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拍打枝頭讓水滴不斷從樹葉之間滴落，在天山林間的兩名男人穿著簑衣，小心踩著泥濘走向低窪處積淤出的池塘，消瘦的小鬍子男人鐵三跟他那名高挑陰鬱的朋友冀霧歡一起從水裡拉出埋設的網子，拖拉到一旁樹下。

細網裏面許多黑灰烏溜的生物竄動，有水蛙、蛇，也有些枝幹跟落葉石土被雨水沖進網裡一起拉了上來，霧歡用長竿挑開粘糊爛泥，將那些蛙蛇撥到網外。整理過卡在上頭的枝葉後，他往裏頭倒了一些色彩鮮豔的蟲蛙碎塊，以及看不出原本形體，剝皮帶血的生物後腿，重新架回小池裡。

「你到底行不行啊？網裡都是泥，也沒半隻那什麼嘟嚕還都蘆的東西，這可是無宣道長的囑咐，絕不能有差池。」

「......就說都蘆沒有毒物吸引是捨不得出巢溜搭的，我不過看著這幾日大雨上山碰碰運氣，而且人家又不是託你......誰讓你跟來碎嘴？」

「哼，道長的事就是我的事，當然要好好督促督促。」

「老愛往臉上貼金，你嫌面皮還不夠黃嘛。分明是你藉著這差事的情面去麻煩道長收妖，當我第一天認識你吹噓嘴鐵三。」

「唉呦，不說你不知道，街坊太太小姐可愛煞我這張嘴囉－－賣皮草的不止一家，要我鐵三沒這張嘴，怎能說動她們掏出金子來買我的毛皮？單單貨好還成不了事，還要用頭腦，有頭腦才能擊敗貂皮，狼皮，蛇皮！就算是拿出妖怪皮，我的狐毛兔皮也絕不會輸的。」

「行，你自個到一旁愛怎麼說都行。」

霧歡看那邊的人又滔滔不絕的自誇，把沾了泥水的手往身上擦抹洗淨，無奈地掏弄耳朵。最近鐵三開口閉口就是道無宣跟妖怪，在雨中抓都蘆已經夠耗心力，沒抓著不說還多了個跟屁蟲，要不是相識一場，霧歡真想拿簍子裡面的毒蟲塞進他的嘴裡。

都蘆外形似蟒，皮上有墨綠跟石灰色的鱗，身體粗圓但肥短，最多只能長到手臂長，平常移動緩慢，除非像今天這種大雨，水淹進都蘆的土窩使土中氧氣變少，讓牠不得不出來，否則除了覓食之外鮮少從洞裡現身。

說到覓食，都蘆專吃有毒的生物，而且是越毒越愛，牠本身也有猛毒，所以有人說牠是以毒養毒。都蘆活的越久鱗片會越艷麗，內臟用來製藥能解毒，只要處理過，身上的肉也能清熱涼血，治療高燒跟瘡病。

這些對於禾雨村村民現在所染的蛾鷹毒自然是效果顯著，然而除非是老天垂憐恩賜，一時間要抓到那麼大量的都蘆幾乎不可能。就連霧歡自己看到牠也都是半年之前，鳶陽城這裡也不興練蠱，要不然練蠱師或許還有其他門路能套乎套乎。

他也跟道無宣解釋過情況，對方非但不意外，還提出不殺死都蘆，直接活取解毒囊的汁液製藥的想法，如此一來便能將所需的數量減低，爭取更多時間。

「上次啊，我親眼看到他施法－－金色的燕子無聲無息從胸口飛了出來，說是能找妖怪的，要是狩獵也能像這樣讓狗從身上飛跳出去，山裡那些狐狸肯定一網打盡，好厲害的吶。」

「你就不怕道無宣把你這死皮賴臉的老妖給收了？」

霧歡語帶挖苦的嘲諷鐵三，兩人拖著變得沉重的腳步，邊以長竿確認道路邊往前，雨聲遮蓋了其他聲音，他提高的聲量讓喉嚨微微作痛，鐵三卻還悠然自得的樣子：

「怎會呢！人家道長可是明辨是非的人，我是人是妖哪會不清楚？而且他還給了我護身符，現下可是什麼也不怕了。」

得意地摸了摸懷裡用油紙仔細包著的解晦石，鐵三背著槍尾隨霧歡走上小徑，幾乎忘了之前遇見妖怪的恐懼。

霧歡知道他的心理，便也懶得跟鐵三講自己的真心話，只是專心的在雨泥之間找尋一線希望。

其實，他覺得道無宣很恐怖。

在此之前他只聽過鐵三和其他人輾轉的描述，內心模糊的有著一個正義懍然，法術高強的形象，但當真正親眼看著那名男子時，霧歡卻不住怯畏。

「若是你能活捉，那我只要兩、三隻都蘆就夠了。雖然效果可能會減半，但養著抽取囊汁製藥，緩慢治療應該也是可行的辦法。」

那對殷紅的眼睛直直望進自己，平淡無波的這麼說著。他不覺得道無宣在詢問自己的看法，至少霧歡從他眼裡看不出任何猶豫，他甚至看不出在那烈焰的神色中還有其他情緒——所以只能低頭答應。

長久和鳶陽城的藥鋪合作，霧歡知道有些獵人或農民會眷養熊，用金屬管插進牠們體內抽取膽汁，好一點的便用腸管接在熊腹的傷口上，省去每次的皮肉痛。熊膽價高，他也動過幾回養熊的念頭，然而當霧歡聽見被鐵枷囚困住的熊不斷哀痛嘶吼，病懨焦躁地啃咬自己的前肢，才知道他想做的是多麼殘酷的事。

道無宣知道這些嗎？無論對方是不知道而殘忍，又或者是知道卻選擇殘忍，似乎都無法讓霧歡的心好過一些，男人陰鬱地胡亂思考，手裡撥動的泥水晃蕩破碎，凌亂細光之中看似有生物正潛伏在下頭，卻什麼也找不著

鐵三拿著長槍在樹蔭下躲雨。要不是因為他，或許霧歡會立刻掉頭回去，沒發現都蘆令他隱隱鬆口氣，另方面身為獵戶的自尊又不允許他真的就這樣空手交差。他沿著地勢低的地方放置了許多投餌的竹簍，希望能吸引牠們過來吃食。

只要早點完成這事，他便能早點將這份不快給拋諸腦後吧？示意鐵三自己已經把陷阱巡過也重新設置好，霧歡跟他一起窩在有寬大葉片的樹下，等這場讓人厭膩的雨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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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蘆

似蟒的身驅上有退化不全的短足，因為行動緩慢，所以很少在外活動，
只有在補食的時候會離開土穴，用靈敏的嗅覺找尋獵物，並埋伏在沙土下進行襲擊。

都蘆以各種有毒生物為食，最多只會長到一條手臂長，顏色多為墨綠跟灰，但活的越久顏色會越加鮮豔，從亮綠到藍綠色系都有，與此同時體內毒性也更強。

牠的肉能清熱涼血，治療高燒跟瘡病，內臟則能製成有去毒效果的特效藥，
相傳是都蘆體內有特殊的解毒囊，讓牠能化解其他生物的毒性來滋養自己。

牠的肉能清熱涼血，治療高燒跟瘡病，內臟則能製成有去毒效果的特效藥，相傳是都蘆體內有特殊的解毒囊，讓牠能化解其他生物的毒性來滋養自己。

由於這種以毒養毒的特性，有一些練蠱師會飼養來做為蠱王，有時也當做練蠱失敗時候的救命藥而飼養，在邊疆地帶比較常見，在以巫蠱為信仰的村落甚至化身成神祇身邊的護衛或使役，是相當被尊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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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解石

使用大量九戈草、芯檀果和鹽兌水熬煮而成的鹽石，白中透著一層淡綠，摸起來相當堅硬，是維曜派精心研發的配方。對於一般的妖怪有良好的驅逐效果，一但接近便會讓牠們昏眩不適。

妖怪們觸碰到晦解石會有燒灼疼痛感，如果泡水潑灑效果更佳，對水生類的妖怪也非常有效，通常會搭配符咒一起設置成結界。

雖然對道行越深的妖怪效果跟影響會越弱，也有部分妖怪對晦解石的抗性較高，但用在大範圍的防範上還是相當實用，另外還具有除濕的效果，不過為了不讓鹽石吸到水分自行化解，會收藏在乾燥防潮的容器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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