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筆直地站在宿舍門口等待著上級派來指導他的人。二階堂長生？如果他並沒有記錯名字的話。
臉上掛著合宜的笑容，他向來是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的初次見面的人看。

踏出宿舍，長生甚至連找都不用就看到自己要見面的人，相似的髮絲有些刺痛了雙眼。
儘管如此，他仍是邁步走到他面前，語氣平淡的詢問，「小野寺蓮？」

「是的沒錯，我想您應該就是二階堂中尉了吧。」他的聲音和千笑還挺像的，如果不仔細聽的話大概會分不出差別——不過用詞倒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他微微向對方鞠躬，後繼續開口：「接下來還請中尉您多多指教了，如果有任何不宜的舉止還請您不吝指教。」態度謙和有禮。

對方開口所吐出來的話和想像中有頗大的落差，長生的腦袋大概停擺了一秒，隨即迅速將心神給拉了回來，「嗯，請多指教。接下來請隨我來吧，我告訴你新的寢室位置。」

「好的，還麻煩中尉您帶路了。」他微微的側身，意示對方先行進入。

輕輕頷首，長生轉身重新踏進宿舍內。
一路上和對方簡略說明了些待在部隊中的注意事項，突然有一人從不遠處迎面走來，倨傲的臉龐上帶著傷口。

「好的我了解了……嗯？」有些疑惑的聲音從他嘴裡流出，視線才一移上轉角他就看見了一張很熟悉的面容——小野寺千笑，現年大他五歲多的哥哥。

他再次掛上了那張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笑得灰色的眼睛微微瞇起，「啊，還真是好久不見了呢兄長，最近怎麼都不回家看看呢？」
他還記得當初父親知道千笑要去從軍時的憤怒，以及得知他也有此打算時的失望。雖然對他來講這個舉動也僅是替自己增加些人生閱歷罷了，他不會做太久的。

千笑在看見長生的時候，原本是打算連招呼都不打就直接經過的，然而當熟悉的聲音滑入耳中，他的臉色霎時變得非常難看，此時他才看清站在長生身後的人是誰。
「幹！」
相較起蓮溫和有禮的問候，千笑一開口就是在造口業。他瞪著他，「你他媽怎麼會在這裡啊！」

站在一旁的長生除了感嘆兩人個性之天差地別以外，他還記得千笑臉上現在的表情，自己在跟他剛認識的時候見到過——往事不提，不過能讓千笑露出這種吃癟的臉色，看來那名一等兵也非泛泛之輩。

他輕笑出聲，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千笑的瞪視。他並沒有特地去回復千笑，反而是繼續自顧自著說著，「母上和父上最近都很想念你呢，不知道少尉這個職位的薪資還夠不夠兄長你花費呢。」言下之意十分明顯。

他彎起眉眼，「其實我一直都挺好奇十紋這個職位究竟是有什麼魅力在呢，能夠讓兄長你放棄家業來這呢？」他刻意的歪了歪腦袋，做出疑惑的樣子，隨即又用著有些欣喜的語氣繼續開口，「啊、雖然這對我來講是件好事呢，沒想到身為次子的我也可以有這個機會呢，還真是要感謝兄長你了。」

「幹！關你屁事！他媽的老子賺多少還要你管嗎！」千笑破口大罵，從嘴角下垂的弧度可以看出他心情有多惡劣，「老子就是爽當十紋啦！而且你又是在謝什麼鬼東西！既然如此就好好待在那裡啊！跑來當什麼十紋？是想死嗎？他媽的不用等了，老子現在就成全你——！」

「小野寺……少尉，夠了。」
千笑的語氣他早就習慣了，只是眼看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拔刀出鞘，不得已長生只好沉聲喝止。
不過才剛開口便想起兩人都是一樣的姓氏，他微微一頓，才在後頭加上職位。
聽到他的話，千笑重重一哼，撇過頭不去看他們。

「這麼久不見果然兄長你還是一樣暴躁呢，明明小時候不是這樣的呢。」他的聲音依舊帶著笑意，不過卻也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繼續。
他稍微低下腦袋，酒紅色的瀏海遮掩住了他此時的表情，千笑只能從他的角度看見一個要笑不笑的嘴角。他的右手握住了刀柄，聲音還是那樣的平靜，甚至是帶著些戲謔，「嗯？當十紋嘛是為了想死嘛——不不不，我可沒笑兄長你一樣有著可以為了工作獻出生命的情懷呢。」

他的手離開了刀柄，裝模作樣似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制服後抬起頭，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困擾，「要是真的和兄長打起了來那可不怎麼妙呢，我肯定會被兄長你打得落花流水吧？」他笑了笑，豪不在意自己的武力值確實不高這個事實，「也沒辦法嘛，畢竟經歷不同呢。」他的話裡總是有著雙關。

「幹！你說話帶屁拐彎抹角，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斬了你這王八蛋！」
「千笑，你閉嘴。」被這兩人搞得很頭痛。知道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他先是讓一個安靜下來後，才轉頭望向蓮。
「你也一樣，少說幾句。他現在不只是你的兄長，也是你的長官，請注意自己的言行。」

他帶著歉意地笑了笑，卻仍舊有些不以為然的感覺在那個笑容裏，「中尉所言是，小野寺少尉還真是不好意思了呢，方才冒犯了您還請您大人有大量別在意呢。」語畢，他朝向兩人的方向九十度的鞠躬。
過分拘謹的用詞劃分了他和千笑間的上下級關係，一時間倒是顯得他們的關係疏遠了起來。

「哼，混蛋！」千笑見狀也不再說什麼，他瞪了眼他們兩人，隨即便罵咧咧的離開了。
腳步聲漸行漸遠，長生將目光投向蓮，薄唇張了張，自言自語似的呢喃。
「大概理解為什麼你會被分發到我這裡了……」
又是一枚讓人頭痛的人物。

他再次的輕笑了出聲，語氣裡有著讓人不能理解的愉悅，他看起似乎是聽見了長生的呢喃，但又好像不是。
「接下來的日子裏還得繼續麻煩中尉您了，如果有任何能夠幫忙的地方也請中尉不用客氣。」雖然語氣誠懇，但總給人一種這僅是客套的感覺。

「你只要安靜就好了。」對方全身上下最麻煩的就是那張看似謙和有禮的嘴。
剛才的事情也只能算是小插曲，想到日後可能會繼續上演，長生胃裡就一陣翻騰。
「啊……我們繼續走吧。」沒再針對對方說什麼，長生淡淡的說，然後便逕自邁開了腳步。

「好的。」他順從的閉上了嘴，臉上的笑容還是沒有變過。用著小長生幾步的速度跟隨著他。

因為速度不同，兩人的腳步聲交錯著，聽得分明的長生可以藉此知道對方依舊跟在自己後頭。
兩人之間的氛圍很沉悶，他原本就不是很多話的人，應該說的話也早在方才就說完了，所以他只好沉默。
……但說實話，他暫時也不想聽見身後之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