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第十一章 迷宮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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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開一扇又一扇的紙門,繞過一條又一條的長廊,跟在涼介後頭的青子早已失去方向感,要是涼介突然消失——就像當初他帶她來這間屋子使她體驗迷路後被人拋棄的感覺——她一定沒辦法逃離這裡。
雖然有不只一條路可以到達迷宮最深處——也就是原屋主的閨房——但涼介選擇的路線與青子的習慣截然不同。比起她的走法,這條路似乎沒有那麼多的天井嘗在天花板上垂釣長長的舌頭,也沒有那麼多發出陰笑的雛人形跑來跑去,也許她真該好好做個筆記,免得每次回去主臥室休息都還要沿路遭受各種攻擊。
由於迷宮內幾乎找不到任何蠟燭或油燈,青子手上的提燈變成唯一的照明。她左晃右擺,想要替涼介照亮眼前的道路,但每當在超前腳步時他便突如其來的拐了個彎,使她險些落在後頭。最後,青子只得乖乖的當個跟班。反正涼介看起來好像不需要任何光源,在黑暗之中,他那對銳利的眼睛閃閃發光。有時,她好奇涼介眼中的世界到底長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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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涼介停下腳步時,青子才意識到他們已經到主臥室了。
看著涼介一動也不動的樣子,青子歪了歪頭,在想是否對方在等她幫忙開門。但就在她纖纖素手即將碰到紙門的那一刻,涼介輕輕將她的手架開,搖了搖頭。
青子皺皺眉頭,不了解涼介此番用意。她側耳傾聽,並沒有任何少女的哭聲,也沒有情侶的甜言蜜語,更沒有令人害臊的呻吟,除了偶爾經過的天井嘗傳出舔舐天花板的聲音外,什麼都沒有,他們周遭是一片死寂。
所以涼介是在聽什麼呢?青子更加好奇,難道這個男人可以聽到其他世界的聲音?
過了良久,涼介終於用手指指節輕輕敲了敲紙門木框,「打擾了。」像是怕打擾到房內住戶,他輕聲細語的說。



千代獨自一人坐在這棟迷宮屋的主臥室內,抱著跑到她懷中撒嬌的雛人形發呆。
雖然在抵達這間迷宮屋時她就已經恢復鎮定,但她還是無法正視薩克。好不容易來到據說是最安全的臥房後,薩克也很識相的自己縮到角落不發一語,直到快要天亮才把榻榻米掀開,一路挖到泥土地後掘了個坑,把自己埋了進去。
千代知道在沒有棺木的情況下,吸血鬼得回到大地的懷抱才能恢復體力,她也很自然的幫薩克把榻榻米重新蓋上。
她嘗試入眠,但每當雙眼闔上,右衛門鮮血淋漓的面孔就會出現在眼前,把她嚇得腦袋清醒。也因為如此,她一整天完全無法休息,所幸這棟迷宮屋的雛人形不知從哪替她弄來的零食還算可以入口,才不致使她在疲倦時還得忍受飢餓的煎熬。
在吃飽喝足後,她才有足夠體力及腦力思考昨夜發生的種種。她對右衛門身為十紋這件事其實不會說非常意外,畢竟年紀輕輕就能升官到伍長必定是功績顯赫,而帝都內好像只有這個秘密組織特別活躍。
她無法接受的是右衛門的蠻不講理。她見過、接觸過一些十紋軍官,絕大部分都不像右衛門如此偏激,明明薩克沒做什麼也沒說什麼,她不懂為什麼右衛門一副要將薩克碎屍萬段。
至於薩克,昨夜他那一撞,千代才認清了他身為吸血鬼的事實。一直以來,他都是那麼溫柔,不管是替她準備甜點、幫她量三圍、還是製作衣服,他的行為舉止都是如此優雅,以致於使她忘記在傳說之中吸血鬼擁有的各種特殊能力——特別是怪力。她知道薩克是為了不要使她受到傷害才失手傷了對方,她感謝他的溫柔,但若右衛門就這樣逝世,千代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她不太確定現在自己該怎麼面對薩克。她非常喜歡他,但自己還有辦法看著他、發自內心的微笑嗎?她不確定,至少在知道右衛門平安無事之前,她恐怕沒這個能力。
想到這裡,千代眉頭皺了起來,她不知道為什麼利百佳修女要求薩克帶她一起逃跑,她知道如果就這麼直接回家她會碰到不少問題,但逃出帝都?是要躲避十紋的追捕嗎?也許薩克知道些什麼,也許利百佳知道些什麼,但沒人跟她解釋。
正是因為如此,才使她更加惶恐。
像是察覺到她的不安,在她懷中的雛人形頭不自然的扭了半圈,面無表情的盯著她瞧。它歪了歪頭,有些困惑,但千代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問題。
突然,她想到自己身處的環境,頭上有天井嘗不斷嘗試將垂下的舌頭搭到她頸後想要品嚐年輕女高中生的滋味,懷中有隻雛人形不時扭動自己身軀發出喀喀聲響像是想要獲得不曾有過的母愛,若好友綾乃見到這個畫面,不知會有什麼想法。
大概會一邊尖叫一邊跑掉吧。
一想到綾乃會有的滑稽模樣,她不禁掩嘴而笑,卻也在同時才驚覺自己鬱悶的心情舒緩了不少。
不知道綾乃會不會擔心她呢……今天一整天都沒去學校……
「打擾了。」就在這時,主臥室的門框響起輕微的敲門聲,打斷了千代的思緒。她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是哪隻雛人形學會說話了嗎?還是有其他……那看起來像幽靈的女人不是說過這棟屋子沒有其他活人?
「請、請進?」不是很確定該說什麼,千代端正的跪好,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的望向入口。
紙門緩緩的拉開,站在門後的是——
「不准對千代醬出手!」說遲時那時快,紙門前的榻榻米從下往上飛起,薩克也從地底竄出,直接對來者發動攻擊!
「薩克!」千代驚慌的大叫,難不成他早就醒了,只是躲在下面埋伏?
「喀哦——」但薩克的喉頭卻發出一聲詭異的聲響,千代定睛一看,才見到他脖子被一隻大手掐住,整個人被懸在空中,雙腳無力的踢來踢去。
見到這畫面,千代跳了起來,她不知該不該上前幫助薩克,但自己能夠做什麼……那名男子是如此高壯,手臂和小腿上纏繞的破損白色繃帶都暗示著他拳腳功夫了得……
「我還特地敲門告訴你我要來了,你是完全沒聽到還是故意的?」那名男子重重的嘆了口氣,稍微放輕右手的力道,將薩克抬高一些。
「遙島……大人?」薩克好不容易擠出了這幾個字,他的手緊緊抓著涼介的手腕。
「下次搞清楚襲擊的對象吧,別嚇到人家了。」人家指的是千代。涼介用左手手臂輕輕拍打薩克,就像在清掉毛巾上的灰塵一般,最後才把他放回地上,把榻榻米重新鋪好。
「你們……認識?」見到兩人的互動,千代有些遲疑的看著這名陌生男子。
「啊,千代……醬,」不太確定自己能否繼續如此親暱的稱呼對方,薩克頓了一下,確認千代沒有表示特別反感後才繼續說,「他就是幫我們開路的那名風獅爺。」
「從結果看來,當初不把隧道挖開可能還比較好。」涼介搖搖頭,意示兩人坐下,「你該慶幸是我先找到你們的。」
在兩人並肩跪坐在桌子對面後,涼介才大辣辣的盤腿而坐,這時,千代注意到那名送行提燈還站在門口並沒有進來。
「我幫你們準備些吃的吧,遙島大人想要些什麼呢?」雖然說「你們」,她的目光卻沒有離開涼介。涼介搖搖頭,表示把對面兩人餵飽就好,他不需要進食。
青子有些沮喪的點了點頭,緩緩離開主臥室。



這裡到處都是妖怪的氣味,似乎原本有隻冤魂,但不久前被莫名其妙的收掉了。嗅了一嗅這棟古宅的氣味,亞伯拉罕下了如此結論。
浪費了一整天的時間,他總算找到這棟林間小屋。他不曉得自己怎麼沒在第一時間發現這邊妖氣沖天……不,也許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忽略了混在其中的吸血鬼味。
這雜碎還是挺聰明的嘛,也許這次的狩獵並不會像想像中無趣,亞伯拉罕咧齒而笑。
而且,好像還有另一股亦正亦邪的妖力……沒花太久時間,他就知道那是屬於不久前造訪聖瑪麗亞女子學院那頭風獅爺的波長。
他在這裡做什麼?該不會是利百佳跑去搬救兵了吧?亞伯拉罕不屑的撇了撇嘴。不管叫誰來,都無法阻止他這次的討伐,如果那頭獅子想阻撓他的好事,那就只能順道一起處理掉了。
不過,若利百佳認為這頭獅子有實力阻撓他……哼哼,到底能不能給他帶來許久未曾體會的戰鬥愉悅呢?
抽出了掛在腰際的金屬短棍,亞伯拉罕將廢棄古屋的大門拉開。



待到兩人都用餐完畢,千代稍微恢復血色後,涼介才開口,「那名十紋軍官安然無恙,不只命保下來了,大概只要再幾天就能回到崗位了吧。利百佳著實花了不少力氣。」這些利百佳都沒跟他說,但從對方今早那比平常稍微虛弱的氣色推測,她大概得花幾個月甚至幾年才能完全恢復。
「太好了……」聽到這個消息,兩個人不約而同都鬆了口氣,然後才有些靦腆的看著對方微笑。
「但我想你們要擔心的應該不是十紋吧?」雖然與那邊的衝突不可避,但利百佳似乎有她自己的點子。
「咦?那是?」千代露出詫異的神色。
「你還沒跟她說?」涼介皺皺眉頭,望著薩克。在見到他有些愧疚的神色後他便知道這對小情侶昨晚鐵定在鬧冷戰,他把目光轉回千代身上,細細觀察這名女高中生。
還穿著聖瑪麗亞女子學園的制服,雖然有些髒污,但不致令人側目。或許是一夜沒睡,她的臉色十分憔悴。涼介並不意外,畢竟青梅竹馬經歷生死一瞬,不管是誰都會忐忑不安。雖然充滿恐懼與不解,但涼介可以在她瞳孔深處瞧見那一絲堅強。
是個非常特別的女孩子呢,難怪有辦法抱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雛人形玩耍。
「石像鬼的狂戰士亞伯拉罕在追擊薩克,」如果薩克什麼都沒說的話,那也許千代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為何被拐到此處,涼介如此猜測,「基本上被追到薩克是死路一條,沒有任何討價還價餘地,而他也許會拿你做人質,所以利百佳才要他帶你出來。」見到千代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涼介知道自己的觀察與猜想並沒有錯。
「那……」這下該怎麼辦?千代不禁苦惱,回家躲著根本行不通,但那石像鬼會追多久?難不成一輩子都要這樣躲躲藏藏被追殺嗎?她知道認識薩克時她的世界會因此改變,但她沒想過是這種毀滅性的轉變。
「你有任何打算或想法嗎?」涼介見到千代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他只能把這個問題丟給薩克,他希望對方最少最少能有一些些的主見。
很遺憾的,薩克也是一臉茫然,完全沒有任何頭緒。
搖了搖頭,涼介正準備開口時,背後紙門突然被打開。
咯咯咯。
咯咯咯咯。
一大群的雛人形站在長廊上,看起來十分驚恐,身體不斷抖動,從關節傳來的聲響震得千代耳膜發痛。
「咦?怎麼了?」一直坐在涼介身後的青子站起身來,不解的將其中一隻雛人形給抱了起來。
「亞伯拉罕到了。」涼介頭也不回便如此宣示,就算在迷宮最深處,他還是能感受到對方不斷散發的神聖靈力,如銳利的斧頭不斷在他頸後輕輕摩擦,讓他十分不舒服。這是宣戰的意思嗎?涼介感覺自己靈魂有一部分想要回應這個挑釁。
但還不是時候。
「遙島大人,我去幫你絆住他,你們先準備逃離這裡吧。」見到涼介一本正經的模樣,青子知道情況不妙。
「這裡有其他脫逃路線嗎?」涼介詢問。亞伯拉罕的靈氣正緩慢的朝這邊前進,也許他還在研究這棟迷宮屋,也許他想享受狩獵的樂趣,不管是哪個,他們還有一些時間。
「有,請跟著它們一起行動,它們知道路怎麼走。」青子指了指身旁那一整群已經準備奪門而出的雛人形,看來亞伯拉罕的靈氣對它們影響非常大,「還有,前屋主留下了一張地圖,好像是她生前的別墅?那邊應該可以避一避。」
對於這項情報涼介倒是挺意外的,他接過縫在一條老舊破布上的地圖後便直接將之塞入腰帶內,「謝謝。亞伯拉罕是個非常危險的人,不要勉強自己。」
聽到涼介的關心,青子喜形於色,拍拍胸脯表示可以放心把一切交給她後便消失無蹤。



「所以,妳要跟我說他們往哪去了嗎?」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亞伯拉罕以鄙視的眼神俯視抱著一群雛人形、瑟縮在廢墟中的送行提燈。
迷宮什麼的真是太麻煩了,還是全部鏟成一片平地看得心情舒爽,右手把玩似的拋弄銀白金屬棍的亞伯拉罕這麼想。
那頭獅子沒出現真是太可惜了,這裡的天井嘗和雛人形根本沒有能力使他認真應付,連石像鬼的姿態都不需要顯現,戰鬥——更精確一點的說,屠殺——就這麼結束了。
「女士,我可沒這種時間陪妳在這邊瞎耗,那隻吸血鬼跑哪去了?」見到對方久久不發一語,亞伯拉罕接住從半空旋轉落下的金屬棍後輕輕敲打空閒的左掌,「跟那頭獅子不一樣,我很沒有耐性。」
青子咬緊牙關才能勉強不發出牙齒打顫的聲音,她不是不說話,而是無法說話。眼前這名男子散發的氣勢與涼介的溫和截然不同,只要他願意,說不定只用眼神就能殺死她——這並不是誇飾。
遙島大人說過不要勉強自己,是吧、是吧?看著亞伯拉罕一步一步靠近,青子不敢想像自己的死狀會是多麼淒慘。
她緩緩抬起右手,整條手臂卻晃得不聽使喚。
「跟那頭獅子一樣,妳要是說謊的話我可以一眼看穿。」在青子正前方停下腳步,亞伯拉罕思考用哪個角度砸下去能不弄髒自己。
青子現在整個人幾乎是趴在地上,額頭快要碰到泥土地。
她的右手指著南方的一座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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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宮屋是從 這篇來的,算是那個異聞的衍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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