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熱戀中的愛慕,或許這更像是一種難以言喻的、佔有慾吧。
幽子停下研磨草葉的動作,以指沾取些許,摩娑之間、確認黏上指腹的是粉塵般的細微碎末。她扁了扁嘴,明顯對於走神導致的結果不太滿意,於是整缽香氣被淬至極限的草葉殘骸,就這樣被硬生生地放棄了。
扶著牆垣走向儲水桶,幽子彎下身來掬起一掌冰涼撲上臉龐。雖然還未正式入冬,但比起昨晚、今夜的溫度卻顯然低下不少,至少本想做為清醒神志的盥洗動作現在可謂可謂事半功倍。
--一個人真的會冷哪。
昨晚和白色鴉天狗的對談猶在耳畔,她自嘲地輕笑出聲,取過一旁的布巾擦拭肌膚。
作為一名保家衛國、偶爾還要降妖除魔的軍人,在這個時代不但享有地位以及財富,更是傳統民眾心中所謂男子氣概的最佳代表,縱然近年女性地位逐漸提高,但再怎麼說,女性軍人會前往吉原尋歡作樂的終究不在多數。
於是,水澤精壯且恰逢血氣方剛之年的青年厄除,自然變成為了吉原大小遊女們亟欲攬下的對象。
十二歲進入少年兵、十四歲成為二等訓練兵,湊的從軍經歷放眼同輩當中算是足夠深的。既然待得夠久,那就代表看得也多,軍中文化說來說去就是那樣,抽菸喝酒,懷著對國對家的熱情縱情高歌,偶爾去吉原抱個女人共度春宵。
這樣的事正常不過,湊並不討厭,實際上也曾藉著酒意以及氣氛順勢而為,不只一次。
對他而言,那叫作放鬆。
不需要放入真材實料的情感,只需要沉淪放縱的短暫歡愉,一來一往之間向來是雙方各取所需,兩者皆能受益,皆大歡喜。
不過今晚推辭不了前輩好意的湊,正座在淫靡的宴會之間,論眼前姿色出眾的遊女再如何挑逗,他臉上卻是慣常的平靜神情,紋絲不動。
「喂,小平井,」下身已經和另名遊女緊密貼合的前輩回頭嚷著,噘起嘴示意湊可以“享受”一下。「難得都來一回了,不玩玩嗎?」
前輩的聲音下一秒便被女人造作的呻吟蓋過。
湊眨了眨眼,接著從兜裡掏出了五兩--這大概足夠支付三人份的開銷--毫不猶豫地放進正跨於自己雙腿之上的女人手裡,不只是對方錯愕、後頭進度正激烈的前輩也瞪大了眼。
「我有心儀的對象了,」湊後仰著身體,避免更多的肢體接觸。「我不想背叛她,前輩。」
--沒出息的傢伙。
被衣衫不整的遊女訕笑著給送出宴會廳時,湊似乎聽見強拉自己過來的前輩如此嘟噥道。
會不會有關於小平井少尉不舉的傳聞擴散開來呢?一邊遠離吉原燈火通明的街道時,他一邊無關緊要的想著。算了,反正這地方除了巡邏應該也不會常來,傳就傳吧。
「半個月啊......」提著燈籠走在川邊,湊抬頭看見天空星子滿布。
拉緊外衣,他加快了往郊區的腳步。
不知何時,幽子覺得彷彿可以看見自己在夜色中凝結成白霧的吐息,而她還真的就這樣在一片黑暗的世界中愣了好久好久。
「好冷哦。」
良久,幽子還是只說了這三個字。
她想不起來自己在吉原待了幾個年頭,迎來了多少個暖春又送走了多少寒冬,可是她明白的是,即使和再多的男女交合,她也從未有過如此寂寥的感覺;擁抱之既得已汲取溫暖的肉體,也會在早晨分別之後再次失去熱度。
讓她開始感受到這些情緒的,是湊。
噠噠、噠噠。
「帝都的冬天,好冷哦。」
噠噠、噠噠。
「真的好冷、好冷、好冷......」
噠噠、噠噠。
腳步聲忽然停了。
然後巨大的沉默填滿整個空間、甚至於外圍庭院,安靜的彷彿遲疑、緊迫的令人窒息,幽子聽見自己的心搏噗通噗通。
喉嚨裡哽著很多話。
最後能夠脫口而出的只有三個字:「你來了。」
然後衣袍槳洗的氣味和男人的體熱,從後包裹住幽子發冷的身軀,紮紮實實地。
「嗯。」
將臉埋在幽子的頸間,嗅著暌違許久的氣味,湊這次沒有再不打趣地糾結於對方神奇的感知力,只是安靜地收緊懷抱,讓兩人的身體能夠確實密合。
「我來了。」
中)為什麼要貼白紙出來
弔胃口!!!!
【中】 全篇 #FFFFFF
中)總之明天應該會把這篇補完......太恐怖了角色真的有生命啊......還是先謝謝大家(ˇwˇ)<3
「......胭脂味。」幽子嘟噥著,將身子縮得更小往臂彎裡鑽去,感受到對方聞言肩膀明顯地一震。
湊的身上通常只有淡淡的汗水味,偶爾會混上一些菸草味,但今天顯然不只如此,遊女們撲上臉龐的白粉胭脂、抹上唇瓣的濃郁嫣紅、還有用以固定髮髻的髮油--吉原獨具的氣息正包圍著自己。
「湊大人,您去尋歡了嗎?」
「不、我沒有。」
回答得很快。
應該說,就是因為回答得太快了,反而顯得可疑。
「噯,您不必對我說謊。」
湊的靈魂正用著微妙的速率在她的眼底變換形狀,幽子姑且明白他陷入了猶豫,雖然不知道他在試圖隱瞞些甚麼。
「我並非您的誰,要和誰發生關係都是您的自由--」唉呀,聽上去怎麼像是在吃醋呢?她想,然後瞇細了眼。「味道是騙不了人的哪。」
有點難解釋。
雖然去了吉原但沒有實際上的抱女人--這話說出來十個人有十個不相信,或許還會多個五歲孩童會盯著你瞧。好吧,去了吉原但只有用膳--還是說不過去。
湊心一橫,抱持著被懷中女人誤會心理準備答道:「前輩確實帶我去了吉原,朝玉樓,但我並沒有......做。」
「......您不舒服嗎?」
如他所料,幽子顯而易見的誤會了。
「所以說不是那樣的......。」畢竟還是不好啟齒的話題,湊扭過頭不讓幽子看見自己的表情(顯然羞赧到忘了對方壓根看不見)。「我說,我有心儀的對象,然後拒絕了。」
--沒有說謊。
青年的自白似乎讓他冷靜了下來,靈魂形狀不再那麼起伏不定,取而代之的是穩定的迴轉。幽子略為瞪大了眼,湊的答案並非出乎意料、但也絕非意料之間,透過天賦觀察他人心思的能力偶爾不是那麼萬用。
心儀的對象。
聽見這個詞彙時,幽子心底有股莫名的放鬆、同時伴隨著輕微的刺疼。
遊女和情感向來無緣。
買賣往來之間向來不會有人傻到摻入私人情愫,但偶有突發狀況時,真正受到傷害的也絕非尋芳客,而是必須受罰禁閉的女子們。有了情夫要受罰、想要逃跑也會受罰--在吉原除非成為花魁、成為太夫,由出手闊綽的男人們為其贖身,否則那兒可謂一輩子無法逃離的牢籠。
「幽子さん,我--」
想要表明心意。
想要名正言順的同住一起。
想要在離她最近的地方。
她明白湊要說的是甚麼,但她不能讓他說出口。
或許是鴕鳥心態,但幽子認為許多事情只要還沒脫口而出,就不會成真,也不用為其負責。湊的感情她自然是心知肚明,但有太多太多的原因讓她不能選擇接受。
「湊大人。」
她的聲音很軟很輕,像是染房工匠當年替頭一次接客的自己帶來的那件生繭織,幽子還記得當初姐女郎形容它是漂亮的朱鷺色,能夠將整個房間填滿晚霞色彩的、朱鷺色。
夢境與現實之間的,曖昧色彩。
「稍微、做個夢吧?」
我們倆一起。
他一直都知道幽子是名怪異,而且來頭不小,光是從進出她宅邸的人面來看就能略知一二。但他從來沒有見過幽子在自己面前使用過能力,她也未曾向湊表明真身,維持著互動卻又謹守著這道規矩從不逾越,兩人向來如此。
湊曾經想過,幾乎每個打過照面的怪異都不太會隱藏自己的身分(也或許是他們沒有打算隱藏),唯獨幽子例外。他覺得這樣也沒甚麼不妥,畢竟身而為人總有一兩件不想表明的事,但他萬萬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刻用這種方式見證所有。
幽子左側較長的那縷鉑髮隱約閃動著月暈,失焦的眼瞳也開始沁出輝茫,微啟的嘴邊似乎逸散著彷若白霧的氣體。
接著她抵著湊的胸膛壓向前,讓兩人順著體重自然地向後倒臥在榻榻米上,然後鬆開方才摀著青年頷部的雙手,低頭吻上。
--她是,吞食美夢的,挑食的貘。
所以現在灌輸過去的,也只會是美夢。
在舌尖相觸的那刻開始,湊發覺自己甚麼都看不見了。
像是整個人被扯進無底深淵那般迅速而無法抵抗。
一片霧中,他看見了熟悉的背影。
及腰的銀髮。
總是嚴實包裹著瘦弱身軀的淺色和服。
無論春夏秋冬都會披上的藍色外褂。
為了彰顯身分地位而穿著的、繡有牡丹圖騰的高腳木屐。
「湊?」
現實世界中遍尋不著的童年玩伴,如今正在夢中,向著自己微笑。
「呵呵,你的表情好奇怪哦。」
【中】真吊胃口啊(化學
阿湊要被發糖了的感覺(但事情絕對不會如我想像的這樣對吧(no
哇啊啊啊啊啊跪等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