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聲音在半夜響起,一向淺眠的我,理所當然地被吵了起來。
而我也理所當然地脾氣暴躁起來。
那是個像是人的喃喃自語,真的很討厭,像是在說『都不理我』之類的東西吧。
我從床上坐起時,看著在角落的身子,沒有下半身的身子,我的心中依舊是很暴躁的情緒。
在對方還沒注意到自己前,我從抽屜拿出一個別人送我的特製填充娃娃,以及放在我枕頭下的三把刀。
口中唸起娃娃背後寫的咒語,不免會引起幽靈的注意。
然而在那男人開口之前,一把細刀先插進娃娃的脖子,幽靈男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的姿態,我即使不看也看得出來。
而在一股寒氣正要逼近我時,脾氣暴躁的我把娃娃隨手甩到一邊,丟到牆角,眼角也看到了那半透明的東西撞到牆邊的滑稽模樣。
然後,我把手中兩把刀子拋進娃娃的身體,我能聽見藉由刀子,娃娃與牆壁合為一體的聲音。
再次醒來時,心情還算不錯。
先去跑個晨跑,再來洗個早晨澡,意外的,變成老女體後,身上的肌肉是一樣緊實的,如果我像高橋先生那樣,恐怕是一堆皺紋了。
明明聲音是老女人,樣子卻是年輕人,西家的基因真是噁心,不過我還是很感謝素未謀面的母親。
接著在廚房準備簡單的早餐後,我叼著一半的早餐,看到了在一旁的男人。
金髮的年輕男人,長相不差,身材不錯,除了那張要哭不哭、要嚎不嚎,唯一能做的只剩哀求我的表情外,姑且算是個好質混混男吧。
往旁邊一瞥,模糊的記憶裡,明明只有三把刀插在身上的玩偶,多了幾個慘不忍睹的叉子與剪刀。
根據我優秀的在腦袋分析,大概是這傢伙在晚上放出奇怪的怨氣,害我睡得心情不好,所以就丟了一些東西我過去吧。
如果現在就這麼拔出來,娃娃大概毀了,所以我只好拿起縫紉工具,一邊給人拔刀一邊幫娃娃縫上針線。
差不多縫好後,先是給人解開被釘住的頭部,為了確保他不要亂動,胸口的刀仍插得好好的,最後,把聲音給解開。
不知怎麼,很不可思議地,這個幽靈小混混能說話後,不是先罵聲婊子,而是發了幾聲帶著濃厚哭腔的試音吧。
然後他再持續帶著那令人龍心大悅的哭音,這麼講著:「對、對不起⋯⋯不要再刺了⋯⋯」
看著臉上瞬間表現出絕望神情的透明幽靈,我把木籤刺回喉結處,又再一次的,幽靈發著我根本聽不到的慘叫。
據說是催眠類性的詛咒娃娃,對幽靈效果絕讚。
「然後,大概是這樣,這個幽靈大概是來找你的。」
我在娃娃上閂上項圈跟鐵鍊,像是提袋一樣,把他帶到了馬場先生的住處。
在講解給馬場先生時,我適當地撒了些謊,給幽靈刺了幾刀,把這隻幽靈的事情好好地推給了馬場先生。
「所以馬甲先生,你今天早上沒有運動進化肌肉,還在這邊懶懶散散地等待早餐,我只好給你帶來高蛋白跟幽靈來了。」
「嗯、找兒子。」一隻鬼想要找兒子,所以帶來給我看,滿合理的……
「找兒子你帶來我這幹嘛!」一點都不合理好嗎!
看幽靈在一角遊來遊去,喃喃著不知道說什麼,我又看回矮婦,「我要吃早餐。」意思是那隻鬼的事與我無關,我不要管這事。
說完便翻著矮婦口中的高蛋白是什麼……幽靈卻靠過來甜笑著說:「乖兒子,爸爸幫你弄早餐。」
第一次感覺到背後有陣涼意,會不會溫柔過頭了!而且誰是你兒子!去找那邊那個……女人……呃,煩死了!
「不是都金髮嗎?那傢伙已經把我當作神一般看待了,你就不要逼他把我當兒子了,很可憐啊。」
應該是惡魔才對。
他的眼神就像是『拜託不要讓我跟著這矮子』之類的神色,不斷地靠近馬甲先生,盡可能地遠離我。
順道一提,那隻娃娃現在正放在桌上,不過幽靈無法碰到這個神奇的醜娃娃,非常地為他感到可憐(笑)。
「你覺得我會像你這娘砲的兒子嗎?」已經是沉著氣對幽靈說,一副就是沒脾氣的軟弱感,這種人一定不會也不敢自殺,那是怎麼死的?
對矮婦的回應,瞬間跑進腦袋裡的第一個想法:「你又對人做了什麼。」已經百分百確定不會是任何好事。
「桌上這隻……不會是我的早餐之一吧。」長得就不討喜,更何況是被工具插著更顯奇怪。
欸?不是嘛——這樣的話我沒有講出來。實際回想一下,這個看起來有小混混風格的娘娘腔,說不定是自己害的呢。
「馬假馬先生,娘娘腔可是非常嚴重的歧視話語,難道你想要別人叫你黑金剛嗎?請有一點同情心婊子。」
「再說,這個人會成為這樣,很有可能是因為心理創傷造成的,你自己想想,因為自己是幽靈,把人用了多少次肚破腸流的攻擊,都不會再次死去甚至是昏過去,連瘋掉都不允許,只能一整晚不斷地不斷地不斷地承受越來越可怕的痛苦,即使是它自作自受,也有充足的理由同情它不是嗎?」
——我以長篇大論來隱瞞,自己可能在睡夢中宰了對方心智的可能性。
說起來,那個娃娃的面積實在不大,我大概都穿刺了它的命根子無數次,變娘娘腔的原因會是這個嗎?
「會亂取名的只有你。」咬牙、青筋一下子爆現,雖然這副黑軀……大概是看不太出來。
「我想九成是你造成的。」這娃娃不會是……厭惡的拿起娃娃的手,從中抽出一把剪刀,同時注意著幽靈的舉動,不過抽出那刻就立馬聽到祂痛苦的慘叫……
果然。
「黑矮婦,呀、這是怎麼回事?」舉起娃娃塞到人眼前,當然不會讓人拿走。
「催眠術喔,可以把它當作安全版的巫毒術喔。」
安全、可愛、而且修補方便。
可以說是集各種優點的嶄新巫毒娃娃。
「順道一提,不安全版是這個,效果不是很好,很可惜。」
我從一邊的皮箱拿出一個放有底座的稻草人⋯⋯姑且看得出來是稻草人的稻草人。
那是一個身體被扭曲地可憐,身上插滿五寸釘、針、以及被已經乾的黑色膠狀物佈滿的草人。
面上還有個歪斜的『父』字。
呃……沒想到世上還真有這種術法……
先不管短腿手上的是什麼,因為那隻幽靈自己遊到廚房去……煮早餐呀!
不過現在這樣看,祂也不像是會做什麼,幹嘛短腿要對祂……施暴?
「祂做了什麼?」指了指那邊專注做早餐的幽靈……
「祂壓你了?」要不是什麼故意的煩擾,應該不至於把刀插滿在祂身上吧……
不然就是床氣甚重的短腿。
幽靈悠悠的遊過去,還端著『豐盛的』早餐,呃……太陽蛋……炒蛋……荷包蛋……蛋、蛋花湯……「這就是你的高蛋白……」這是對短腿說的,也虧幽靈能想出這麼多……蛋式煮法……
「那種食物的話題就別提了,趕快處理掉他的願望,讓他跑回地獄,不然我得要叫認識的把它切得七零八落。」
不只要七零八落,還要肚破腸流,呵呵。
「那你被祂壓的話題?」壓根沒在意矮婦偏移的話題,祂除了娘砲了點,也不像是幹壞事的……
幽靈忽悠的站在旁邊,嘴裡說著什麼快吃快吃又兒子兒子的,煩死了……
「那你就快點去幫祂處理呀。」反正與我無關,早餐都煮好了,既然是能吃的樣子,那就白不吃,可是吃這麼多蛋……
「膽固醇會過高喔,呵呵。」
我以撲克臉的嘲諷樣,這麼對著房東說著。「是說,如果你要讓他恢復原狀,大概把那個娃娃身上的小刀拔出來就可以了吧?」
心臟被刺著,男子漢的心也被封印的意思吧?
「那你多少給我,全吃下去。」只拿了一盤炒蛋,三兩下便下肚了,但畢竟是別人的苦心烹調。
「被壓了這麼大反應?」看那娃娃被插得不像人型,要是在人身上,這是多麼變態的舉動,果然這個矮婦心理一點也不正常。
「不不,那已經是改良版了,你看看這個精美的無用物,原本我想要做成這樣的。」
把還放在桌上的『父』字稻草人推過去,讓人過去比較一下。
只要有眼袋的人就可以看得出來,肯定是『父』字稻草人比較兇暴,但很可惜他沒有用,連感冒都豈不了效果,真可惜。
「我不覺得這草綁起來能有多精美……」能懷疑這人的審美眼光嗎?連字都貼歪的,這娃娃多少比起稻草人能看,雖說一個噁心一個像垃圾,根本沒有比較的意義。
「哪位父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你要弄成他這樣?」如果效果跟娃娃一樣,那就是說一樣是在矮婦睡覺時惹他了。
說著拿起娃娃,把上面的工具一一抽出,好像有種善後的錯覺?不過每抽出一次,那個幽靈就在旁邊鬼吼鬼叫的,吵死了。
罵了聲、威嚇了一下,幽靈才摀著嘴,發出微弱的聲音看我動手。
我默默地聽著房東把最後一把小刀拔除。
不意外地那隻鬼開始湧出不舒服的殺氣,指向型的殺氣富含著質量,恐怕即使不是我,別人也與能輕鬆感覺到吧。
尤其是在玻璃震動、電燈忽明忽暗、桌上的食物還飄起來的情況。
不過還好。
說是鬼,卻也只有這種程度啊。
真爛。連哥哥都比不上。
也許之前那種娘炮樣不是裝得。
這次很可惜,雖然他做了很多動作,但他依舊張牙舞爪地衝過來,為什麼都已經被刺過好多次,看來是沒有吸取教訓呢。
反正也沒有食物在桌上了,現在我是能很方便的踏著桌子,來彌補高度差的。
於是,像踏著馬步一樣,向前突刺的銀光,剪刀、銀籤、叉子、湯匙、筷子、水果刀,我打他們抵在馬場先生的五官前面。
只要我、幽靈或馬場先生有人動一步,我就會失手刺殺掉他了吧。
「不准動,兩方都是喔。」
看來效果很好,幽靈停了下來,只能惡狠狠地看著這邊。
「只要有一邊敢亂動,我想你們很清楚,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幽靈大哥跟小兒子。」
……
……
……
我只想躺回床上睡一覺……
我明明就只是個局外人吧,幹嘛要拖我下水!等變回來絕對要勒死這個小矮人!
「至少讓祂講留在這裡想幹嘛吧。」不知道不解決,也只會一直待在這裡,麻煩。
「欸?我個人是不介意啦,不如說,即使他說想在最後一刻跟兒子親熱,我也不介意看完全程喔,不過沒法拍照還真是可惜,要是我有借能夠清楚拍攝幽靈的照相機就⋯⋯」
「吵死啦!婊子!誰要做那種事啊!」——似乎是由幽靈先生罵出的粗話。
真是的,如果他早點表現出這點,或許我還能跟它做好朋友呢。
「誰會到臨死了還想那檔事……」只是和應幽靈的話,矮婦被罵這也是活該。
「嗯……所以幽靈先生,你要是有什麼遺願,就盡管說出來,他會幫你實現的。」沒辦法,我可不想步出這個房子。
「我倒是覺得誰都能做到的喔,變態很多的。」
我把銀具收起來,相反地把救命娃娃給奪過來,這次雖然沒有把針全刺上去,但也沒有就這樣放幽靈自由。
扭住他的腦袋,我帶著不怎麼真的非笑容說著:「說吧,乖乖說吧,你到底有什麼遺願呢?只要我能做到的我會盡可能幫你去做的喔。」
我聽到了像是碎碎店的咒罵人婊子的聲音,我想應該是我聽錯了,所以會盡可能保持好脾氣的。
「……兒子……我想對自己的兒子道歉……」
「看來我愛莫能助呢。」
我好像能聽到幽靈大哥又再次低罵,真是的,做人怎麼可以那麼愛說髒話呢。
厲害的傢伙可是可以在不違反法律的狀況下打擊人心呢。
「看來馬甲大哥,只剩下你能想了吧,你能做什麼呢?」
「你不會去幫祂找兒子嗎?嘖。」我待在這個房子是能幫祂找?我又不是祂真的兒子,跟我道歉也沒用吧。
沒想到幽靈突然跪在地上拉著我的手,「兒子不想見我,還特地找大師安了護身的東西,我現在連接近他都不行……」
呀、所以呢?要我找到人,把他護身的都拿掉,讓你們見上一面?
麻煩。
「你跟我的兒子很像……可以……」
「你他媽的兒子是黑鬼嗎!?」覺得跟祂兒子像這個說法,是在侮辱我,能不火大嗎。
「嗯……樣子之外、性格也……」祂還敢說。
「給你三分鐘。」然後讓矮婦收了祂,這矮婦什麼時候會收鬼?
「那我……兒子!爸爸對不起你!……」接下來是一連串的哭嚎、做了什麼對不起兒子的事……總之就是,不聽也罷。
到底哪個才是祂的真面目……
「停。」我的眼神讓祂連哭聲也止住,「爸、我接受你的道歉,安息吧。」還沒三分鐘就忍不下去,直接了當的完成這件事,免得再聽下去我耳膜要破掉。
「要做的做完了,帶走。」我要做的也做完了吧,既然是矮婦帶來的,那祂也該由他負責,要麼祂自己走也可以,反正別讓我再聽到祂的聲音。
「好、好,是說,明明這世界上就有手機這種東西,用手機傳一下遺言就好了吧?」
是說,真的能這樣就解決嗎?這種東西。
不過既然感覺都到一個段落,就先拴著這死幽靈走出門吧。
「房東先生,你就乖乖享用你的類固醇大餐吧,我要先走了喔。」
「終於可以走了……」
「請不要在那邊囉嗦,不然我就讓你升天過程扼殺掉喔。」
「你一定要打臉媽臭婊子!」
不好意思,我只是覺得居然真的會因為那種原因而升天,真是太過可笑了。
不如說,別把別人當自己的兒子啊,變態。
「總而言之,在你升天前,趕快把你會跑到房間的事情簡簡單單的濃縮給我聽。」
「……西家的一名女性會很樂意幫助幽靈--我以前聽過這件事就是了。」
西家的女子?我家沒有女性的說,難道是指母親的事嗎?
那個母親會幫助人?那個哥哥和父親口中都是很微妙的存在的母親嗎?
嗯嗚……我不想管太多西家的事情,還是不要牽扯好了。
說起來,如果他真的指得是我母親,那又是多久以前聽說的事呢?
那個在我出生不久,據說就因為工作而去送死的母親。
不過很可惜,這個疑問也沒有人能夠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