自己而來,嘴裡又發出難聽笑聲的可笑小丑,抽出腰間的飛刀,他一揮臂便將刀刃往小丑拿著匕首的手揮去,遭到穿刺的手心鮮血不住滑落,就算毫無痛感,失去了知覺也失去了控制,匕首就這麼掉落在地。
「賓、果──」語氣戲謔地向彎身準備用另一手剪起匕首的小丑說話,他隨即又丟出了另一把飛刀,這次不僅是穿過手掌,刀尖也沒入的地面。
望著在地上動彈不得卻還不見掙扎的鬼東西,他這才抬眼看了子軒,嘴角微微揚起,「放開,殺了你哦?」
「嗯?特爾法醒了嘛?有受傷嗎?」苦笑著輕輕放下對方,讓對方站到了地面上。
望著遠處扭動掙扎的小丑,莫名的靠近了幾步。
雖然納悶著原本抱著的人的態度突然的變化,但是筆記本被劃壞了呢...有點生氣。
走近了小丑的位置,高舉起筆記本,狠狠的一揮,用書角猛地敲向了小丑的後頸,讓對方陷入昏厥。
「這樣就安全多了!」笑了出來走回特爾法身邊,「已經沒事了喔!」
「沒事了……?」緊皺著眉間微微笑出聲音,他垂眸望著已經毫無反應的「玩具」,帶著不悅把玩手裡的銀色刀刃。愈是會反抗的玩具也才愈有趣,痛苦的哀嚎聲才是最令人回味的重頭戲,可惜這場遊戲的開場──壞透了。
利刃趁著對方毫無防備之際架上了脆弱的脖頸,他微瞇起眼觀察著子軒的臉孔,即使只有一點印象,但他記得是這個人問起晚會的事,「吶……你好像並不是沒事的樣子啊?」
「咦?」愣住似的歪了歪頭「特爾法,怎麼了呢?這樣好危險的啊......」
突然想起了今天的夢,鮮紅的血從對方白晰的頸子淌流而下,染紅了襯衫和肌膚。
不自覺閉上了嘴,盯著對方的圍巾發起愣來。
「啊……是啊,我是特爾法哦?」輕笑著順應對方回答,刀尖也在同時微微沒入那脖頸的肌膚裡,通紅的液體沿著刀身緩慢流下,令他難以自制的興奮顫抖,「疼嗎?告訴我你疼嗎?掙扎、哀嚎給我看……?」
因脖頸的刺疼而回神,望著對方的笑臉,感覺一股細流溫熱的向下,染紅了自己淨白的襯衫。
但因不久前的夢境而感到恐懼揪緊的心卻緩緩放了松,「唔...疼...很疼呀......不過......」還是那溫柔的笑,慶幸似的開口「現實果然和夢相反嘛?...特爾法沒有受傷,太好了呢。」
雖然這樣說,但是抵著自己的利刃確確實實的陷入了自己的頸子一些,開始感覺有點害怕了呢...
害怕如果不能看到更多的書,不能帶著特爾法看看世界怎麼辦才好呢?
不過掙扎的話會直接被刎頸吧?
見對方脖子就算被架著刀還是一臉無畏的從容,明明只要他一個動作,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想起自己所身處的學院,這裡是道德之外的世界,就算他現在殺了眼前的人也不奇怪。
沒錯,正是如此,這只是一場遊戲,看誰最先失去了耐性,打壞這看似和平的假象──不過他並不想當個掃興的人,那只不過是一般罪犯,若代價只是背上了一種罪,那麼自那一天起他早已有了罪名……
動作忽然輕柔拿開微微陷入在肌膚中的利刃,他神情恍惚的望著刀上的血紅,漸漸露出癡迷的樣子,抬手讓刀身平貼著臉頰,留下一道紅痕,「我會等到你害怕的那天……再讓你永遠停止呼吸。」
「唔?老師絕對不會害怕特爾法的...」不太理解對方這麼說著用意,只是因為對方將刀刃貼近臉頰而緊張「小心點,不要受傷了喔!」輕柔的撫上對方的臉,完全忘記自己脖頸上的鮮紅還未止,臉色不自主的便得蒼白。
並沒有特別排斥觸碰,他無所謂的讓對方指尖撫過臉頰,注意到對方臉色的變化,隨即笑了出來揮開在臉旁的手,「怎麼回事呀……你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我表演一場好戲給你看讓你提起精神……?」
說完,他轉身慢慢靠近還處於昏眩狀態的「玩具」,將手裡的血刃用力朝對方的太陽穴揮刺。
「不可以喔!」連忙用筆記本擋住了對方的利刃,雖說預防了校長的商品受到殺害,但卻不慎讓刀刃劃破了掌心,冷汗冒出了些,但還是笑著望著對方「老師沒有不舒服的,特爾法不用擔心啦~!」
「拿開,不然我瞄準的就是你的太陽穴。」仍是低頭緊盯著地上的人,他微微抬眼神情明顯不悅的對上子軒的視線,持刀的那一手不禁緊握著刀柄,另一手則悄悄伸向靜躺在地面上的大剪。
「為什麼呢?特爾法執意要那樣做?」握緊了筆記本,但是動作似毫沒有鬆懈。
「老師想要聽聽理由,好嗎?」笑著回應對方,彷彿認為對方應是不會動手似的不動。
對方似乎正不耐煩的想開口回應,但子軒抓緊了那一剎那的間隙,起身揮向對方的後頸,直接將『特爾法』給敲暈,接著抱緊對方暈厥的身子。
「...真是糟糕啊,並不想要這樣做的...」但是對方貌似無法冷靜呢。
「希望特爾法不要討厭老師才好呢。」溫柔的順了順對方的髮絲,將對方抱起,巨型的剪刀也讓子軒拿起跟著帶走。
「去圖書館...療傷吧?特爾法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哪裡呢...」自己的頸子上的鮮血乾涸了不少,但掌心的卻還有些為向外流淌。
抱著特爾法回到了圖書館,將門給關上,確定不會有奇怪的人溜進來後,開始打理對方身上的血跡,以及大剪上的。
望著對方睡著了的臉龐,有些不安穩的樣子,輕輕撫上了對方的臉,無奈的嘆息「如果沒有讓特爾法暈了過去...他會說什麼呢...」
望著自己的手,有些深的刀痕劃過,精神放鬆了之後才感覺到陣陣刺痛。
潛意識中,腦袋昏沉沉的,好似欲脫韁的情感臨時被拉扯了回去,後頸傳來的刺疼漸漸淡去,緊閉的眼也因為頰邊傳來的撫觸緩緩放鬆,熟悉的味道讓他又沉入了更深的睡眠。
看見對方在睡夢中舒緩了眉心,想了想,還是輕柔的將對方抱在懷裡,讓對方靠著自己能睡得更舒服一些,揉著對方的頭髮,眼神不自覺望向對方的脖頸。
圍巾下方究竟有什麼呢?
...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只要對方平安就好了不是嗎?
幫對方將鬆了的圍巾拉好,並沒有因為好奇而去查看對方的頸子。
當晚,幾乎所有小丑打扮的實驗品都無一倖免的遭到殺害。幾位校務人員在經過中庭附近時看見了趴跪在地上無法逃脫的商品,兩三個人依照著校長的指示將商品送回行政中心歸回。
在禮堂裡頭一處的椅背上也橫躺了一具實驗商品,只不過它面目全非,似乎是遭到火藥炸毀……不過沒有人會去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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