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時間的流動果然還是沉悶,雖然早就習慣寧靜的感覺,但是狹小的房內果然還是令人覺得窒息,就算彼此偶爾會說上一兩句話、但果然還是沒什麼新意。
想到接下來不知道還有幾個關卡,就不經覺得、其實不出去也沒差吧?
如此想著。
艾洛斯特倚在牆上,冷冷觀察房內顯得有些侷促的眾人。氣氛沉悶,但對身為間諜的他而言,說得越少越安全。
早知道,剛剛就不用那套故事了。看上去似乎沒人注意自己,他輕輕按著右眼,緩緩嘆氣。雖然那是他編造的劇本,但「故事」的原形,是他這輩子最不願回憶的夢魘。
他輕輕閉上眼睛,試圖將湧上來的回憶逼退。
聽到了嘆氣的聲息,本來以為會是兩名少女、結果沒想到是略為看不順眼的那個傢伙。
沉默、隨後緩步無聲息地來到對方旁邊。
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是莫名的想惹怒對方、想看著這種靠著一個個的皮諾丘堆積而成的傢伙是否能露出最真實的憤怒。
有人。身為專業間諜,艾洛斯特隱約察覺有個人靠近。應該是殺手兄弟之一吧?。
雖然如此,他還是必須扮演「平凡的詐欺師」這個角色,裝作對此毫不知情。畢竟一個平常人,怎麼回察覺隱蔽氣息的人呢?
真麻煩哪......他不免覺得有些煩躁。至於原因,他下意識歸於對任務會有影響。
oO(沒發現?)感到莫名的疑惑,刻意放出更多氣息,想看對方的反應。
隨後意識到這是多麼幼稚的一個想法、又瞬間收回氣息。
最後花了一秒的時間瞬間意識到,既然是要惹怒對方,那乾脆...
隨後便輕輕抬手,熟練且不帶有一絲粗魯與多餘動作的找到繃帶起頭的地方、鬆掉對方的繃帶。
在對方釋出氣息時其實有考慮過回應,奈何情緒實在無法平復,他只好裝作完全沒發現。
誰知道,就在這麼一猶豫間,繃帶被人鬆開了。
「誰?」他瞬間用手摀住右眼、睜開左眼銳利地盯著人。不過也只有不到一秒鐘、短短的瞬間。
他仍摀著右眼,擠出無奈與苦笑的表情看著眼前戴著眼鏡的金髮男子。
「真、真是下了我一跳......請、請別這樣呢!」
「…………為什麼?」不生氣嗎?這樣疑惑著微微抬頭直視對方。雖然只有一個轉瞬,但是那種銳利的目光自己不可能漏掉
因為我也不知道這鬼東西會發生什麼事。
被直視的艾洛斯特煩躁地將差點脫口而出事實真相嚥回去。
「......我不想嚇到人。」沉默片刻,他淡淡回答。
比起該隱的直接碰觸手腕,自己倒是比較傾向於隔著衣物又有效的地方、心。
於是只是輕輕的將手放上對方的胸口偏左處,不讓對方反應過來似的又將手縮回。oO(是焦慮的歌聲……)
「但是這不是你為了救妹妹的勳章嗎?」十分故意的說著,看來那隻眼睛有秘密。
「既然這樣就不必遮掩吧?」
......面對如此直接的試探,艾洛斯特剎那間竟毫無反應,只是任其發生。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
煩躁......無法解釋那股揮之不去的煩躁。
「傷、傷口總是不好看的。如、如果嚇到緒城小姐和何小姐就不好了。」強壓下煩躁的心情扯了扯嘴角,他在心中不只一次提醒自己快回到角色上。
「……那 如果只有我看到呢?」拉著對方的衣襬,技巧性的一個迴旋,就這樣半強迫的讓對方呈現背對大家而自己則被困在角落的狀態。
已經不是單純想要惹怒對方的心情了,想知曉秘密的心情伴隨那跳耀的心音一點一點打入最初的心情內,攪和出一層已經連自己都有些不明白的情緒。
靜靜的任對方調換兩人位置,艾洛斯特對於任事態發展至此、心緒依然混亂的自己感到惱怒。
我是怎麼了?明明可以掙脫的。無法找到合理的解釋。真是失態阿艾洛斯特......
「Why? Live in the hell, and you still want nightmare for bedtime story?」微微低下頭在對方耳畔輕聲呢喃,他露出嘲諷般的笑容,眼神帶著冰冷的悲哀,「Why, fallen angel?」
遮掩的手稍稍下滑,卻沒有真的露出右眼。
Why......
完好的左眼直直望進對方的眼。
彷若夢魘喃喃、字字句句伴隨對方吐露的氣息搔著耳畔,望向對方唯一的眼眸、漾在自己眼底的...是堪比自己背後牆面更加來的霜寒那般的冷,究竟對方右眼裝載的是怎麼樣的哀慟?
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幾乎完全無視自身處在無法逃跑的狀態,如此觸犯殺手大忌的事情自己倒是從來沒做過,但是今天卻如此失常。
雙眼略帶恍惚、眨眼所覆上的是一層又一層的疑惑。
一半一半的心情、下意識抬手輕碰對方左眼的眼角,隨後垂眸、微微低下頭......並且轉而緩緩拉下對方似乎放任自己任性而沒有多餘掙扎的手。
當我再度抬頭、你大概會閃躲吧,但是如果、我再度抬頭的時候你沒有躲開,那麼...
(偷偷補上渣圖#
對方指尖的觸感讓他微微失神了一會兒,接著他注意到對方悄悄的、微微的避開視線。
該來的,還是會來啊......
他心情有些複雜。有些無奈地在心底嘆氣,他任由對方拉下遮掩著的手。
右眼就這麼暴露在空氣中。
他的右眼,眼皮和眼瞼早已不復存在。原本應該是眼窩的地方如同以鈍刀雕刻而成的孔洞,還是凹凸不平、刻痕遍布的刀工。取代眼球的,是幾可亂真的假眼。若仔細看,假眼瞳孔的部分正漸漸由黑轉紅。而這假眼的材質之特殊,常在午夜夢迴,將艾洛斯特推入比地獄深刻的惡夢。
他靜靜地以完好的左眼、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對方。其實他很想將左眼目光移開,但又有些擔心對方的反應。
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也不特別想用過去的悲哀讓人染上淚水的色彩,他只是維持沉默。
在名為視網膜的透明半球面上印照出對方右眼的樣貌、那個轉瞬卻已經深深烙印在自己的腦海。
好痛......。莫名其妙的心底浮現這樣的話語。
努力忍著不皺眉頭的後果就是反向的呈現了自己的軟弱、下意識咬了咬下唇,矛盾的是、在不想被對方察覺的同時卻毫不迴避對方的視線。
「......。」鬆開被自己的牙齒蹂躪的下唇,輕輕地摸了摸對方的頭。「......。」想說些什麼但最後果然還是什麼話也沒說,最後輕輕地抱住對方並給拍拍對方的背部。
所有的記憶中、人們對這樣的行為比較有安撫的效用。
oO(明明我是俄羅斯人、為什麼這傢伙可以比我高呢)很突然的腦中浮現這種無關緊要的疑問,就像幼稚的孩童下意識自我轉移注意力那般,但是想歸想、手到沒有停下輕拍的動作。
果然,嚇到了阿......對方的表情與反應算是在自己預料之內。
只是靜靜地注視著。
這樣的眼睛,果然還是無法被接受。他神色暗了暗,嘴角浮現一抹不易察覺的苦笑。
他在等待,等待什麼時候會被推開。
然而出乎意料的,對方不但沒有推開自己,甚至還輕輕摸了自己的頭、抱住自己、拍著自己的背。
這是......安慰嗎?
他微微一楞,沒有閃躲而是默默的接受對方的好意。
似乎......應該回應?
「......已經過去了。」聲音比想像中乾啞,但也比想像中溫柔。
一瞬間被對方溫柔的話語微微嚇到。
謊言?真實?猶豫了一下,垂眸、頭輕輕靠著對方的頸肩「……謝謝、還有對不起。」一如最初,語調嚴謹但是此時卻帶有一些柔軟。
隨後怕對方覺得自己是幼稚的,補上一句「我沒有被嚇到」悶悶的說著。
想了想、萬一對方也是討厭肢體碰觸的呢?突然有點凝重而微微皺了眉頭,但是因為太疑惑,所以乾脆微微鬆開一點然後抬頭看對方
畢竟對方也沒有像自己往常看到的那樣,被安慰的人抱住主動抱住自己的人,這個疑點更是讓雅可夫覺得自己是不是選錯方式安慰對方了。
愈想愈有可能,所以只能默默看著對方、一個人胡思亂想的歪頭
原本想回抱對方的,但是從對方有些生澀的動作猜想其實應該是不喜歡肢體碰觸,微微抬起的手就這麼硬生生放下。
「……謝謝、還有對不起。」這句語調廳上去竟帶著些柔軟。
沒關係的。謝謝你不介意。
艾洛斯特張口,卻發現怎麼都說不出話。
「我沒有被嚇到」隱約聽到這句話。
真的嗎?
艾洛斯特輕輕彎起一抹微笑。
真可愛的反應......
他湧起一股摸摸對方頭的衝動,卻不知道這麼做會不會引起對方不快而天人交戰著。
內心掙扎著,對方的動作卻透出更多猶豫。
是擔心我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慰嗎?
眼底出現一絲若有似無的柔軟。
「......謝謝你。」
他輕摸對方的頭,髮絲的觸感比想像中柔軟。
在對方觸碰自己的一瞬間有些消息的嚇到,微微顫抖了一下後馬上故做鎮定,但是胸口傳來轟轟作響的心音、有著愈來愈大聲的趨勢。
隨後幾乎帶這些微逃避心裡微微低下頭,但是又因為自己的動作引來更多觸碰的感覺。
眨了眨眼睛、人體自然的淚腺讓雙眼蒙上一層水霧,儘管低下了頭、單兩人身高也只是8公分左右的差距,緋紅的雙頰是藏也藏不住。
回想到沒有回應對方似乎有些不禮貌、於是微弱的開口「………不…客氣。」
心臟鼓譟著唱出漸強與漸快的拍子,那逐漸加快的節奏究竟是來自對方,抑或是自己?每次不經意的觸碰,都像是鼓勵般讓已然脫序的心,更加喧鬧。
習慣性的隱藏起自己的真實反應,只是這次莫名的、怎麼都無法讓奔騰的心跳冷靜。
我是怎麼回事......
即使對方微微低下頭,僅八公分左右的身高差讓他還是能看到對方緋紅的臉。他忍不住覺得眼前的男人挺可愛的,嘴角的微笑透著些許連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溫柔。
「謝謝你,沒有把我推開。」以幾乎無法被聽見的氣音輕聲自語著。
似乎沒有聽見對方說出口的話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失常導致自己在這麼近的距離也沒注意到對方的氣音。
「......我、幫你重新纏好繃帶吧?」似想要轉移自己注意力那般地提出詢問。
「麻煩你了。」知道對方沒有聽見,艾洛斯特也不打算重提。
他猶豫著是否應該坐下來對方比較方便動作。
「我需要坐下來嗎?」
衡量了一下,點了點頭、畢竟對方比自己高。「好阿、坐下也比較好用」
默默的在對方面前坐下,完全沒注意自己忽略對方是個殺手的事實。
職業殺手,即使是條普通的繃帶也能利用呢!艾洛斯特卻只是任對方動作,絲毫沒有多餘想像。
小心翼翼地先將繃帶捲好,隨後開始一點一點的纏上、並且輕輕的將對方的一些髮絲撩開。
這個途中都完全沒發現自己其實除了該隱以外第一次這樣對人溫柔。
「好了。」過不了多久、右眼已經完全被繃帶再度藏匿起來。
伸手將對方拉起,隨後卻略微出神地看著對方再度被藏起的右眼,總是肅穆的臉孔再度微微鬆動。
到底是誰做的......。不自覺地這樣想著。
即使閉著眼,他也能在腦海中描繪出男子現在的模樣。而對方的動作,比他想像的還要輕柔。
「謝謝。」右眼完全藏匿於繃帶之後。他緩緩睜開左眼,對眼前的男子露出微笑。
在對方的幫忙下站起身,卻發現對方又再次停在右眼位置的目光,以及有些微情緒波動的面孔。
是嚇到了,還是......?
「想太多對身體不好。」淡淡的,不知道究竟是在對誰說。「......如果想問什麼,就問吧。」
猶豫許久,還是開口如是說道。
微微張了張口,但是最後還是把想問的話吞回去。
如果我問了、你會告訴我真相嗎?膽怯的想著。
「……我沒有叫過你的名字。」用非常另類甚至是根本不會讓人察覺這是問話的說著。
(註*雅可夫想表達「我從來沒有叫過你的名字、因為我不知道什麼是真實」
欲言又止的神情、委婉而含蓄的話語......是想問我的真名嗎?並非不想告訴對方,只是......
我的真名,早已忘記了吧......
「......戲演久了,有時會連自己是誰都忘了。」他苦笑著,目光變的悠遠,「艾洛斯特,這是我被賦予的名字。」
是啊!曾溫柔喊著那個名字而非冰冷代號的人們,早已不在人世。
自己的名字也和他們一起、在那場大火中長眠了吧?
「......我不希望你是下一個。」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氣音般地喃喃自語。
「……艾洛斯特。」緩緩開口一個字一個字自那開闔的唇畔飄出,略為帶著氣音的音量並沒有說很大,頂多就彼此能聽見的音量。
隨後又不再覺的想,自己這麼任性,對方就不討厭嗎?
隨後回想起方才對方最初對待自己的態度以及現在。oO(是…真的嗎?現在的態度)看著對方的眼神開始有些恍惚,但隨後淺淺的露出笑容。
沒有在意對方突如其來的話語,而是定定的看著對方特眼睛「我會、等到你告訴我真名那天為止。」笑容依然掛在自己的臉上,但是卻沒有察覺「畢竟我很任性」
「......艾洛斯特。」
對方氣音般的聲音飄入耳中。這次,他無法控制的微微臉紅。
他靜靜注視著對方,發現面前的人不知道在想什麼,竟看著自己恍惚起來。甚至,總是肅穆的面孔緩緩浮現笑容。
應該多笑的......果然是Angel。
腦中不禁浮現這樣的想法。
「我會、等到你告訴我真名那天為止。」
「畢竟我很任性。」
對方笑著說出這兩句話。
即使這樣的任性讓唬不住他的艾洛斯特感到有些挫敗,事實上他不討厭這樣的對方。
我討厭的,是他可能因此受到傷害......
腦中閃過的念頭連自己都微微嚇一跳,但對方燦爛的笑容讓他無法說出直接拒絕的話。
「......即使需要時間也無所謂?」微微挑眉問著,他開口輕喚對方的名,「你願意等嗎?雅可夫?」
注意到對方臉好像有些紅紅的,下意識伸手摸摸對方的額頭oO(...?沒有發燒阿)
看著注視自己的對方,隨後從那薄唇吐露出對方的疑問以及......我的名。
聽聞的瞬間、幾乎連最初始對方詢問自己的問題都沒放在心上了,只是帶著點呆愣的話語從口中飄出「...可以啊。」
幾乎沒有思考就直接回應了對方。
額上傳來對方的手覆上的感覺,微涼。隨著回應傳來的,是對方有些呆愣的表情。
艾洛斯特微微一笑,幾乎是出於衝動的、溫柔地將對方放在額上的那隻手拉至唇邊,在手心輕輕洛下一吻。
「You have my promise.」
對方的動作、仿若隱形的畫筆,暈染上緋紅的色彩,不只渲染了周遭的空氣、甚至連雅可夫偏白皙的臉龐都一起染上淡淡的粉色。
……好像、有一點熱?
鼓噪著的悸動,轟隆隆的鬧得耳朵幾乎快聽不見。
雖然不太明白、但是大概是約定會做的事情吧?雅可夫這樣想著、便也做出與對方相同的事。
輕輕執起對方的手、從手套間露出的手指讓自己的手有些癢癢的,隨後、便是落下一個輕的幾乎感受不到的吻。
「Обещание……」
對方的動作讓自己一楞。
大概只是跟著做吧......雖然不是必需的,不過這樣也不錯。
輕笑著。
「我的右眼和名字,就當作我們之間的祕密吧?」
我的性命,算是交付在你手中了呢......
不希望對方因此想太多,他將後半句吞回笑容中。
莫約是個性使然、縱使臉紅紅的有些可笑,但還是一臉認真的點頭「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隨後卻愈看愈覺得對方的笑容很好看,唔......這大概是真的吧?
果然是個可愛的人......
對方認真的模樣讓自己忍不住莞爾。
「謝謝你。」
已經不知道有多久不曾真心微笑。現在能夠重新綻放,算是找回塵封已久的部分真實了吧?
「...不客氣。」雖然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幫助什麼就是了。
不過想到自己最初走過來的初衷、還真的讓自己也忍不住有些想笑,雖然最後還是沒有真的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