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之處渡假氣息十分濃厚,包括窗戶外頭的山景,和那座石砌的露天浴池。
他看了眼躺在身側的人,不知睡著了還是怎麼,下床的動靜並未吵醒對方,那一頭少見的紫髮和氣息說明了他的非人身份。
這個有著人類外型的傢伙,勉強算是他的遠親吧?
除了輕微的開門聲,沒有製造出任何聲響,他悄然離開第一現場,原封不動將浴池套房和清幽山景留給床上尚未清醒的小蝙蝠。
反手關上房門,把視線移到足以兩人併排行走的走廊上、正巧發現隔壁隔壁的鄰居也做了和他相同的舉動;眼睛一瞇、那道挺拔的身影顯然是他想要拒絕往來戶的名單之一,看來對方狀況和他相差不了多少。
換了想個方式想想,眼前那個人頭上不就寫了個大大的錢字嗎?
再三思量,決定闔上介紹書、從後頭迎上前去,「唷,有空嗎?一起喝酒去?」
在溫泉旅館,巧遇的食物邀他一塊兒去喝酒。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笑出來。
這種弔詭的邀約,就像人類世界氾濫的仙人跳,他想不到任何理由拒絕這個大好機會,要是對方不勝酒力……
「走吧,小朋友。」
餘光瞄見他的錢包露出微妙的表情,他不太想推測那只鬼內心想了些什麼、沒有意義;聳聳肩、走在前頭,一路上沒有多餘的談話,到飯店酒吧挑了小隔間入了座,隨口點了的酒品擺上桌才有了不一樣的氣氛調劑。
漂亮的玻璃杯、目測值他一個月點稿費,裡頭裝著不到四分之一的液體;內心無限次咕噥這根本詐欺、同時也慶幸不用自己出錢。
「不醉不歸。」抓起眼前一杯、輕叩了下對面的,難得放縱、也不扭捏豪邁的兩口喝盡。
侍者送來的調酒剛送上桌,他才拿起顏色分層的調酒杯,對面的人已經發下豪語,敲杯後直接一飲而盡,他挑起眉頭,似笑非笑。
「酒量很好?」眼前近乎牛飲的行為徹底破壞酒吧特有的慵懶情調,他不以為意地擱下手中小巧的Shot,「那就再來幾杯吧。」
招來附近的侍者,在酒單上找出數種有名的烈性混酒,每一款都要了一杯。
他對這些並不陌生,還沒進到那座宅子之前,為了獵食,他經常出入類似的場合,老實說,現代人類蓬勃發展的夜生活幾乎完全符合他的喜好,唾手可得的性,和自甘奉獻的食物。
顏色繽紛的酒精製品一字排開,他頗有誠意地拿起為首的純酒取代原先的小酒杯,向今晚的獵物致意,「你說的,不醉不歸。」
他放下空杯的時候、發現了本來就不太大的桌面上被色彩妖豔的一杯杯液體占了三分之二的面積,感覺要是不小心隨手弄破了一杯幾張鈔票就那麼放水流了。
「當然,沒喝光的多罰三杯。」
習慣性推了下眼鏡,他在心裡笑啊,早就已經熟悉喝下亂七八糟的東西不構成身體威脅、他不信小小酒精含量的東西能當作安眠藥還是催情劑一樣使用。
捧起一杯,當作白開水分成兩三口喝掉淺藍色的水果調酒。
雖然撥放著不知哪位大師的純鋼琴作品當作背景音樂,還是覺得隔間座位少了麼一點......刺激感?
正巧眼前葡萄釀製而成的紅酒裝在晶瑩剔透的高腳杯中,格外孤傲冷豔,吸引了他的注意;腦子百種知識流竄、念頭一定格,身為一個研究者他就有了想要執行的決心。
「你知道嗎,這種酒、在一定的溫度之下在舌頭來回滑動,會有不一樣的口感。」
站起身、繞過桌子,抓起那杯紅酒佳釀一邊解釋著,話落瞬間喝了一口沒有逕自吞下;刻意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單手捧過冰冷臉頰,低頭不害臊的就職貼著涼薄唇瓣實行一個不是接吻而是名副其實有些惡作劇的舉動。
渡過去的苦澀經由嘴裡的溫度逐漸蘊熱,流過舌尖味蕾轉為些許甘甜,奇妙的變化也同樣證實了他的所學沒有誤差,退開之後抹抹嘴唇,當然少不了悄悄的沾沾自喜。
好整以暇舔去嘴唇上殘留的甘澀果香。眾多酒類當中,他對紅葡萄酒挺有好感的,和血液相似的顏色,擔得起他在視覺上的挑剔。不過,要是有更好的選擇,他又何必在意次品的色澤。
「可惜這支酒醒得不夠久。還有,你的吻技竟然比這杯酒的味道還糟。」微微笑著提出惡毒的批評,沒有錯過對方悄悄得意的神色,在他嘴裡品酒確實很有創意,只是多喝了一點,小財奴就開竅了?
他很快打住樂觀的揣測,看對方接連豪邁乾杯的樣子,也許海量,也許對酒精免疫。
「你說,這杯酒是不是也有同樣的變化?」拿起另一杯之於吸血鬼毫無意義的液體,明知故問。
長一甩、俐落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對於吸血鬼惡質的評論沒有太多的反駁;就理論上來說,年齡和涉世經歷他們兩個是根本無從比較起的。
只是淡淡投擲了個“隨便你怎麼說都行”的冷眼過去,放下手上又一個空了的杯子、小心翼翼的擺在不會碰撞到的一邊。
聳聳肩、往身後沙發背一躺,「你自己試一試就知道了。」
隨口給了個稀鬆平常的建議,掌心貼頰發現溫度攀升不少、果然人的體質怎麼遲鈍還是會被酒精這種東西影響,也好、讓他有了正大光明賴帳的機會。
得到當事人首肯,也就不算冒犯。沒有被害者,自然也沒有加害人。
他繞過桌邊坐到另一側,啜了口冰涼的調酒在嘴裡,完整炮製對方不久前的行為,紮實求證他的「假設」,當然,在他看來那就只是個接吻的幌子,也只有眼前這位富有科學精神的書呆,會頭頭是道和實驗對象炫耀起他的冷知識。
他固定著對方發熱的腦袋一再深入親吻,品嚐的壓根不是酒水的味道,而是溫熱的舌頭。濃度鮮明的酒液一半流進喉嚨,一半沿著嘴角奉送在彼此的衣領上。
隱私良好的隔間阻絕被窺探的可能,那口酒早已揮發在親密接觸的口腔裡,他無所謂地舔咬散發酒氣的嘴唇,直到泛出血絲才鬆口。
「果然,味道變得更好了。」他滿意地咂了咂下唇,宣布「實測結果」。
發懵的腦袋沒有反應過來,沒弄清楚酒伴的試是比擬他的這種試法;嗆辣的酒精在舌頭打轉、滑過喉嚨進入胃裡那一瞬間,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覺得太陽穴更疼了。
用手背抹抹唇、擰著眉頭,隔著薄薄鏡片若有所思看了笑的一派自然的傢伙好一陣,哼聲,「一把年紀了還這麼小心眼。」
不間段的揉揉持續隱隱作痛、快要炸裂開來似的額頭,立即下斷定自己喝下去的酒品某些屬於劣質,要不、他的身體也不會這麼快就起了敏感排斥的反應。
「大叔,腿借我一會。」沒等人回答,身體一斜就把頭枕在了佇在他身旁空位的酒伴腿上,順道拉過冰涼大掌覆在自己臉頰上、當作冰枕降溫,「就這樣別動,我躺一躺就好。」
隨興平淡的態度就像跟看護或者寵物狗吩咐了他要午睡別吵他一樣,他沒醉、只是不舒適的感覺讓他懶的猜測一只鬼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