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先到附近去找找有什麼可以先代替的砥石之類,不然這個狀況的刀刃實在不利於戰鬥,而且說不定還會折斷,如果真的遇上無法避開的敵人,只能先用體術和......呃?
摸了摸腰間,平常總是放滿了各種暗器的腰包居然變得這麼扁,暗器量比上次清點的時候不知少了多少,難不成是遺落在路上了嗎?
失策、大失策。看著一望無盡的密林,裡面還有許多魔物和野獸棲息著,雖然對自己的體術極有自信,但也不能夠完全不靠武器就在森林中來去自如。
再次清點了手邊能用的武器,如果狀況不妙的話就只好先離開,之後再想別的辦法吧。如此想著,便往剛剛走過的方向走回去,一路仔細地觀察著四周有沒有生物出沒。
「到底掉去哪了......?天都快黑了。」看著逐漸西沉的夕陽,一路上都很謹慎地避開了許多魔物,但還是沒能找回遺失的物品,甚至連能拿來保養刀具的東西都沒有,正想嘆口氣的時候,彷彿是為了呼應自己的話似的,遠方傳來了野獸的嚎叫聲。
狼......而且還是狼群,聽這數量,肯定不少,距離也很近。該死,現在就算隱身也辦法遮掩住氣味,手邊並沒有足夠的工具可以使用,要避開或逃離狼群的追蹤,以現在的位置來說太困難了,到最後搞不好還會成為狼群遊戲的對象。
稍微思考一下,附近似乎有個湖的樣子?湖邊的空間比較大,如果真的被追上也還有搏鬥的機會,不然現在在森林,自己的優勢並沒有比狼群多。
飛快地奔向記憶中的方向,身後已經可以聽到狼群奔馳和嚎叫的聲音,湖水的碧色才剛映入視野中,背後便傳來一陣濃重的狼騷味,野獸咕魯咕魯的口水吞嚥聲幾乎是近在咫尺,身體下意識地頭一偏,側身向旁一滾,險險避開了狼的撲襲。
迅速地冷靜下來,雙眼定睛一瞧,四周已經被狼群所包圍,數量約莫三、四十隻,有大有小,但都不約而同地將視線釘在自己身上。
森林中似乎有一些不尋常的騷動,少女本來是沒有放在心上的,不過希爾夫頻頻回頭看著某個方向,讓原本打算打獵的帕茉放下了手上的弓,也跟著看向夥伴凝視的方位:「......怎麼了嗎?」
希爾夫扭頭,示意她坐到牠身上,帕茉收好弓箭,躍身到厚實的身上,幾乎是一坐穩,希爾夫就衝了出去。
「怎麼......?」剛問出口的話馬上就又吞了回去,她很快的就感覺到前方有一些淡薄的殺意,還有複數的野獸氣息,這個感覺,非常的熟悉。
前方的身影,是那個人......?少女瞇著眼辨識著前方的狀況,看著被狼群包圍的男人,只思考了一下,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狩獵?大概是他不小心誤闖狼群的地盤了吧......。」一邊低語一邊要求希爾夫停下,小心翼翼的藏身在比較粗壯的樹後觀察著。
令帕茉比較意外的是,看起來帶頭的幾隻領頭狼,是之前自己曾照顧過的一家子裡的小狼們,原來長這麼大了?
「如果說,你傷害了狼群們,我不會放過你的喔......?」盯著眼前險峻的狀況,要幫誰不幫誰,她幾乎是沒有猶豫的。
面對近在眼前的狼群,遠距的暗器完全不適合使用,刀又處在不能戰鬥的狀況下,只得強忍著拔刀的衝動,抽出兩把短刀來應戰。
「呃!」正全神灌注地觀察眼前的幾隻領頭狼,右邊卻猛地撲來一道勁風,跟左邊幾乎同時,雙腳一頓往後跳開,兩頭大狼便趁勢撲上分別襲向咽喉和小腹。
揮刀逼退了咬向脖子的狼,手臂卻仍被抓到沒有臂鎧保護的部分;咬向腹部的狼則是勉強用膝蓋撞開來,腿上無可避免地也是一片鮮血淋漓。
聞到血味的狼群看起來更加地興奮了,像是隨時都會整群撲上來似的。
空氣中的肅殺氣息似乎是有增無減,參雜著的血腥氣味讓帕茉深深的皺起了眉。
白癡嗎?那個傢伙為什麼傻傻的任狼宰割?不是很驍勇善戰的嗎?
腦海中一直一直閃過許多以前不會有的想法,但現在的情況即使是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希爾夫似乎是看不下去了,不停的用頭頂著帕茉的腰部。
「我知道、我知道再看下去人會死、可是......。」像是兩派意見不合的團體一樣,帕茉掙扎著到底救不救眼前的人,只是也還有一層顧慮,幾乎是殺紅眼的狼群們會聽她的嗎?
男人的悶哼拉回她的注意力,看著越來越狼狽的阿修羅,帕茉低語著不管了不管了,摸摸希爾夫額上的聖痕,光芒蹦出的瞬間,希爾夫衝了出去,擋在男人身前,神獸示威式的怒吼著,不容忽視的威嚴讓狼群一瞬間動彈不得。
握著短刀慢慢也走進狼群,帕茉直直的朝熟識的野狼走去,她也怕自己被對方遺忘,這樣一來,就連她跟希爾夫都會有危險。
「嗷?」領頭的狼低嗚了一聲,鼻頭嗅了嗅,之後輕晃著尾巴輕輕的頂了頂帕茉握刀的手。
帕茉鬆了好大一口氣,也不管男人似乎露出訝異的眼神,慢慢的蹲下身體,抱住了其中一隻的頭,同是兄弟的另幾隻領頭也湊了過來,親密的蹭了蹭。
希爾夫並沒有放下戒備。
「神獸……?」還想著是否就這麼丟人地被狼群獵殺,旁邊卻突然傳出一聲響亮而威猛的吼叫,熟悉的音色迅速地勾動了殘缺的記憶,喃喃說出那個名字的同時,雙眼也找到了回憶中的少女。
詫異地看著對方與狼群互動,雖然記得她是優秀的馴獸師,但連森林裡的狼群也被她所馴服了?
「妳……認識這群狼?」
微側著頭,只用半邊臉對著男人:「只是剛好,帶頭的狼是我曾經照顧過的朋友......。」淡淡的語氣沒有情緒,她正在找尋一個最好的態度對待男人。
「對不起呢,這個人......這個人是我的朋友,如果他不小心亂闖了,我跟你們道歉,可以放過他嗎?」小心翼翼的對著領頭說著,帕茉也不忘安撫式的揉捏成狼的耳根。
「嗷嗚一一!」一會,其中一隻狼長嚎一聲,慢慢的狼群一邊撤退,一邊還是難以抗拒鮮血味道的回頭,直到自己懷中的狼更兇狠的咧嘴,除了牠以外的狼才在另一隻狼的帶領下離去。
「對不起,下次我會帶肉去找你們,好嗎?」站起身,再摸摸牠的頭,狼才嗷的一聲,也跟著狼群離開。
右手抓上左手臂,少女有點尷尬的回頭,思考了很久才低聲的問:「......你、你還好嗎?」
「嗯?」看了一下身上的傷,心情頓時有些微妙,或者說,被她關心……是正常的嗎?她不是應該……腦中陷入了一陣混亂的困惑,只得沉聲答道 「沒事,都只是皮肉傷。」
搖了搖頭,決定不去跟破碎的記憶奮鬥,抬頭正視眼前的現實,試著故作輕鬆地問:「妳怎麼會在這裡?」
「我平常就會待在森林裡。」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有一句簡短的回答。
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去正視男人身上的傷,從空氣中的味道聞起來絕對不只皮外傷了吧?心中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不要多去理會,良知上卻想催使自己趕快幫人治療。
矛盾的心情讓人煩躁,握住自己手臂的力量不自覺的加重著。
希爾夫感覺到氣氛的尷尬,牠也不是沒有對於這個男人的記憶或者想法,重生......應該可以這麼說吧,到現在,牠跟帕茉都覺得這個世界與生前的種種都沒有關聯,所以基本上,是要救助一下這個受傷的人。
看著帕茉的眼變了色,就一瞬間,她接收到了夥伴的想法。
『我知道了......。』扁著唇以內心回應了希爾夫,她半跪在阿修羅面前,檢視起傷口。
「……!」沒想到帕茉會主動觀心自己的傷勢,腦中一下子轉不過來,只能愣愣地盯她看 「妳……不是應該很討厭我嗎?」還是她也不記得了?
查看傷口的手頓了一下,頭還是沒有抬起,接著一邊說一邊又繼續著動作:「我......我說不出來是怎樣的感覺,或許是討厭吧,可是又好像不太一樣......更何況。」綁繃帶的手故意多用力了一點,聽到男人倒抽一口氣之後才繼續說著:「不能丟著傷患不管。」
嘴角不自覺扯上了幾度,心裡不知為何鬆了口氣,甚至還有餘力調侃道: 「還好吧?畢竟都是亡者之身了,只要那個人偶還待在宅邸裡,我也能從暗房裡重生吧?」雖然應該免不了被恥笑的命運。
微皺著眉,本來想對對方的言論有所回應,想了想還是撇過頭不發一語。
「......你可以走動嗎?每個人在大宅裡好像都有一個房間,你應該是要回去休養一下的。」視線角度轉成由上而下,站著看向坐在地上的男人。
聞言,稍微思考一下便作出了回應,畢竟要再找回東西有些困難,還不如直接回去補充物資更省事 「應該沒問題,我可以自己走……嘶!」才一動,傷口便傳來劇烈的疼痛,讓自己忍不住低哼出聲。
「小心!」帕茉下意識的出手去扶,等穩住了對方的身體之後,她才發現現在的狀況有點尷尬。
「那個、你還是扶著我吧,也讓希、希爾夫走你另外一邊,天色很暗了,你還是......。」眼神左飄右飄就是不好意思看向現在幾乎是靠在她身上的阿修羅。
回過神來的瞬間,便嗅到了一陣淡淡的清香,體溫的接觸讓自己立刻渾身一僵,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將重心從對方身上拉回來。
「抱歉,麻煩你了。」低聲說著,語氣明顯不同於方才,聽在自己耳裡都顯得生硬許多了。
穩好身形,慢慢往前走,天色挺暗的了,覺得氣氛真的很尷尬,她只好拿剛剛就一直很好奇的事情問著:「你剛剛為什麼會什麼都不做的被咬?」
聞言,臉孔下意識地抽搐了一下,原來自己剛剛在她的眼中看起來像是什麼都不做一直挨咬嗎?
忍著臂上的疼痛,咬牙使力抽出了收在鞘中的刀,看著殘缺的銀光在眼前一閃而現,語帶沙啞地說道:「因為這個。」
看著殘缺的武器,她有點說不出話:「抱歉,我剛剛以為你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還能打什麼主意?」緩緩地將刀收起,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女孩,剛才……似乎嚇到她了?
「獵狼......之類的?」自己都不好意思說出口,語畢急忙多說了一句抱歉。
「武器怎麼辦?能修嗎?」
「獵狼跟被狼咬應該是完全不同的事吧?」看到對方急著轉移話題的慌張,忍不住低低地輕笑出聲,順著她的話語續道「帶回宅邸就能維修了,不要緊的。」
「那就好,你如果也常跑森林,不能沒有東西防身。」感覺心裡某種負面感情沒那麼強烈,只是尷尬仍是在所難免......。
「看到大宅屋頂了。」在夜色中,有燈光透出。
「這我知道,今天只是意外,別忘了我也是從森林出身的戰士」聞言,心裡頓覺有些好笑,沒想到自己還會被人提醒森林的危險,伸手戳了戳眼前女孩的額頭,續道「妳是在擔心我嗎?」
「我、我才沒有。」別過頭去不再看人,她微微臉紅:「看來你不痛了嘛,接下來你自己走!」說著就要鬆手,讓希爾夫一個錯愕,牠還真怕人就一個不穩往牠身上壓,不是撐不住,是怕傷口又裂開。
「這就是……害羞嗎?」看著對方臉上逐漸暈染開的霞色,心底隱隱地感到一陣莫名的喜悅,但還是伸手握住了那似乎快抽離的手掌「等等,妳有聽過『有始有終』這句話吧?做事要有頭有尾,把傷者丟在路邊不好吧?帕茉。」
沒想到手會就這樣被抓住,忍住下意識甩開人的衝動,雖然僵住的時間只有一瞬,她還是有點失去反應能力,對方等著自己的時候似乎都快笑出聲了。
「走就走,別再開我玩笑了!」睨了他一眼然後快速抽回手,用著比較好支撐人的姿勢繼續走著,才走了幾步又頓住,狠狠回頭對著他低語:「你、你剛剛......我的、名字......。」記憶中他很少這樣叫過自己名字的!
「嗯?妳的名字……怎麼了?我記錯了嗎?」殘缺的記憶雖然模糊,但應該不會有錯,自己總不會是記錯名字了吧?至少這個人……是不會弄錯的。
「呃,不,不,沒事的。」看來是自己意識過剩,還是趕緊把人送回宅邸比較妥當。
「到大宅了,你住幾樓?應該可以爬樓梯吧?」
「還沒殘,到大廳就好,不然妳可就要爬5樓了。」還是別跟她說自己把門封死了,這種事情就不用特別提了,免得多出什麼誤會。
「那就這樣囉?」歪頭確認了一下之後,就讓希爾夫打開門,帶著人坐到大廳中的椅上,再確認一下傷口沒有因為移動而再裂開:「那你......先好好養傷吧,我要上樓了......。」
「等等」下意識地伸手拉住對方,愣了一下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
為什麼會想留住她呢?還有什麼話……想對她說的嗎?心底不自覺地染上困惑的氣息,面對逐漸尷尬的氣氛,只得低聲說「抱歉……給妳添麻煩,讓妳看到這麼……的樣子了。」頓了一下,心裡的自尊還是沒辦法說出那個字。
「我可以裝沒看到。」手還在他手裡,傳來的熱度令人尷尬,卻又不甩開。
「重點是,人沒事。」輕輕一笑,然後收回手,帶著希爾夫上樓。
目送著那纖細的背影離去,腦中想的不是待會該如何爬回房間,而是想著最後她說的那句話。
想說的話終究沒能說出口,但我已經見到她了,返回現世的路還很長,在這段時間裡,我仍然有足夠的時間去組織那尚未成形的話語吧?
等到那句話能被組織出來的那天,妳一定會聽到的。
一定會讓妳聽到的,帕茉。安靜地閉上了眼,陷入了更加深沉的冥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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