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上頭一陣轟雷似的聲響,聽得出是在叫喚自己——但也太大聲了。
揉揉因為過大音量有些發昏的頭轉過身去,只看見圍著一條浴巾、看似和瑪爾瑟斯挺相似的小孩子(當然對自己來說還是很巨大)。
「呃、什麼?」拉拉隨便被纏在身上的頭巾,仰著頭看著對方讓他脖子痠痛。
「抱歉。」壓低音量以幾乎是氣音的方式說著,腳步也盡力輕緩地移動至對方身邊,「要去哪裡嗎?」緩慢蹲下身子,張望了下走廊而後低下頭審視著利恩目前的身高,推測出如此的結論。
「我要去暗房看看有沒有我現在可以穿的衣服。」看來對方真的是瑪爾瑟斯,但那條尾巴跟翅膀……?不知道是不是跟造成自己現在模樣同個原因。
回答對方的同時又看向走廊另一端,他記得他走了快半個下午,卻連轉角樓梯口的影子都還沒看見。
「我等也想詢問有沒有這雙翅膀塞得進去的衣服。」語氣中透露著滿滿的無奈,可以的話仍是不希望在恢復原狀前都以浴巾示人,空出一手伸向僅有玩偶大小的利恩——以及一旁更加小巧的飛龍——「一起去?」如果能就這樣遇上其他戰士似乎也不壞。
那幾乎就是自己的救星,不然大概到隔天早上自己恐怕還沒到一樓去。「也好,謝謝了。」點點頭就抱著梅爾基努爬上對方的手,邊叮囑小傢伙不要亂咬。
「……對了,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想了想還是決定開口詢問。
「我等猜想是那包餅乾也說不定。」就算是森林中偶然遇見的魔物,自己也有相當的自信能夠解除被牠們附上的異常狀態,但是昨晚試了一整夜仍未見任何恢復的跡象,而自己又確實是試吃了餅乾後失去意識,層層推斷之下十之八九可以確認是那份「禮物」造成的。
「據說宅邸中也有許多人出現異樣,看來是真的了。」來到樓梯口前一面轉達昨日從人偶口中得到的資訊,一面思考著一手拖著利恩一手抓著浴巾則該以哪隻手輔助自己穩定地下樓梯。
「所以還真的是那包餅乾啊……」但怎麼想那位神父先生都不會做這種事情……算了,就當作是宅邸的神秘事件之一好了。
這般思考結束後才發現了瑪爾瑟斯看著臺階猶疑的模樣——要個這樣大的小孩子在不靠扶手的情況下下樓似乎也是有些難度,「那個,我跟梅爾基努到你肩膀上好了?這樣你也比較方便。」
「不,沒關係。」毅然決然將浴巾解下改為披在肩上,要是過程中害對方摔下去自己也十分過意不去,一手扶上一旁的扶手,穩紮穩打地一步一階來到了一樓的平面,「所以你也吃了餅乾?」目前僅出現兩個已知受害者,這數目仍不能定論其他戰士的狀況,「但是我等並不認為這是蓄意行為,或說至少送禮者本人並不知情。」
「昨天跟梅爾基努一起吃了,早上醒來就變成這模樣。」仍多少有些搖晃,便只能坐在瑪爾瑟斯的掌心防止自己摔下去。
「我也是這樣想,大概又是什麼打算藉著這個來惡作劇吧。這裡的怪事總是很多。」
稍早經過了一番苦戰,終於離開了自己的房間(圓形門把太不友善了),被大狼帶去打獵填飽肚子後,心情愉快的回到了宅邸。
一進宅邸門就看見了有趣的東西,一個小小的人,手上抓著另一個更小的人,還有一隻小小小飛龍,太有趣了!很開心的搖著尾巴奔跑過去,「嗷嗷!」
『帕茉!不要亂跑!』而神獸則是在後面追著,大有想要咬住前面那隻小呆狼尾巴的打算。
「確認一下佈告欄吧。」前往暗房的途中應該會剛好經過才是,發生了難以解釋的事件時總能在布告欄找到線索真不知是福是禍......嗯?前面那是?
看清來者的瞬間趕緊抓緊手中的迷你型利恩轉身就要逃,卻沒想到自己孩童的體格實在賽不過四隻腳的野獸。
「嗷!」不要跑嘛!一個飛身就撲上前面長角的小小人身上。
「!」瞬間的重量壓上背部,在與地面親密接觸前盡量將手中的乘客靠近胸前,奮力轉身以側身撞上地毯覆蓋但仍不減其堅硬程度的大理石。
「搞甚麼啊!痛死了!」稚嫩的童音怒斥著,放下利恩後一面揉著發紅的肩頭一面瞪向某隻滿臉憨笑的犬科動物,直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時才尷尬地清了清喉嚨,「...抱歉。」小孩子的脾氣未免太難掌控了,一手遮掩著嘴丟出道歉的語句。
「不、沒什麼關係。」擺擺手,雖然剛剛那一撞讓瑪爾瑟斯緊緊掐了一下差點以為自己會直接死掉……雖然這個地方死亡並不是什麼足以令人畏懼的東西。
比起來,現在眼前壓著瑪爾瑟斯的褐色巨狼(當然是以自己的角度來看)還更令人不安……怎麼感覺這臉比較像是某種大型犬類的傻笑……
在對方身上嗅來嗅去,把兩人一龍都嗅了個遍,我好像認識你們耶!很開心的嗷叫了一聲。
晃著尾巴等著對方的反應,注意到對方的情緒並不像自己這般愉快,「嗷?」歪著頭打量著對方,最後終於發現他發紅的肩頭。
是被我弄傷的嗎?「嗷嗚...」垂下耳朵,湊上前抱歉的舔著他紅腫的皮膚。
「我等沒事。」無聲地嘆了口氣,推開那顆毛茸茸的腦袋瓜時不忘輕拍了兩下做為安撫。
將利恩和飛龍再次放回掌心並站起身子後,才仔細地打量了下眼前的兩匹狼,後面的確實是希爾夫這點可以確定,但是前面這隻......毛色和身上的配件都很像那位少女,不會吧......這宅邸內到底是發生了甚麼事?
「變小了真的是……很麻煩。」抱著小飛龍重新在瑪爾瑟斯手掌上坐下來,甩甩一頭因為被巨狼嗅聞引起的(對自己來說是)颶風弄亂的頭髮,觀察著那隻看似又懊悔委屈起來的狼後轉向瑪爾瑟斯,「你覺得——是不是帕茉啊?」
「十之八九是。」體會到了兩天來最深刻的無奈,只要最後一步,便能將答案揭曉,「帕茉小姐?」
帕茉?那好像是自己的名字的樣子...「嗷!」叫了一聲後,搖著尾巴轉頭看看大狼又看向對方。
『為甚麼帕茉會變成這樣...』神獸則是無奈的闔上雙眼,點了點頭。
看了兩狼的反應,引起這場小意外的罪魁禍首十成十是帕茉小姐沒錯了。
「我們要去確認公佈欄以及去暗房,要一起來嗎?」實在很難克制自己想要對著希爾夫說話而不是帕茉的衝動。
「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隱隱記得自己有莫名變成一隻幼狼的回憶,「先看看公佈欄吧,這些事情總先找個線索出來。」
公佈欄?暗房?那裡有東西吃嗎?反正跟著他們走應該會有好玩的東西吧!「嗷嗷!」轉頭向大狼叫了兩聲,示意牠也跟上。
在行進的途中一直盯著那晃來晃去、尾端帶著尖刺的黑色細長物體,一直有股想要撲上去咬的衝動,不過...那東西接在他的身上,所以說...那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吧?
如果咬下去的話,他肯定會痛的吧?晃了晃腦袋,好像想甩去把它咬著玩的雜念似的,在天狼交戰當中,撞上了前頭停下來的瑪爾瑟斯。
並不在意大腿後側小小的撞擊,更令自己煩惱的是
佈告欄上那段似懂非懂的文字,巧克力?特殊條件?那位聖女大人找麻煩也該有個限度吧?舉高托著利恩的右手好讓對方可以瀏覽公告,身後不斷來回甩動著的尾巴卻出賣了自己此時正煩躁的情緒。
「特殊條件的巧克力?」他只覺得那位聖女大人越來越難搞,況且這條件感覺也太廣泛。
唔?它們在看什麼?只見兩人都望向那塊板子,好像還說了些什麼,而且很不開心的樣子......
什麼什麼?「嗷嗷!」也想要閱讀似的雙爪扒在布告欄上。
「先去暗房吧。」制止了應當是努力閱讀公告卻比較像是在破壞佈告欄的帕茉後,回頭向希爾夫大略解釋了公告內容,便再次動身前往此行原本的目的地。
「對於『特殊條件』,你有甚麼想法嗎?」說實在的,那位年齡早已不可考的女士所言的「特殊」,自己還真想不出個端倪。
「嗷嗚...」被瑪爾瑟斯從布告欄上撥了下來,我做錯事了嗎?你們不是也在看嗎?垂下了雙耳發出可憐的嗚聲。
『特殊的條件嗎...老夫倒是不知道巧克力這種東西有什麼好特殊的吶。不過那堆燒起來的骨頭好像是特別喜歡在各個節日搗亂呢,最近有什麼節日嗎?』神獸自言自語著,但現場沒有任何人能聽見牠的意見......
「這範圍太廣了……是巧克力的來源?還是成分?」搖搖頭表示自己實在是搞不懂這次事件的目的,「難道還要算上贈予人的心意嗎?」但這樣會不會太高難度……
很快地一行人來到了名為暗房的房門口,這一路上神獸都在思考要怎麼向這兩人表達自己的意見,他決定要用上次的方法看看那名紅髮青年懂不懂。
神獸在暗房裡頭找到了一幅掛曆,馬上跑過去用鼻子頂了頂,『嗷!』嗷叫了一聲要引起他們的注意。
「月曆怎麼了嗎?」一向穩重的神獸——月曆大概也不是何等可口的食物得以讓牠失去理智——不尋常的舉動,難不成發現了自己未曾思考過的線索?踱步來到掛曆前,試圖理解神獸想傳達的訊息。
「今天的日期……嗯?」站在瑪爾瑟斯的手掌上跟著打量起過大的月曆,要將整個月份的頁面映入眼簾顯得艱難,張望幾次後指著幾天後、被上了紅字註記的日期。
「……情人節。」好樣的,難怪跟巧克力有關係……
「哇啊!」幾乎全身被舔了下直接嚇得叫了聲後退(他現在也沒法推開那隻巨獸),「別激動!」
『誰激動了?老夫這是讚賞你。』神獸對於他的反應不甚理解的歪頭,瞇起了雙眼。
「你也先想想現在的狀況好嗎……」那一舔讓自己差點以為巨獸要捲起舌頭把自己吞掉。
「以情人節為前提,特殊的條件會是指甚麼?」將手舉高離開神獸的「攻擊範圍」同時提出疑問,自己從未注意過這個節日,充其量僅理解為「商人的陰謀以及心甘情願跳入陷阱的情侶們」的節日罷了。
『我知道啦。』神獸好像還是有些不滿的哼了一聲,『所以你們倆快點想出個結論,好讓我快點把帕茉恢復原狀啊!』發出催促的嗷叫,並用狼掌壓下以為這是遊戲的帕茉的口吻。
「情人節嗎……大概是接近心意之類的吧?」記得那時候自己出去晃蕩都是看到些打著心意招牌的廣告詞。
邊說的同時邊往反方向退了退,巨獸也許還有理智,但隔壁的帕茉看起來應該是沒有。
「如果是愛慕的心意,我等認為我們短期之內恢復的機率不大。」淡然地道出幾近殘酷的想法,一面希冀著別讓自己一語成讖,一面帶著利恩向暗房更深處走去,卻一反常態地不見侍者的蹤影。
「……只能希望不是這個條件了。」坐在對方手掌上嘆了口氣,布勞沒有待在暗房真是奇怪……
「那個櫃子,我記得常常看布勞從那邊拿些衣服出來。」注意到眼熟的物件便伸手指去,只希望有自己能穿的衣服……
視線投向利恩所指的方位,空著的左手拉開衣櫃,只見其中琳瑯滿目的服裝,但幾乎皆是正常尺寸,再往下方整齊排列的箱子中搜索,總算找到一只似乎是專放迷你尺寸的,「怎麼都是裙子?」最上層的衣物怎麼看都不像是青年穿得上身的服裝。
「因為最常被要求的就是換上女性服裝吧……」看著幾件莫名眼熟的衣服就尷尬地皺起眉頭,「下層的抽屜看看吧,至少我記得有看過有人是小孩子模樣穿褲裝的……」
聽從指示拉開了下層的抽屜,終於見到疊放整齊的迷你版男裝,「你選一套換上,然後多挑幾件換洗用吧。」將手中的青年放至抽屜中,並堤防著某匹玩樂主義的狼做出更加驚悚的舉動。
點點頭,雖然懷疑這些衣服到底是為什麼準備的(或者說、未雨綢繆?),邊防止梅爾基努亂咬編選了幾套還算是合身的衣服出來。
「有找到你的衣服嗎?」
「姑且算是。」自衣物堆中拉出一件同樣是黑色皮革的背心,樣式比身上穿著的要來得長一些,下擺則是仿照燕尾服的剪裁,縱然背部開了兩個狹長型的洞,但該怎麼穿上而不致讓自己骨折似乎還有待思考,至於要找到尾巴可以穿過的褲子大概還是太高估了沒有侍者指引狀態下自己的尋找能力,「回去吧?」乾脆地放棄,將背心拽在手中另一手則是帶上利恩和飛龍,朝著暗房門口走去。
『喔、終於出來啦。』神獸用狼掌抵著另一頭拼命想進暗房探索的狼,悠悠的說著。
「久等了。」向神獸輕輕頷首。回去吧——甫到嘴邊的語句被理智擋下,利恩這副模樣要自己一人生活想是不大可能,現下最方便的解決方案便是與自己暫時同住,但另外那兩匹狼要是跟著塞進自己房間可就稍嫌擁擠了,「希爾夫,你們打算住在哪裡?」淡淡地改口道,期望能在造成誤會且不可收拾前表明自身的立場。
『住哪裡啊...』一邊走出暗房門,一邊歪頭思考著,本來是想說就算回帕茉的房間也沒關係的,只是不知道門關起來了沒......
正在神獸沉思的同時,聽見了帕茉狼歡喜的嗷叫聲,「嗷嗷!」牠突然轉向一個方向,離弦的箭似的跑掉了。
『啊啊、這小妮子...也太會給老夫找麻煩了...』神獸嘆氣似的噴了一大口鼻息,轉頭朝另外兩人點頭致意了下,很快地追了上去。
「……怎麼辦?」看著掉頭就跑的兩隻大狼,最後轉回看向瑪爾瑟斯。
……那自己是不是要回自己房間……?聽起來不太可行,以現在的身形跟移動速度,總覺得自己會餓死在房裡吧。
「我等想希爾夫會好好照顧她的。」以一貫淡然的表情掩飾心中鬆了口氣的慰藉感,瞥了眼似乎正陷入苦惱中的利恩,「不介意的話,暫住在我等房間吧。」要是就這樣放他一人回房可能足以構成蓄意謀殺——直接回到那位聖女大人的身邊是否能得到這齣鬧劇的落幕關鍵呢?僅一瞬間竄過腦中的想法使自己泛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先行邁開了步伐朝向寢室前進。
「……那就打擾了。」雖然很勞煩對方但還是答應的好,點點頭就讓瑪爾瑟斯帶著自己返回對方的房間去。
……不過這事情到底要怎麼解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