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髮絲劃過蒼白的肌膚從額前及肩膀落下,意識朦朧地趴跪在床上,片刻後雙眼才逐漸清明。打了個哈欠,順勢伸了個懶腰,所有肌膚毫無保留地展露在空氣之中。
轉了轉因為沉睡太久而僵硬的脖頸,在床上待了片刻後才起身走入浴室,熟練地打開水龍頭給浴缸注滿熱水。也沒去管仍然在汩汩流出的水柱,又轉身走到浴室門口旁倚著門框,慵懶地像是不想使任何力,口中輕喃著無法被紀錄的語言,一陣強風忽然從房間中央颳起。
密閉的房間裡充斥著強烈的風壓,所有家具發出了幾近要被撕毀的悲鳴--在結構徹底被摧毀之前風忽然轉小,形成了一個巴掌大的龍捲風,朝垃圾桶的方向徐徐飛去,接著消失在桶子裡。OK,房間清潔完成。
轉身走進浴室內部,也沒關門,就抬腳跨進浴缸裡整個人沉了下去。熟悉的熾熱充斥了體表每一絲空隙後不由得發出夾雜著呻吟的嘆息。不想動啊……月想著。
在變成徹底的龍族之後,本來還存有的理智與自制力忽然崩潰成盤,慾望彷彿被無限放大--因為絕對的力量,於是慾望完全沒有被壓抑的意願。月嘴角勾起一絲淺淡的弧度,怎麼也稱不上笑容。
力量越大,越不能胡作非為。但正是因為有著力量,才會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野蠻。倚靠著浴缸打了個哈欠,月半垂眼簾感受著完善後一直伴隨身體的沉重感,還有流淌在血液裡被極端放大的魔力。
父親究竟做了些什麼……他想,這實在是太奇怪了,是用了什麼方法突破了種族的界限?漫不經心地捲起被沾濕的長髮。人是會被絕對的權力壓制的,或著說生物在完全無法抵抗的更強大的生物前只能俯首稱臣。
過去他對父親屬於本能的恐懼及盲目服從,如今力量不再是絕對壓制時,他對父親留存的是一種近乎純粹的尊敬,然而他也開始去思忖父親的想法及用意。
本來他該再活個六百年不到就死了,艾拉說再怎麼改造照理來說只能活三千年。只能?哈啊,三千年多久啊,久到他連血的氣息都快忘了--說笑的,那種刻入骨髓的東西怎麼可能忘。
經過最後的改造後他起碼能活上一萬年吧,幾若未聞的嘆息從唇間溢出,艾拉私下跟他說過之後父親是出現了--在他昏迷的時候。雖然留下了不少東西還做了不少事情,不過說實在尋了他兩千多年卻從來沒讓自己見過,這還真過份啊。
逐漸遺忘的父親的身影卻隨著身體的改變逐漸想了起來,父親到底做了什麼艾拉是絕口不提,不過這也不重要了……開始能逐漸體會父親的思想及高度,這倒不是件糟糕的事情。
「我流著風的血脈啊……」幾乎是自言自語地說著,月從水中抬起手,清澈的液體滑過纖細的指尖及手腕再度歸回水面,一個翻掌,冰藍的火焰卻從掌中湧起,幾乎是比他的雙眸還要更加冰冷的藍色。漸漸地燃燒著,火焰開始劇烈顫動,顏色越來越淺、越來越淡,火焰的溫度卻變得更加熾熱,周遭的空氣在急速震顫,浴缸內的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高速蒸發。
停頓了幾秒後,月輕輕吐氣,火焰忽然熄滅了。真正的龍火--雖然火侯還不夠,但是比起半龍的狀況還真是令人感到恐懼啊。他毫不在意地想著。如果父親是羽蛇神,風神艾維卡托--那麼他又是什麼樣的龍?
書櫃中陳列著來自各個世界的龍族圖鑑,他以前看了很多這樣子的書,去想著父親會是什麼樣子,自己又是什麼樣子。
用著人類的模樣在人類的族群中小心翼翼地生活著,深怕自己的不同被他人察覺;不斷翻閱著傳說及各種能讓自己找到「同伴」的資料,哪怕一點點,哪怕只是口耳相傳的誤解,只要能讓他更了解一點嚮往的龍族--
站在兩族間的縫隙間徘徊了兩千年,如今成為了完全的龍,卻沒有特別激動或是高昂的情緒。不過話說回來,只要實際變身一次就能知道自己被父親改造什麼模樣了吧。
只要不是只能在陸地爬,只能稱為爬蟲類的亞龍就好,月有些自嘲地想著,即使他試著去客觀分析解剖自己,也無法明白這種突如其來的惆悵是什麼。
不過哪來的空間讓他展現真身呢……月抬頭看著天花板,又低頭掃了眼被火焰蒸發到只勉強淹過大腿的水,嘆了口氣,搖搖晃晃地從浴缸裡站起,沒有擦去身上的水滴便走回房間。
起碼尾巴啊鱗片都能收起來了。完全變成人類的模樣了呢--明明完全不是人。看了眼鏡中陌生的光滑肌膚,月感到煩躁地從衣櫃裡隨手挑了件衣服披上,黑色高領毛衣配上牛仔褲,完全不合時宜的裝扮。他頂著一頭還在滴水的長髮就從房門走去,雖然沒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去去藏書室好了。
他倒是理解為什麼父親總是在看書了,活那麼久不找點事情幹還真是無聊,雖然一睡是可以睡個幾百年不起床……說不定那個時候地球就毀滅了。月輕聲囁嚅著,螞蟻是能咬死獅王的啊。不過話說回來,父親對他做的事情難道算是沒事找事幹嗎?還是說有什麼用意呢?
不想睡,不想吃飯,不想走動……各種難以形容而且從未有過的慵懶從四肢末梢竄上神經又從脊髓傳遞全身。嗅了嗅走道間的氣息,這股香甜的氣味……纖細修長卻被黑色皮革裹住的手指輕輕捏起了前額還溼著的一搓髮梢,月試著回憶,啊啊,是公館動力不足的信號啊?真是辛苦了呢。
這麼說來公館的構成很有趣啊,雖然之前擅自認定是付喪神,不過仔細想想真當如此?畢竟這間屋子本身似乎不是實體啊,不能稱之為媒介……真有趣。
稍微起了點興趣,打了個哈欠開始摸索著陌生的道路前進。房間換到了三樓。似乎上面還在擴建的樣子,換句話說是打算招更多糧食嗎?
想起之前那個不諳世事的金髮少年,不由得發出嘖聲,說起來倒是挺對不起他的,把人叫出來卻因為潔癖各種嫌棄,那時候因為沒有力量倒是被對方得逞了……再來一次大概會過肩摔,或是毫不猶豫地甩到牆上。
反正都動力不足了,踹破牆壁沒有關係吧?有些無聊地想著,稍稍報仇啊什麼的……不過現在一踹可能就不是破洞了。遺憾地放棄念頭,因為都在沉睡還不是太會控制力氣啊……以前力氣雖然大不過舉台車還是會吃力,現在大概連樹都可以踹斷了吧。
……花園那邊似乎有樹能讓他試試看。不過有點懶啊,雖然好奇心還在,但是果然不想走下去……如果能飛倒是可以考慮。
走進藏書室裡面卻發現到處都是成人雜誌,月一張臉就黑了下來,姑且抽了幾本走到一旁拉開了張不知道哪來而且奇形怪狀的椅子坐了下來,無視椅子的自動震動開始研究起人類的智慧結晶。
無法理解,不就是為了繁衍而抽抽插插的活塞運動,是因為太無聊所以變著花樣在玩嗎?辦完就抽出去該幹什麼幹什麼啊……人類有什麼毛病?從以前就無法理解啊,那些妖怪也是。
也許因為好奇心或是懶得走回房間,月一個半夜還有清晨全在藏書室裡面看著小黃書渡過了,然而他還是沒有半點生理反應,活像在看DISCOVERY動物探索星球裡面的交配專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