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第十九章 寒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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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寒燕也沒對涼介做什麼。
在涼介清醒過後,他發現自己又回到那間房間一絲不掛的躺著,只是他確定這是因為變回風獅爺的石像原型才使衣服落了下去。雖然依舊是惡夢連連,但他能感到自己體內紊亂的妖氣現在稍微平穩些了。
他花了幾天的時間在寒燕的居所調養。他知道現在這副模樣去找薩克只會造成他們的困擾——若再被亞伯拉罕抓到,他連一絲絲存活的機會都不會有。而且,就算與世隔絕,寒燕似乎擁有許多情報來源,只要涼介擔心兩人情況,寒燕便會派出涼介看不見的眼線出去探訪,確保兩人依舊平安。幾次的消息指出,兩人照著原訂計畫前往名古屋,雖然行動緩慢,但也不用擔心追兵——在那戰之後,亞伯拉罕似乎也躲了起來養精蓄銳,沒有繼續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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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期間內,他對寒燕有更進一步的認知。這名女子雖然喜歡開玩笑,偶爾用輕鬆愉快的言語迴避那些會直接破壞氣氛的問題外,她沒跟涼介說過謊。
她的確是隱居山林的石匠。在房屋後頭有許多她的作品,不管是日本常見的地藏菩薩、西洋的石像鬼、或甚至是偉人雕像,她都能將之雕得栩栩如生。
至於涼介的腳底板上,也確確實實有Made in China的字樣,不過那是她趁涼介失去意識時自己刻上去的。他無法理解寒燕那麼做的意圖,但因平常會用繃帶纏腳所以他並沒有非常介意——畢竟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在他身上留記號了
他不懂為何寒燕對他如此友善,畢竟自己只是個因意外掉到她的山谷的過客,她沒理由提供他修身養性的環境,或是幫他修復傷口。只是,每次當他提出這個問題時,寒燕總是以「孤單寂寞的單身女子與世隔絕五十年現在總算有個精壯的男人從天而降自然要好好珍惜」為由打馬虎過去,幾次下來,涼介也懶得再度詢問。
基本上涼介在此處想做什麼寒燕都不會去管,唯獨在他練武時會阻止。若口頭勸告沒用,她會直接對涼介噴出迷魂煙使他再度失去意識。開始幾次還好,但很快的涼介便開始抗議。
「你現在需要的不是繼續使自己更加操勞,而是享受這種完全放鬆的感覺。」最後,寒燕如此表示。
「我沒辦法忍受自己鬆懈怠惰。」已經失了一條右手,若不能早點習慣現在的身體狀態,別說是面對亞伯拉罕了,就連守護自己地盤的能力都不會有。
「所以你選擇繼續把各種壓力加諸在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與心靈上囉?」寒燕嘆了口氣,「你應該也聽過,休息是為了——」講到這裡,寒燕停了下來,她注意到涼介的臉色明顯不對——他從來沒有把負面情緒表現在臉上過。
「當初便是信了這句話,我守護的村莊才被趁亂而入的。」待到涼介恢復面無表情時,他才開口,「若那時我選擇的是繼續撐下去——」
「要是你再早一些時間舒壓,也不會沒法察覺那隻地藏菩薩是妖怪假扮的,不是嗎?」寒燕微微一笑,卻讓涼介退了一步,臉上盡是訝異之情。
「這些,妳是……」怎麼知道的?七百年來,從來沒有一刻比現在還要驚恐。在身心俱疲之下,被妖魔騙離職位導致遙島村被摧毀這件事,現在應該沒有任何人知道才對。
這個女的到底是什麼……
寒燕搖了搖頭,「你瞧瞧你,已經累到在夢中都不設防了還不自知,是不是要我強迫你睡上個三天三夜啊?」她向前走了幾步,用食指頂著涼介的胸口,他並沒有退縮,只是低著頭望著這名神秘女子,「你知道嗎,現在要不被你察覺侵入你的腦袋根本是易如反掌,但如果是正常狀態的你,應該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吧?」
「你,到底多久沒有好好徹底的放鬆了?自責於遙島村的悲劇,不斷將各種發生在你身上的事都當成是贖罪的一環,包括背後被刻上那個東西,和手被打斷也被當作是應得的懲罰是吧?」寒燕並沒有因涼介臉色逐漸顯露怒氣而停下,「也因為那場悲劇讓你害怕使用自己的力量,害怕自己再度變回那頭怪物,所以不斷給自己設限,不斷禁止不斷忍受……其實你的理智現在隨時都有可能崩毀對吧?」
涼介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寒燕,過往的回憶片段不斷在腦海裡重新上映。
她並沒有說錯……她甚至比他還要更了解他自己,至少她不會特別迴避那些他不願承認的事實。
五百年前,他隨著福建移民一同遷徙至琉球海外的離島。起初,那邊是群魔亂舞,他不眠不休的奮鬥才使遙島村的村民免於被妖怪生吞活剝的命運。由於只有他一名守護神,他幾乎沒有空閒的時間,自然也沒有寒燕所說的放鬆的機會。
而這個情況,在明治政府決定廢蕃置縣後更加嚴重。
由於所處位置過於偏僻,他們村落雖屬沖繩縣,但實質上政府卻不願派兵力駐紮該處,導致該區成為海盜掠奪的樂園,各類妖魔鬼怪更像是找到了新的天堂一般不斷進犯。最後,精疲力竭、心力憔悴的遙島涼介聽信了那隻自稱正在尋找新家的地藏菩薩的建議,想說「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道路」,才好好沉眠一天重整旗鼓。
而悲劇就在他闔上雙眼之時展開……
「你的夢境我能看到。從你被亞伯拉罕拋至此處的那晚開始,內容從來沒有變過。」寒燕的聲音把涼介拉回現實,「我知道你想為了過往犯下的過錯贖罪,但若是只為贖罪而活,你沒有未來。」
「為什麼要幫我?」沉默許久,涼介才緩緩的說。
「我沒有幫你。」寒燕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至少還沒有幫到。」
「我……」涼介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言語卻無法從喉頭滾出。忽然,寒燕冰冷的食指指腹貼到了涼介的嘴唇上,那種冷,是能使靈魂結凍的溫度。
「你得學著接納自己,就算是再不願面對的醜事,也得通通承認、通通接受,唯有不再害怕和恐懼你所不熟悉的那一面,才有可能將自己的潛能發揮出來。」寒燕輕聲細語的說,「我能帶你面對恐懼,但如果你的心不夠堅強,你會變成你恐懼的俘虜。所以,你需要好好休息,好好釐清你的思緒,不要用練武來使自己逃避思考。等你準備好了,就在晚上過來我的寢室吧。」
語畢,她將手指移開涼介的雙唇,「要是你能夠成功通過試煉,我能幫你打造一條右手臂的喔。」



她的提議,涼介想了很久。
曾經,他認為若是為了贖罪,就算自己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反正這個世上他也是孤單一人,就這麼消失了也不會有任何人在意。
但那是以前。
來到帝都定居的這些日子,他認識了許許多多的朋友。收留他讓他一起當屋頂上的守護神的琉球風獅,每天必定光臨各大小吃攤的化鯨,明明會說日文卻只喜歡用英文欺負他的石像鬼神父,穿著有些暴露、喜歡陽奉陰違的修女利百佳,那隻到現在還是不知道真實姓名、不用吸血的吸血鬼。
還有「她」。
那名留著紫色長髮、面無表情、行為舉止總是讓他摸不清、猜不透的神秘女孩,到現在他還沒有成功跟她搭話過一次呢。她的神情、她的動作時不時就竄入他的思緒,這種感覺對他來說非常奇特。
為了贖罪而活,他沒有未來。
若是以前,他無牽無掛。但現在,他有了想要守護的人……
睜開雙眼,他緩緩推開寒燕的房門。



寒燕的房間十分空曠,除了門對面的梳妝台和一旁的書櫃外,沒有其他值得注意的東西。房內的照明只有位於四個角落的油燈,由於空間過大,使得整間房間光線昏暗。
「終於來了嗎?」並沒有回頭,寒燕背對著涼介。
他十分慶幸她沒轉過來,因為此時的寒燕打著赤膊,下身只有穿一件鬆垮垮的長褲。雖然她將桃紅色的頭髮放下,柔順的髮絲卻沒能遮掩她肩胛骨上的兩道狹長疤痕。見到這令人膽顫心驚的傷口,涼介眉頭深鎖。她是翅膀被扯下的……惡魔嗎?
「怎麼不說是失去雙翼的天使呢?」寒燕輕笑,「這樣不是比較浪漫嗎?」
「若要期待一顆石頭懂得浪漫,妳不覺得好像有點難?」涼介屈膝跪坐而下,他對寒燕能讀到他的想法並不意外。在踏入這房間的那一霎那,他便能感到空氣中瀰漫的魔力。這魔力給他的感覺,不管怎樣也說不上教會一般宣稱的平安與喜樂,反而有種苦澀的感覺。
「啊,你終於懂幽默了。」寒燕的聲音好像十分開心,她轉身面向涼介,使後者目光不自覺的移到房間角落。
她的身材足以使任何男人倒抽口氣,她的肌膚晶瑩剔透,美中不足的是那一條又一條遍佈在她豐碩雙峰之上的疤痕。涼介不打算詢問,他知道對方只會敷衍了事,「魅魔嗎?」
「不,不是。」寒燕搖搖頭,「若是魅魔,你還能不被迷得神魂顛倒,慾火難耐嗎?」
涼介花了一秒的時間思考石頭到底會不會有性慾,但見到寒燕笑意盈盈的雙眸,他馬上將這個想法拋出腦外。
「是夢魘喔,這陣子多謝你招待了。」寒燕向涼介行了個禮。
「……不,彼此彼此。」涼介回禮,然後繼續發問,「那麼,還是那個問題,為什麼要幫我?」
「如果說,我曾經也身處於你的立場,這個說法有說服力嗎?」寒燕反問。
「沒有。」涼介想也不想便直接回應,若只是因為如此,寒燕做得實在太多了。
聽到這個答案,寒燕掩嘴而笑,「不愧是風獅爺呢,果然瞞不過你。」語畢,她便收起笑容,一本正經的看著對方,「因為我們有事需要請你幫忙,而這件事只有你有潛力辦到。」
「潛力。」涼介重複了那個詞,意思是他不一定能達成是嗎?
寒燕點點頭,「如果今晚你無法從這間房間走出,那麼……也就只是我們多了一餐可以吃罷了。」她邪笑,「完全沒有任何損失。」
「是要處理掉亞伯拉罕嗎?」涼介想了一想後說。會這樣想,也是因為前些日子她才說過涼介是目前唯一一個與那隻狂戰士交手還能存活的「東西」。
「嗯……那是其中一種方法。」寒燕沒料到他會這麼直接,「或許也是最簡單的方法吧。我們是希望你能改變他,使他不再那麼……偏激。」嘆了口氣,寒燕招了招手,涼介才注意到有無數黑影在房中亂竄,
「你瞧,我們雖然是夢魘,雖然曾經是惡魔的手下,但現在已經脫離他們掌控了。相信我,這並不容易,要同時面對那些正派人士與來自地獄的追兵,使我們的數量大大減少,最後才找到幾個較為隱密的藏身之處。只是,前些日子我們在東京附近的庇護所據消息被亞伯拉罕拆了,幾乎無人生還。幾乎。」她加重了語氣。
「我們懂冤冤相報何時了的概念,也知道若真要硬碰硬我們最多只能同歸於盡。如果有人有方法能夠改變他的想法,使他願意不再對我們這些想要改邪歸正——歸中立——的夢魘進行討伐,我相信這會是個雙贏的局面。」寒燕如此表示,「就在這時,我們注意到了薩克,也注意到你的存在,你們這段旅途我們一直在觀察、在研究,因為那名吸血鬼的立場跟我們一模一樣,我們想說——」
「如果亞伯拉罕有辦法放棄對薩克的追擊,你們將來在面對他的時候也有比較大的存活機率,是吧?」涼介完成她的句子,見到對方點點頭,他不發一語,周遭再度陷入沉默。
過了好一陣子,寒燕才打破這令人難受的死寂,「所以,這樣的理由,你願意接受了嗎?」
涼介依舊沒有開口,事實上,他不是非常信任這群夢魘。他能理解她們的理由,但總覺得她們似乎隱瞞了些什麼——寒燕沒對他說謊過,只是偶爾不說事實而已。他的想法自然有傳達給那名女夢魘,見她有些緊張,或許是在擔心涼介會直接抽身離去吧。
但其實他並沒有太多選擇。
他還有一名吸血鬼和女高中生要保護。
亞伯拉罕什麼的,就當是順便吧。
寒燕的表情像是鬆了口氣般,她緩緩起身,朝著涼介走來,「如果你同意了,那麼我們就可以開始了。」同時,在房間竄動的黑影也慢慢逼近,隨時準備一擁而上。
「我需要做什麼?」涼介很努力不把目光放在對方身上,但在他正前方跪坐而下的寒燕卻把他的臉給扶正,使他正視她的雙眼。
「躺在我的膝上,好好睡上一覺是第一步。」她的笑容十分甜美。
「我心裡已經有人了。」涼介面無表情的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這時,涼介才看到有無數黑色紋路逐漸浮現在寒燕白皙的肌膚上,像無數的漩渦不斷旋轉、不斷扭動,「盯著我瞧。」
不用她多說,涼介的目光已經完全被那些黑色條紋緊緊鎖住,就算想移開雙眼也辦不到。
「你會面對你心中的恐懼。」涼介感覺自己好像不斷被那些漩渦給吸進去,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你會想抗拒、想毀滅他。」寒燕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遙遠,他的意識逐漸遠去。
「但請記得,你得面對他,接納他,才能從惡夢中離去。」涼介再也無法抵擋寒燕的魔力,咕咚一聲,便這麼倒在女夢魘的大腿上,任由她撥弄他的長髮。
「那麼,弟妹們,準備開始囉。」她的笑容失去平時的甜美,看起來異常飢渴邪惡。聽到她的命令,周遭的黑影瘋狂湧上,從涼介的七竅灌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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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燕算是另一個孩子,從C企劃那邊平行過來的
不過也只有斷翼、喜歡上空、和外表相同而已,個性種族背景故事通通不一樣
……不過要說背景故事,現在也只有個感覺而已,還沒有詳細寫出來
不曉得能不能直接在底下留言(?),先前是無意間關注到這個角噗,然後就默默看起故事來了(咳),遙島中把異聞跟劇情結合的故事會讓人一直想看下去呢XDD
雖然出場角色很多,可是要角的個性都能很清楚分界出來,所以最近每次都像在等連載一樣的看下一章,然後雖然裡頭亞伯拉罕很不討喜,但是我還滿喜歡他的,個性上塑造很有魅力XD
留言是因為感覺白看文糧好久,所以爬起來說一下感言,希望不會造成打擾。
Yaiyin1120: 當然不會造成打擾,感謝留言XD
這篇長篇基本上是因為二期吸血鬼異聞衍伸出來的,因為要推動劇情所以才塞了一堆角色XD 還好沒造成混亂
感謝收看,我會繼續努力的
HaruyamaRyosuke: 厄除部分的食物名戰隊感覺很有趣XDD,因為通常角色多的故事在寫的時候辯識度滿考驗作者能力的,
這篇長篇一路看下來也有結合到其他先前異聞梗的樣子,所以覺得很有趣呢XD
是說有點好奇,是因為主角種族關係,所以接觸的怪異類才會都是石像類的相關怪異嗎?
Yaiyin1120: 應該說碰到同樣職責(在屋頂保護人類)的怪異,所以特別談得來或容易合作這樣
畢竟現在碰到的石像鬼也就教堂的那三個和收容他的另一隻琉球風獅
石像類的雖然的確比較多,但整體整理下來比例也還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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