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泥沼中奮力擺動四肢，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絲光源，右衛門不斷朝著可能是這無盡深淵的出口之處游去。身旁好像一直有人在喊些什麼，但聲音被一陣又一陣的雜音給打斷攪散，到他耳裡只剩隻字片語，根本無法辨別。

他繼續向前游、或者是爬，他無法分辨，只知道越靠近光源，他能聽到的聲音就越清楚。

最後，躺在病床上的伊藤右衛門終於睜開雙眼。

起初他什麼也看不見，眼睛無法依照他的意識對焦，所有的東西都糊成一片。他重新閉上雙眼，耳旁好像傳來吉野軍曹哼唱的歌聲，這使他安心不少。他知道雖然吉野軍曹被六生賜予的武器是把巨矛，但她真正擅長的卻是咒術及陰陽之術。當然，她並無法呼風喚雨，但微調周遭氣溫或使人心平氣甚至治癒小傷口對她來說都不是難事。

等到吉野夢千的歌聲結束，右衛門才又睜眼，「謝謝妳。」

夢千愣了一下，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她不知道右衛門道謝的緣由，她只不過是無聊才在練習最近流行的曲子，「你醒了就好。」

「軍曹，我睡了多久？」與薩克的激戰他記得一清二楚，就連最後給薩克撞了那一下，路上折斷的行道樹數量他都沒忘。如果現在躺在軍營中的醫護間，鐵定是軍曹或其他十紋士兵救了他一命吧？

「一天一夜。」夢千見到右衛門想爬起來，連忙按住他的肩膀，「你傷得很重，雖然用了很多……方法才讓你復原得較為迅速，但現在不能亂動。」要是說出右衛門的命是石像鬼撿回來的，不知道他會怎麼想，他個性這麼偏激大概會無法接受吧，夢千不想讓事情更加複雜。

「軍曹，我在帝都內發現一隻吸血鬼。」全身傳來劇烈的肌肉痠痛讓右衛門乖乖躺了回去，「他大概咬過千代……佐藤千代了，她是我的青梅竹馬。」

「這樣嗎……」夢千皺皺眉頭，她記得利百佳在把身上只有少數瘀青和割傷的右衛門交給她時講過不需要擔心那隻吸血鬼，她現在有些懷疑利百佳是否在隱瞞什麼，「確定有咬痕？」

「……我沒看到，但從千代……佐藤對他的態度，很難想像沒有。」千代被咬了，千代被吸血鬼控制了，他強迫讓自己相信這是唯一的可能性。

「既然還無法確認，就不能斷定。」夢千鬆了口氣。

「軍曹，千代……佐藤現在怎麼樣？她有回家嗎？」像是想到什麼一般，右衛門緊接著問。

夢千搖了搖頭，「佐藤小姐一夜都沒回家，就連白天都找不到人影。佐藤家的人雖然有去報警，但警方那邊似乎也是一無所獲。」

「是不是被吸血鬼擄走、嗚……」聽到這消息的右衛門又想要爬起身，再度被肌肉酸痛給阻止。

「不能否定這種狀況，所以我已經暗中派人去調查了，這次你好好休息吧。」看著自己部下這麼淒慘的樣子，夢千心中著實不捨。就算他常常與她意見不合，但再怎麼說都是她得照顧、帶領的後輩。

「不行。」右衛門瞇起雙眼，他這個反應雖然在夢千意料之內，但她還是不禁眉頭微蹙，「千代……佐藤對我來說十分重要。」

「所以我才要你休息。」夢千嘆了口氣，「正因為重要，所以判斷力很容易失準。」

「軍曹。」右衛門這次不管身體如何哀嚎哭叫，硬是將自己撐了起來，一臉正經的看著長官，「我懂這個道理，但正因為是千代，我才無法置之不理。不管是誰，就算是軍曹您親自出動，我也沒辦法就這樣躺在這邊靜養。不，就算是現在，不管我的身體、我每一個細胞告訴我面對那隻吸血鬼時我有多麼軟弱無力，我的心就是無法放下。雖然躺在這舒適柔軟的病床上，我的心還是懸在半空。軍曹，恕我無法將追尋千代與那隻吸血鬼的任務交給其他任何人。」

他的聲音是多麼有力，意志是多麼堅定，看見他的眼神，吉野夢千知道就算把右衛門四肢打斷，他還是會用爬的去追尋千代。沒有任何方法阻止這個男人。這是愛情嗎？還是只是男人的好強心呢？夢千輕嘆口氣，對這名佐藤千代既是羨慕又是同情，羨慕有人這麼甘願為她拋頭顱、灑熱血，同情她即將陷入有如泥沼的狀況。

「長官。」見吉野夢千沒說話，右衛門再度開口。

「唉，我知道了。」戴上軍帽，夢千站起身，「我去準備遠征申請文件，詳細事宜我得跟我的長官說清楚。」

「謝謝長——」
「但是，」夢千打斷右衛門的話，「這不會是你的單獨行動，我會申請一同派出你的小伍。」一來保護這才從鬼門關回來的蠢蛋，一來隨時阻止他脫序的行為。

「……是的。」右衛門再怎麼不甘心，他也知道憑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單獨對抗薩克的，他已經吃過一次苦頭了，相同的錯誤不可以再犯……他也沒有機會再犯了……

「你今晚好好休息，上級就算同意派你們出任務也需要幾天時間，我知道，」看著右衛門即將爆發的樣子，夢千以右手作了個制止的手勢，「但你連床都沒辦法下，現在出去就只是找死，好好養精蓄銳吧。」

做了幾次深呼吸，右衛門最後才緩緩點頭，「是的，長官。」

「然後，任務結束後我要一份詳細的報告。」語畢，夢千關上病房房門。她還得好好與右衛門的小伍溝通……那群戰鬥狂，到底有誰能當她的間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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