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鐵門再度關上前還有十分鐘,你願意聽我講個故事嗎?」啟口說到,「只有你和我。」如此補充。
抬頭便望見該隱直視著自己,雷祈從一開始就無法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麼,亦或是得到什麼。
他身上什麼都沒有,只是個普通又平凡無比的人類。
抬腳跨步,該隱道出的話語傳入耳裡,頓時停住了腳,又放回原地。
「………你說。」本意是不想聽,但如果能讓自己接下來的路程更加順利,那聽聽也無妨。
怕會出什麼么蛾子,便走到出口旁,離該隱有些遠的位子。
「這是個很老套的故事。」該隱將目光放遠,即便這是只有幾尺大的房間。連窗戶都沒有,他的眼神卻彷彿越過了幾百公里。
「二十四年前有個孩子在銀白色的冬天出生了,那是一個紛亂的冬天...」頓了頓語氣,「他被留在孤兒院的門口,接下來便在那蹲了整整十四年。」露出譏諷的笑容,「也被孤立了十四年,不合群、格格不入。在他的眼中其他孩子都像金魚...或是說阿米巴原蟲。」該隱發出了不屑的嗤笑聲。
跟著對方的目光放遠,耳邊聽著該隱緩緩道出話語。
雷祈注意到他不屑的語氣,但沒有說些什麼,只是轉頭看了該隱一眼。
「接著,有一天。兩個戴著墨鏡的男人來了。」他永遠都忘不了,「經過所謂的篩選後,那個孩子從困苦骯髒的生活中解脫——亦或是墜入更深的夢魘。」
「洗腦教育、鞭笞、行刑、黑屋禁閉,掛名教育的生活循環著。和他一同進來的孩子有的瘋了、或是死了。」沒有垂憐的語氣,只是平淡的描述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總之教育停止了。然後大人賦予我們生存的意義。」
愕然的目光落在該隱身上,毫無疑問他可以確定那是對方遭受過的一切。
憐憫的情緒滋生,雷祈想壓下心底的那股同情,他惡意的想著說不定對方只是在消去自己對他的戒備,然後趁機殺害。
「『每個人都有自己存在的意義,而你們的意義——就是剝奪別人的存在』」復述著自己腦中不斷重複的聲音。
「接著孩子長大成了青年,開始學著各項禮儀或是專業。在名流宴席,或是學術領域遊走。他是任何人,也不是。這個世界從來沒為他留下任何一個位置,但他卻又在暗處抹滅著其他人的痕跡。」收回目光,轉向看著自己的雷祈。
「這樣一個人,還有活著的資格嗎?」嘴角微彎,輕聲問到。
真的無法了解、不能明白,到底該隱為什麼要對他訴說這些?
「……」
雷祈感到頭痛,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回答他的疑問。
然而他更加不清楚的事是,對方想要的答案究竟是什麼?
緊張的情緒讓他不自覺地張嘴咬向自己的指甲,布料的細緻感觸及肌膚,手顫了下,視線緩緩移向該隱,似是懇求的眼神要對方別再逼迫自己。
「開玩笑的。」站起身來,「沒想到一講起來就過了這麼多時間....快點走吧,剩不到十秒了。」走到對方身旁。
該隱帶來的情緒還未離去,緊接著便是靠近死亡的恐慌。
無法思考更多,抓著該隱的手臂希望對方能帶著自己離開房間。
「你的眼神總是輕易將內心給表達出來。」兩人踩在兩個房間的界線上,「想知道的吧,為什麼我要接近你、說這麼多。」
「因為我們是極端。」自顧自的接著說到,「你是坦然而渴望求生的普通人,我則是滿口謊言,也能死的淡然的...?影子?」刻意無視雷祈慌張的神色。「而我的故事你信了多少呢?倘若這只是個我十分鐘前編好的故事——」
瞪大眼,手往該隱身上施力想要藉著力道推開對方也讓自己進到門內,緩緩闔起的門仍有一人寬的縫隙給人通過。
「在遊戲結束之前...我還有件事想做。」對雷祈抵抗的動作毫不在意。用力拉過對方的手臂,兩人一起跌在原本關卡的地上。
然後,鐵門轟然闔上。
以為自己能來得及通過那扇大門卻在下一瞬被該隱拉著手臂,瞬間的欣喜成了惶恐。
『轟。』大門閉合的聲響。
被對方抱著跌坐在地,神情呆滯,腦子卻還清晰記得關門前還留在前一關的下場,腦子發脹,連被截斷的無名指也開始隱隱作痛。
「想看你絕望的表情。」伸出少了無名指的右手,輕輕撫上對方發愣臉頰。「我以為...會更激動。」號叫哭泣、抓著自己猛打之類的
微涼的觸感在臉頰上撫過,耳邊傳來該隱略帶失望語氣的嗓音。
原本呆滯的臉有了憤怒的神情,一把扯住對方胸前的衣領,儘管顫抖著,怒火卻帶給了他力量。
「就因為這樣的理由所以你自私的把我留下?」低吼著,雷祈卻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連聲音也在顫動。
「我還奢望…我甚至還奢望能離開……」就能親口問她為甚麼要背叛了。
「從被強迫加入遊戲之後,你還覺得有什麼會照著常軌而走的嗎?」被雷祈抓著晃動身軀,「你和我如果沒有主辦人的惡趣味,這一生根本不會碰上...」這句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或許怒火帶給他的力量不夠持久,揪住領子的手,終究還是鬆開了。
「就不能留點希望給我嗎…」無力的道出,手摀住絕望的臉孔。
「如果不是在這裡、你遇到的不是這樣的我了話,或許可以吧。」覆上雷祈的手,將之挪下黯然的臉龐。「只可惜沒有如果。」撥開遮住自己左眼的瀏海,祖母綠的雙瞳染上哀戚。
已經不在乎對方究竟想表達什麼意思了,遮掩臉龐的手輕易被揭下,慘淡的臉暴露在該隱悲傷的目光中。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在雷祈回話的同時,該隱用舌尖翻開了與牙齦接合的假牙。僅此,暗藏著氰化鈉的牙齒。
「真希望能在陽光下與你相遇。」即使仍帶著笑容,嘴角依舊無法克制的滲出了血絲,身體也在極力壓抑下顫抖了起來。強壓著雷祈,然後用僅存的力氣吻上對方的唇,將毒藥送入對方口中。
甚至來不及反應,帶著鐵鏽味的吻便壓上唇瓣,舌尖接著敲開了雙唇,送入了什麼。
接著有了與該隱近似的症狀,模糊的意識中,雷祈已分不清嘴裡的猩鹹液體究竟是自己、還是對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