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這棟公寓來說,防火設備、健身房的器材、游泳池的狀況,很多東西我都會自己閒逛時順便看看。
不過真要注意的地方,不是這種大眾都可以發現的場所,最令人害怕的是,房子內外少人知道的小角落。
例如現在,我正逛到公寓外頭,一般人不會拐去的區塊,從空氣中聞到一股難聞的味道。
「啊勒?還以為是誰在公共區域焚燒屍體,原來是房東君你在抽著公認毒品啊。」看到嘴裡叼著菸的美中年,捏著鼻子的我姑且打個招呼。
「嘖、還以為是誰,原來是花園阿宅,怎樣?是來抓我危害花草樹木?」原本在角落抽煙就只是免得讓人聞到,一點也沒有要隱藏起有這習慣的動機,只是現在感覺是被三姑六婆看到,一定瞬間傳遍整個公寓,甚至整個區域。
吸了一口拿下菸,往天空吐息,再望向人,動作依然不打算滅菸,反正都給他看到了,就算滅菸也於事無補。
「不要,自己的草樹自己保護,我可沒那個閒時間幫你抓犯人。我是來探勘的。」
距離房東君半徑幾公尺外,我以這樣的範圍開始觀察這裏的地勢。
鼻子持續捏著。
「是說,為什麼跑來這種小角落抽煙呢?自殘君⋯⋯房東君。」
「探勘?」直接無視了一堆廢話,誰會特地對租住的地方做探勘,根本不會來的地方,看了有什麼意義嗎?
吸著最後一口,煙隨著風飄散,從褲袋裡掏出一個小鐵瓶,母指推開並將菸頭放進空煙瓶裡,再盒起收回褲袋。
「難道要在你的房間裡抽?」就算對方說可以,但那房子最終還是還給我的,所以我也不會做這種破壞自己財產的事。
「怎麼可能,在這跟你的人生一樣狹隘的角落抽菸,不是最有情調的嗎?我只是想知道我現在想吐的感覺,是不是因為跟你想法雷同的關係而已。」
這樣捏著鼻子,聽起來挺有喜劇演員素材的聲音,說什麼感覺都很微妙。
不過我不想聞到菸味,我只能忍耐了。
說了那麼多,我還是趕快把一點也不主題的主題之繼續下去啊。
「所以你到底為什麼來這小角落抽菸呢?應該不會是刪去法後發現我下一個目的在這,所以跑來開啟菸味隔離網之類的吧?」
「你的人生也不見得比狗洞要大。」既然也一臉討厭的樣子,也沒必要站在這裡跟我講話,雖然這不知道算不算以牙還牙,不過能回他廢話的也就只有廢話,是不常講所以才覺得無所謂吧。
「如果我知道你要來做無謂的探勘,我會在這裡點上一整包菸來等你。」如果我有這閒時間,而我只有十八歲的話,或許會。
「請你住手吧,裡面就算了,難得你肺的外表長得還不錯,就這麼讓它們壞死,即使是我也是會有些許罪惡感的。」
說完便比出大約十九公分的長度,來表明自己『些許』的概念。
在對方停止抽菸的現在,我倒是可以很無所謂的在他周圍打轉,只要繼續捏著鼻子就好。
「啊對了,自殘君,我問你一個問題。」
說完剛才的話就已經邁步,完全無視對方的動作,雖然眼角的餘光還是看到了,但這時間先去咖啡店模式的酒吧看看吧。
「你都有罪惡感了,我是不是該以死謝罪。」對方還是跟著自己……不會是騙吃騙喝的吧。
「要問就去問自殘的人,我沒這嗜好,還是你是對自己說?」沒想到這人有特殊癖好,要是貪圖我的樣貌身材,麻煩滾遠一點。
「怎麼?不爽就全說出來啊,憋在心裡你還是個人類嗎?想要我稱讚你的哪裡就說出來,肋骨也好胸肌也好淋巴結也好,隨你喜歡。」
照著自己平常的步調,一邊跟著人ㄧ邊玩嗆嘴遊戲。
「只誇獎你的肺臟就想死,也太悲觀了吧?從我這個角度看,你的屁股也很翹很漂亮,可是一大把樂觀生活的資本。」
「不然要像你,講話像吃進去一樣的出來嗎?」口沫遮攔只會死更快,大概這人活在滿滿的保護網裡,沒經歷生死一線的危境。
「你是以研究人體為樂?」所以真的看上我的身體,準備做什麼買賣?我還算是良好市民,雖然還沒什麼證據,不過要是因為這個瘋子,毀壞了公寓的名聲,那還有誰敢來租,這牽連可大了。
「很可惜沒有,那種變態的興趣是我哥才有的,別抬舉我了,我只是練防身格鬥技要學而已,對你的那單純調戲而已。」
說起來,哥哥研究人體是武術跟課業的必要,跟我也沒差多少就是,只是他是要學習如何不重傷人,我學得是如何重傷人。
⋯⋯課業啊。「啊,說起來我也是醫學類的學生,說不定要有研究人體的興趣才正常。」
「房東君,你們咖啡廳的甜點有填入和菓子的打算嗎?」
對於我剛剛說的話感到不解的人,別想多了,我只是不像在糾纏在人體器官的話題,於是無視起承轉合到我之前就想問的問題。
「我哪一句像在抬舉你,少往自己身上貼金了。」而且……調戲我?完全,沒感覺。
「所以你在做器官販賣?」回頭看了眼人,瞬間否定自己的想法,喃喃著:「是高估了阿宅還是低估了黑市……」
都已經到咖啡店了還不走……「你想問的就是這個?你喜歡吃?」
「你第三句話好像哪裡怪怪的,但畢竟我不是吐槽派所以就先選擇忽視。看我這身材你覺得我像是喜歡吃嗎?真沒眼光,我只是喜歡喝茶時配某些甜點罷了。」
至於對方看不看得出來自己的身材是別的事情了,畢竟我跟自家老哥一樣,都喜歡穿尺寸倍化的衣服。
「再說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問你嗎?那個在四樓健身房窗邊偶爾閃過的白色臉孔之類的?」
「既然忽視就不要回應。」這阿宅本身不是吐槽派,但是強迫他人吐槽,是什麼樣的變態……最大的問題是為什麼纏上我?
「咖啡店沒適合你的甜點還真是抱歉。」也跟我無關。
走進咖啡店,明明安靜的空間,一下子因為某人而變得吵鬧,就算不用他吵,客人的目光還是會往我身上投來,最多是因為他而停駐更長的時間,加上一些不悅。
「你……看過他?」雖然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就是裝得一副,有點靈異的氛圍,加上壓低了音量。
只在嘴巴上擺了個安靜的手勢,就把銳利的眼神丟給房東君自己處理,走向櫃檯點了自己最近常點的茶跟甜品,然後用視線隨意決定個位子。
走過房東君旁邊,總覺得應該給這人一個交代,也就模仿人壓低聲線的方式:「你不是要工作嗎?加油吧。」
末了,姑且露出一個據說是很兇暴的微笑給人。
便靜靜地把奶茶跟蛋糕帶到桌上,以及拿起手機開始記錄起今天的調查結果。
這阿宅真的很會忽視不擅長的事,在剛才的對談裡,有好幾個話題都是直接跳過不回應的,從另一個方向想,這小孩子真有趣。
既然對方都作出安靜的手勢,意思是我終於不用回應了,對對方說的話只是笑了笑。
工作?我就工作給你看。
走進了吧檯,親自動手泡了一杯抹茶咖啡,完全沒加糖或奶。
提著抹茶咖啡,然後走到阿宅坐的位置,落地玻璃窗旁、舒適且軟硬適中的獨立沙發座位——是我的特級專位,當然,這不是說客人不能坐,只是通常不會有人去坐。
無聲的坐下,蹺腳休閒的喝了一口親自泡的咖啡,那絲滑的口感、抹茶與純咖啡交匯散發的香氣,加上兩者苦澀的融和,是喝了十幾年,依然不討厭的味道。
⋯⋯嘴巴叼著叉子,口裡還在咀嚼蛋糕的甜味,這樣子可能有點醜,但我並不在意,對我來說,眼前這個突然坐過來的傢伙令我比較好奇。
應該說,眼前這傢伙端來的飲料。
「有抹茶和可恨的咖啡的氣味呢。」
聲音不大不小,但一定可以使對面的人聽到。
我的眼睛盯著對方杯中的液體,視線隨著杯子移動。
「房東君你這個人很乖僻嗎?」
這人是一出生就把氣質遺忘了吧,看那副噁心的樣子,想必生活習慣也差不了多少……遠離遠離,還好這是方形桌,就算坐旁邊也是隔有很遠一段距離,更何況我現在是幾乎貼著椅背坐。
「你舌頭不會打結嗎?」好笑的是他講話像咬著口香糖一樣黏在一塊,而不是那多餘的形容詞,「是怎樣的可恨?」有人拿咖啡當油漆來淋在你家門之類的嗎?
「大概就是狗喝到熱巧克力那樣的可恨吧。」
簡單一句話回應完畢。然後喝起杯裡的奶茶,在把切片好的蛋糕刺一片起來吃。
說起來,明明這麼小的蛋糕,我卻還吃那麼久,都是那個混帳害我養成細嚼慢嚥習慣的錯。
想到這裡,感覺心情都不好起來了,只好把蛋糕快速又優雅的吃完,再慢慢喝口茶。
「房東君你的腿還真長,感覺我都可以不小心踢到鼠蹊部,真礙事。」
有種終於把毒吐光的感覺,中毒的當然是眼前這阿宅,「喝咖啡會讓你窒息死的意思?」雖然覺得撇開毒舌的話是個滿好聊的人,不過思維空間跟普通人不一樣,這就變得麻煩了。
「你就算吃再快也優雅不起來。」優雅本身就是慢加上慢,以他這樣的吃法,是該稱為利落,卻沒想到吃完東西的嘴巴像充電一樣又開始合不上,「只有吃的才能塞住你的嘴嗎?」
「倒也不會,只是會讓我想在路上隨機砍人。」
這話說得不大聲,但是只要稍微把心思放在這邊,就可以聽到我剛說出口的話,所以好像有幾道銳利驚恐的視線瞧過來。
這也讓我不得不警惕一下,我應該再修正好自己的話才出口的好。
「放心,雖然是隨機砍人,但我會看臉的,熟的人我不會砍,不熟的人也不會砍死。」
只是把一切看在眼裡而輕笑,雙手環胸開始打算聊起天來過過時日,雖然不知道這樣算不算聊天。
「所以不認識的你就會直接砍死?」音量似乎是不覺意的放大,預期中的,投來更多目光,似是要認清兇手的長相而觀察著眼前這人。
「我剛剛說不熟的也不會砍死,你耳膜發炎了?」語中帶著異常真切的關心。要是對方真的因為聽了自己的話而發炎,就不能鍛練他的吐槽能力了。
再喝口奶茶,發現已經見底,心情有點惋惜。
奶茶這麼甜的東西,一個禮拜只能喝一次呢,除非我有像哥哥那樣的運動量跟體力。
「所以玖琥君你真的不打算添入和菓子?還是其實是不會做呢?無能?」
「你是幼稚園沒畢業?連不熟跟不認識都可以混為一談呀。」呀……好像又回到鬥嘴的戲碼了,這人不無聊嗎?
享受才是優雅之舉,偶爾因為與人聊天而感到口乾才會品嚐一口抹茶咖啡。
「第一,不要叫我的名字。」聽到名字的瞬間作出這個反應,雙眉也皺起似是非常的反感,「隨你怎麼想,我沒這打算。」雖然有老闆會親力親為,但我不是這種老闆。
「七分熟以下我都不認,全得拿去火刑。」
沒了茶也沒了甜點,但是在咖啡廳裡混自己仍有那厚臉皮。
於是閒逸的把平板打開來,展現自己年輕人的一面,開始上網起來。
「不過還真是可惜呢,東房君,不然酒製的甜點也可以,我想看人在非晚上時段發酒瘋會怎麼樣。」
「我開始懷疑你有語言表達困難。」先不說奇怪的說詞到底想表達什麼,為什麼連簡單的房東兩個字也可以反過來唸?要是故意的話,這人連對稱呼的尊重也不懂,那我一點也不用客氣的對他,因為再大的玩笑也不該拿稱呼來玩。
「就算不喝酒……」拿起杯子準備起身離開,「也會有瘋瘋癲癲的人。」只以眼神示意、嘴裡暗示——這人就是他。
「咖啡店快休息了,吃完喝完快回家吧。」雖然對方不是小孩,但一天之內對他有好幾種不同的想法,這人到底想表現出什麼?
「啊啊,我懂我懂,雖然我的心智跟法律年齡都達到法令紋階段,不過外表卻還是中二等級,對你們酒店很困擾吧?」
站起身來,斜眼看著眼前的美中年,臉不紅心不跳的道出:「那麼我就寬宏大量地離開吧,別忘了我要的草莓瑪格麗特酒凍喔,房東君。」
「你不想成為公認的黑名單就快點走吧。」不少客人以眼神死命盯著眼前這人,似乎從零碎的言談中就對這人產生不出好感。
說完自己也回身去進吧檯,把咖啡喝完沖洗著杯子,自然對方後面所說的話也無視掉,根本也不可能做出來送他或者作為餐點販賣,因為我討厭草莓,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