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第十七章 亞伯拉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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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正在做夢,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這個夢在三百年來不斷重複上演,他曾經嘗試改變內容,但就如同歷史無法被更動,他的夢境也是。
那是十七世紀初,神聖羅馬帝國因為天主教與新教產生衝突而展開內戰,後來越演越烈,使整個歐洲陷入一片兵荒馬亂,他出生的日耳曼地區更是因為戰爭而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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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教會還是獵人都因這場三十年戰爭自顧不暇,自然無法控管妖怪作祟。那時,不管是惡魔、吸血鬼、狼人還是各種超自然生物都無法無天,完全不把因為宗教戰爭而忙著自相殘殺的石像鬼放在眼裡。也因如此,自認為守護一切良好傳統的天主教石像鬼大祭司決定打製一批為了戰爭而生的殺人兵器。
亞伯拉罕就是首批先遣部隊的副隊長。
手持足以打碎任何品種石像鬼的鈍器,這批戰爭小隊百戰百勝,在斐迪南二世收復波希米亞時他們也暗中助了帝皇一臂之力。那時,他們可說是戰無不勝,也因為有他們在前線廝殺,其餘守護者與醫者石像鬼才有機會整頓日耳曼內地治安,肅清那些暗中作亂的邪惡生物。
當時,亞伯拉罕最尊敬的對象除了大祭司加百列外,便是先鋒部隊隊長亞當。手持巨大戰鎚,那些自甘墮落加入新教的石像鬼只要與他交手,沒有一人能夠活著回去。有好一陣子他們兩人的名聲令人聞風喪膽,許多墮落者在聽到他們的名號便棄甲而逃。
只是,好景不長,再鋒利的刀劍也會折斷、再堅硬的盾甲也會腐朽。天主教石像鬼開始恐懼擁有如此強大力量的部隊,害怕若是他們倒戈石像鬼聯盟會直接被毀滅。漸漸的,他們不再被加百列信任,也越來越少出擊。
這時,法國與瑞典開始反撲,神聖羅馬帝國與西班牙漸漸無法抵擋新教的勢力,他們才又被派了出去。或許是戰情吃緊,聯盟內部已經無人可派,也或許只是想要假他人之手除掉這批燙手山芋,這一次出擊除了他們部隊殘存的六人,沒有任何援軍。
面對上百隻來勢洶洶的石像鬼,他們六人並沒有退縮,深信只要誠心向天父祈禱,神必定會回應忠心耿耿的他們。
那晚的慘狀,他永遠無法忘懷。
他們喊著天父之名,揮舞著散發聖光的武器,將自己的同胞——墮落的同胞——一個又一個砸毀。他們在平原廝殺,只藉著月光與武器的聖光照明,直到第一道曙光升起這場戰爭才落幕。
百來隻石像鬼,最後只剩他與亞當兩人佇立於滿是碎石塊的荒野。
他感謝天父依舊眷顧他,也因這場死鬥使他更確信信奉的神才是真理。
只是,亞當似乎不這麼想。
在這場戰鬥中,亞當失去了他對教廷的忠心,他對不斷被灌輸的善惡觀也產生動搖。
那天,他沒有隨著亞伯拉罕一同回去。
不意外的,大祭司指派給亞伯拉罕的下一個任務便是討伐墮落的叛亂者,亞當。
他曾經質疑這項任務的合理性。亞當為石像鬼聯盟出生入死,他的殺敵數是其他部隊隊員總和的好幾倍,論功績,他絕對能在聯盟內擔任要職。如今,大祭司親自要求他處決這名「叛徒」、他曾經景仰的對象,他心中天人交戰許久,最後才決定遵循他深信的教條,確切執行這項任務。
當然,亞當並不會乖乖等死,他行事低調並且藏身於世,甚至在某個農莊娶了漂亮的老婆隱瞞身份,亞伯拉罕花了八年才找到他的行蹤。
那時,為了引誘亞當出來,他不惜綁架他的妻子,用盡一切手段才使他願意化為原型與他交戰。看到她望著自己丈夫真身的驚恐模樣,亞伯拉罕感到心滿意足。
身為石像鬼,就必須將一切奉獻給天父,怎麼能做出擁有愛情這等自私的事?見到亞當如此墮落,亞伯拉罕心中對他僅存的一絲尊敬也蕩然無存,操起了大祭司親自祝福的銀棍,他與亞當展開死鬥。
若說亞伯拉罕在這一生之中有那麼一次差點蒙主寵召,那麼便是這場決鬥了吧。就算有八年沒狩獵與戰鬥,亞當的身手並沒變差,反而因為要保護妻子,他的攻勢比起以往更加猛烈。
猛烈,但無法冷靜思考,使身材較小、行動較為靈敏的亞伯拉罕能與之抗衡。他倆的激戰幾乎摧毀了整座農莊,也差點將旁邊的山頭給夷平。
最後的結果,是亞伯拉罕的軀體被開了數個大洞,亞當則是失去四肢與雙翼,只能躺在地上任由他的前副隊長宰殺。
打敗曾為自己努力的目標,亞伯拉罕自是欣喜萬分,但亞當接下來問他的問題,卻使他啞口無言。
「亞伯拉罕,何為邪惡?何為墮落?」看著處刑者手上的銀棍,亞當的心情異常平穩,他的雙眼似乎已經對焦至死後的世界了。
亞伯拉罕無法回答。
他認為違背教會便是邪惡、便是墮落,一直以來他對天父的命令無一不從,也因如此他才能戰無不勝。他手上染滿同伴的鮮血,是為了使天父的國度重新降臨於這個邪惡被肅清的淨土所做的犧牲。
但若真如此……聖職者教他的法術「偵測邪惡」就能順利找到墮落者亞當。
而實際上,他找到的卻是其他妖怪,追尋亞當的方式是不斷打探情報。
他愣愣的望著躺在地上的亞當,亞當的臉則慢慢變形,最後轉變成涼介的容貌。
就算他是邪惡生物』,你真的有辦法找到他?」遙島涼介開口。
他無法回答,答案他是清楚的。
一直以來,他都是在獵殺什麼?
……他不知道,只要獵殺下去就好了,只要繼續做一直都在做的事,就不會有時間思考和煩惱,就不會質疑自己存活的理由。
只要一直……



所以他討厭睡覺。
每次醒來,腦袋就會亂成一團,需要過好一陣子才能將自己的思緒重新整理。
只是,這次睜開雙眼,他卻見到一名意想不到的人。
他記得他叫伊藤右衛門,是那個被吸血鬼勾引的傻女孩的追求者,也是十紋的軍官。沒想到他已經追尋到這裡了……亞伯拉罕不禁好奇這次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似乎感到他如針的目光,右衛門轉過身來,才發現在上方的亞伯拉罕。雖然感到困惑,但他並沒有花太多時間在這個石像上,也許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
像是追尋那隻吸血鬼……
對啊,怎麼沒想到呢。
只要跟著這個傢伙走,追到那隻吸血鬼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亞伯拉罕在心中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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