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敗魔王的勇者,如果他的故事沒能結束,就會墮落成下個魔王。』
他其實從來沒有想過諸如此類的事情。
他手中的劍只是用來劈除所有擋在他所正視的目標前面的障礙,他確實曾經有那種想要得了名聲和地位這兩塊人間最大的餅,就躍上馬匹到別的大陸消遙,偶爾殺幾條龍、找隻獨角獸來當坐騎什麼的,這種亂七八糟的願望,但是在經年累月下來,他的目標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勇者」這個稱號從救了被山賊綁架的同村女孩兒開始便被掛在了他身上。他想他忘了自己不過是個愛耍帥勁的大男人主義者,忘了要快些把這不實的稱號給甩掉。這稱號掛著久了,有人叫他去找什麼珍稀藥材;有人叫他去討伐什麼罪大惡極的盜賊,最後,是征伐魔王。
嗯,「魔王」大概是與「勇者」完全相反的詞彙。暴力,冷血,殘酷,邪惡,還專喜歡蒐集美女關在高塔裡,這樣的形象通常在人們的心中已定了型,所以只要哪裡傳出了有魔王的傳言,便會沸沸揚揚的掀起一陣騷動。
然後便幾乎理所當然的被賴在他的身上,成了既定的責任。
『很多時候魔王的聲勢越大,背影就越矮小。』
他是拔得頭籌。披著長髮捧著一本《世界盡頭與冷酷異境》讀著的魔王,看上去不過是個還散發著乳臭未乾氣息的孩子。只是像是《哈比人》裡的惡龍史矛革那樣坐在大量寶鑽和古籍中,周圍躺著幾具失去了生命氣息的人類白骨,基本上不難看出這小蘿蔔頭還真是人們口中那可憎可怖的魔王。
「又是勇者……?」抬起頭來似是已經有幾夜沉浸在書中世界裡沒有睡著,佈滿著紅色血絲的眼睛與他的對上了,他拔出了劍,卻看著那個「魔王」朝著他腳下指了指。「你腳下,有用蓋玻片拼成的書籤,小心點,拿過來。」
這傢伙知不知道自己是來討伐他的勇者?他不知是什麼使然,莫名其妙的把東西遞了過去。腦袋似乎有些不好使的魔王小心翼翼的把書籤夾入薄如蟬翼的書頁中,然後站起身來。
「哎?你看起來很弱啊……真要來討伐我嗎?」似是戲謔的輕笑的聲音沒有像可笑的學生作文裡所言「像銀鈴」那樣,是不過聽上去卻是挺悅耳的。自信的腔調讓他不禁覺得,這人不是抽風了,就是真有實力。起碼就魔王身上散發出攝人的氣息,以及地上有相當年代的的白骨群而言,他是相信後者的。
他仍是舉起了劍,頂著那有些莫名的壓迫感想著這該不會是結束勇者生涯的最後一仗,然而卻看見原先還挑著一邊的嘴角笑著的魔王突然表情一皺,雙眼沾上了濕氣。
「什麼嘛,都把我當壞人啊,蒐集這些東西有什麼不好哇!」
「這樣很寂寞啊,又沒有人規定魔王不能喜歡看村上春樹,也沒有人規定魔王一定是沒事把禍害人民當興趣的傻逼啊!」
「不帶這樣欺負人的,來找我的人都嚷嚷著要殺我,能不修練來殺人嗎,都欺負我啊!」
說著說著還委屈的哭了起來,他手足無措的放下劍然後摸了摸那個已經泣不成聲的魔王的頭,拍了拍他不斷抖動的背。
『生性孤獨的魔王,只能架起嚴密的武裝去防護自己玻璃似的心。』
確實是結束勇者生涯的最後一仗,只是沒有傷亡。
能夠一天睡上十二個小時,十足十的孩子氣的魔王形象沒有流入市井小民的耳裡。魔王依舊是那個武力強大,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到處打劫財物,只是摸不著痕跡,從沒有人看見他的身影。
所以當然沒有人知道,舉著劍在血泊中狂笑,抱著黑色長髮的「公主」殺死一個個上前挑戰的勇者的魔王,實際上卻是那個無人知曉他最後有沒有被魔王殺死的勇者。
「嘛,這些流言還真是害人害己,偏偏這些人又不給溝通的,對吧?」他輕輕拍著躺在自己大腿上用書覆蓋著臉的前魔王如此說著,而後輕輕啜了一口在玻璃高腳杯裡的紅酒。
挑了個舒服的姿勢臥躺著的孩子發出了微微的鼾聲,他睜著已經變成和傳聞中的魔王一模一樣的鮮紅色眼睛,輕手輕腳的解下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風,然後把他蓋在腆著肚子的孩子身上。
他用著充滿溺愛的眼神看著已經陷入沉眠的孩子,良久才緩緩移開自己的身體讓對方能夠躺平,他抽起了插在寶物堆裡的劍,然後盡可能不發出任何聲音的走向了傳來撞擊聲的城堡門前。
「吶,不要發出那麼大的聲音嘛,你們的『魔王』在裡頭睡得正好呢。」
走出門的那一刻,他發出了瘋狂的笑聲高聲說道。
「來吧,要是你們能夠取代掉我的地位,當那傢伙的奶媽說不定是比當勇者更不錯的實業選擇啊?」
『魔王跟魔王,就這麼兩個人,沒有王子沒有公主,也不失為是快樂的故事結局。』
總之就是一個笨笨的二貨天然呆魔王跟當了奶媽的勇者牌魔王的故事。
下一個故事預定:徒有武力值卻不諳世事的天然呆魔王←就是這個故事裡的前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