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膝坐在榻榻米上看著眼前靜默著似乎在思考、偶然才開口說一兩句話的慕情，本來已經做好被對方冷藏的準備，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提出一個如此色情的邀約。

「好哇。」與略為稚氣的臉蛋不同，開口意外地是沉穩甚至可說是沙啞的嗓音，對人咧嘴單純一笑，不論言詞還是神情都絲毫沒有顯露出腦內污穢的想法。「……不過我比較想泡外面那些溫泉耶。」
雖然泡什麼地方對自己的身體而言不會有什麼分別，但只有兩個人在房間也太不有趣了，在外面泡溫泉時遇到誰的話說不定還能近距離看到活的春宮圖呢。

拿著大浴巾準備踏進房間外的浴場，聞言腳步一頓、回過頭冷冷瞅了偽裝成少年的那幢公館好一陣，漠然啟口，「如果想被姦完吊在飯店門口，就儘管去吧。」
他想公館住戶純良的大概沒有多少，他更相信知道這少年的身份後會動手的佔上百分之九十九。
「沒洗澡晚上不准睡被墊，滾出去睡走廊。」
扔下這句話後，就把少年扔在後頭、自己享受大浴間去了。
或許可以利用室友這層關係之便，威脅......建議一下把公館房間裡的浴室擴張大一點？

深知慕情所指的是什麼，但還是不滿的噘起嘴。
「慕情孤獨精！自己洗澡自己睡吧！我去找你家天蒼玩去！」
實際上自己根本沒有睡眠的需要……或者說、是不能睡，但並沒有將這件事告訴慕情，只是對人喊了句話背對人便啪嗒啪嗒的赤足跑出房間。

他當然不會去追個不曉得幾歲了卻跟孩童一樣幼稚任性的傢伙，確認房門妥當的關好後、直踏進浴間；獨自享受寬敞的浴池、空氣極佳的露天溫泉。
大概浸泡了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上岸擦乾身體、穿上飯店附贈的浴袍，一手撥弄著濕潤的髮絲、拉開浴間往房裡的紙門，發現中間桌上已經擺佈了精美佳餚。
什麼時候放的？安不安全？
他沒有進食的必要，跳過一桌子菜、到寢間先佔了床位。

實際上也不是真的要去找天蒼，萬一他在跟別人温存的話自己不好打擾，而且天蒼真的外遇了的話自己也不知道該跟慕情說不。
「温泉——」屁顛屁顛的跑到以石塊圍繞而成的露天温泉，瀰漫在空氣的水霧被身體撞散而變得稀薄。連衣服也沒脫下便撲入水裡，按常理而言，這當然是令自己一頭栽在池底，但也沒有任何激烈的反應，只是整個人泡在泉水中，過了好一會才撐起身露出腦袋，此時本是素白的衣服已經染上紅褐色。

——果然沒追上來呢。
背靠著一塊大石凝視浴場入口，儘管那是理所當然但還是稍微感到失落。抬頭望向那無論過了多少年都沒有變化的夜幕，神情寂靜得不帶一絲生氣。過了大概一刻鐘、又或許是三小時，才站起踏出浴池。
隨著往回房間的步伐，地面形成了一條延綿水痕。拉開趟門後並未看見那室友，找了好一會才看到他已經躺在床上。
「睡了嗎？」

沒有書看，不想走出房間、索性發呆，正當望著眼前一成不變感到昏昏欲睡時，房裡傳來動靜讓他的睡意一消而散；把被子往下推、半坐起身，揉揉額頭、視線移往另一位室友身上，「什麼事？」
口氣不溫不徐，他在想、如果趁機把眼前傢伙埋了還是怎麼了，那幢公館會不會正常一點？

沒有因人坐起而走近，只是直直站在門外。
「可以抱著你睡嗎？」
單薄衣服因濕透而稍有重量，月光折射使水滑落皮膚的痕跡變得明顯。濕漉漉的鬢髮貼在鎖骨上，連眼睫懸著水珠也沒擦走，只是以湛藍得誇張的眼眸直盯著人。。

瞇眼、上上下下掃了門口濕漉漉的少年幾回，只扔了句，「去洗澡，沒弄乾淨不准上床。」
接著就移了視線，隨手抽起床邊櫃上放著的飯店簡介、隨意瀏覽起來；實實在在的履行了不久前跟人說的，沒洗澡不准碰被墊、滾出去睡走廊一說。
沒有回應問題，畢竟首先要解決的要件也要能夠爬上床；他能忍受對方一身濕答答走進房間到處滴水已經是很大的忍耐極限了。

洗澡。作為一棟「建築物」當然不會有洗澡的習慣，也沒有所謂乾不乾淨的概念，不過看樣子不洗一次慕情是不會讓自己上床的吧。
走進浴室用蓮蓬頭澆過一次身，用洗髮水跟沐浴乳隨意擦拭後洗淨。這才發現身上的衣服濕透的似乎不太妥當，脫光扔下衣服後便跑出浴室拿起那跟慕情身上一樣的浴衣套上。
「現在呢？」

僅僅抬頭瞄了去浴室忙活一陣的少年一眼，移了移位置、將身邊床位空出一些，「記得頭髮吹乾再上來。」
隨手把身後枕頭放斜、讓自己半坐倚著，換了本不同語言的飯店指南、無聊的翻閱。
他隱約還記得，還在糜爛的夜生活打轉時、同房對象曾經抱怨過他這樣挑剔的潔癖；他不以為意，不遵守大可離開，他沒強求。

扭頭看了看房間，便拿起吹風機朝腦袋直吹。儘管吹風機的温度調成了熱風，卻沒有為自己帶來絲毫暖意。
朝鏡子看了下，原本因水纏成一束束的金髮已經變得順滑柔軟，甩甩腦袋也沒看見水珠，便放下吹風機回到寢室處。
「……」
站在寢室外看著慕情好一會，覺得沒有再問人什麼的需要，畢竟叫自己去洗澡就是暗示能上床的意思吧。鑽進被窩後伸手抱住那跟想像同樣纖細的腰。

身邊突然多了個人主動攬著他，太久沒有過的感觸讓他手邊動作頓了頓、垂下眼，看著縮在他身旁的嬌小少年；要不是因為知道對方什麼身分，他大概會像從前那般給予一點點奢侈的小溫柔吧。
「要關燈嗎？」
關不關燈睡眠對他來說沒有太大的影響，既然有了新室友、他也懂得尊重一下他人的習慣。
雖說，一幢建築物會睡眠也是件奇杷的事。

「我沒所謂，你要睡了嗎？」
對人眨了眨眸子，視視下移看到對方因浴衣領口移位而露出胸膛，沒多想便伸手鑽入衣領輕捏他單薄的腰肢，「不過慕情你剛剛沒吃東西吧？為什麼？不合你口味？你想吃什麼，我找人弄給你吃？」

「不想當冰雕，你的手自重一點。」
對身旁少年投去冰冷眼神，他在想是不是讓人上床和他睡一張床從頭到尾都是個錯誤，剛剛看飯店撿界似乎可以在飯廳的榻榻米上加一床棉被？
「不必，你餓了就去吃。」
沒有想要繼續和人在沒意義的話題周旋的模樣，把手裡手冊往旁一放，按開電視遙控器開關、無聊地轉著電視頻道。

「真冷淡呢，明明對著天蒼時那麼熱情……」噘起嘴嘟囔著，但手還是安份下來，只是環住人腰沒再有多餘動作，也沒有如慕情所說的去進食，只是默默盯著黑暗中閃爍的螢幕看。
沒記錯的話……這是深夜頻道？
看著畫面角落的電視台標誌想了很久，肯定自己的記憶沒有錯。抬眼望向慕情，他似乎並不知情，沒有對人說什麼便把視線移回螢幕上。

不置予否、對於身旁的人不滿的咕噥他也沒打算回應，畢竟這傢伙和天蒼是沒的比較的。
突然安靜的房間只有電視發出的音效，明顯非成年請勿觀賞的頻道大剌剌的在飯店頻道中撥出，心裡冷笑了聲；不愧是公館搞的鬼嗎，到哪裡都不忘這回事。
想了想，伸手一勾、勾過身邊少年纖頸，壓低漠然聲嗓，「你什麼時候要放我們出去，嗯？」
一直待在公館裡沒有什麼不好，但是回憶越多，他就越是想到更多沒有完成的事等著他去做結尾。

「嗯？什麼時候啊……」
實際上並沒有要讓公館住客離開的打算，畢竟變回自己一個的話會很寂寞啊。不過既然慕情這樣問了——
「讓我高興起來的話說不定能考慮看看？」學著慕情那樣壓低嗓音，儘管房內只有二人，同時瞄了眼螢幕上富情色感的交纏對人示意自己的意思。

眉頭一揚、兩人相貼的近，就連唇與唇之間的距離也僅僅約莫唔五公分；突然沉默下來的氣氛換繞些許曖昧，就在他快吻上人時，攬著對方的手突然扯開了少年的後領、打破安靜無聲的氛圍。
「鬼才信你。」
冷哼聲，扔下這句話、把人扯離自己身邊；順便把電視頻道換了幾台，轉到西方影集去。

配合著人的默不哼聲，腦內擅自腦補著各種各樣後續，但對理所當然的結局也不感意外。
「真可惜呢。」只是淺淺一笑，視線落回播放著災難片的電視，抿著嘴哼起不知從哪裡聽過的童謠。

「你也會可惜？」
不予與否輕哼，和不熟識的人同房果然一點樂趣也沒有、應該說他也沒有想要找樂趣的意思，心境平淡了也有一點影響。
「我出去走走。」
突然，掀開被子跨下床鋪、一點睡意也沒有，不如去指南上介紹的地方逛幾圈吧，如果能尋到什麼有趣的孩子也不錯。

「嗯哼。」
只是學著對方那樣輕哼著，沒有正面給予回應。在慕情離開床鋪時也連忙撐起身，兩腿的皮膚早已因久坐在床舖而壓出布料的痕跡。
「我也要去。」跨步走到人身側便伸手牽上那冰冷，「晚上不拖著手我會怕呢，慕情大、哥、哥♡」

臉上皮笑肉不笑，打從心裡不信所謂的不拉手會害怕、這棟建築物這樣就害怕早在幾個人入住之後就會倒塌了吧。
就算這麼想，也沒甩開柔軟小手、拉著人到處逛，「還想去哪裡？弟弟。」
帶著一個少年、還牽著手怎麼看都奇怪，路過的人微妙的目光從頭到尾都沒有斷過。

「我最能遷就人了，慕情去哪裡我就跟著去。」
對於稱呼對方作年長者的叫法馬上感到厭倦而放棄，四周張望著但其實上並不知道有什麼地方可以去，畢竟這旅館並不是由自己創造出來的地方，便乾脆交由對方決定。「慕情呢？有打算去哪裡嗎？」

看過指南、自己想逛的地方都已經走過一回；既然現在沒有特別想要去的地方，索性就在原地找了個窗台半倚斜坐，他的樣貌在人類之中一直都是吸引眼球的焦點，可能今天身邊跟著個人、才難得的沒有多餘的麻煩。
「遷就？你倒很看得開，不怕被我在哪個角落滅口了？」
一如平常的清冷淺笑，普普通通的語調說著好像只是單純地討論著原先簡單的話題。

腰微彎、手肘撐在窗台凝視外面，在無際星海下湛藍如洋的瞳眸也顯得失色。髮絲被夜風吹得撩亂，伸手將過長的鬢髮繞到耳後，順道也是掩過揚在唇上的笑意。
「我能被滅口的話早就不在你眼前了，」平淡回應人似是半恐嚇的話，但也不是對自己過於自信或是輕視眼前男子，只是陳述著一直所相信的事而已，「不過我倒不介意你試試看。」

試試看？
斟酌了一番，他終究沒有被一時的衝動沖昏了腦子；或許不喜歡做白費力氣的是、也或許以現在的他要殺掉一個人已經不再是那麼的容易。
身上沒有帶著他喜歡的那一牌涼菸，只好將就、拉過身邊的少年，輕扣尖巧的下顎逕自親吻。
唇瓣柔軟的好似富有絕佳彈性的糖果、淺甜的香氣讓他有些好奇究竟是吃了什麼膩死人的甜食。
然後，淺嚐入深，終究只是個平淡戒癮的吻、沒有一點感情。
枯燥，乏味。

對方突發的舉動只帶起一瞬愕然，及後也沒識時務的配合人闔眼，反是趁著二人相距極近時仔細端詳人容顏，畢竟平日可沒法在如此距離細看人慕情雕琢精細的五官。
不甚在意的任由對方在唇間恣意，注視人臉龐當然也留意到那淡漠神情，不過也罷，畢竟自己也沒有那樣的感情可以投放。
吻畢，嘴角勾起的開口說出簡短二字，卻是帶有濃烈嘲笑：「滅口？」

「示威。」
唇角勾翹、淺漠的輕笑成功反擊了明顯的嘲諷。
他可以合理的推論自己不管對眼前少年做什麼對方都不會有任何太過人性化的表現，畢竟是隻幽靈、藏在建築物裡的幽靈。
所以才沒有拉上床品嘗一番的念頭，沒有樂趣。
「怎麼？你很期待什麼嗎？」

「真感覺不到你有什麼不滿啊。」不過就算有自己也不打算做些什麼。
視線移回夜空，恰巧看到劃破寂靜的一個光點，「流星！」
用力拍人肩膀催促對方望向天空，及後馬上閉上眼雙手合十的許起願。

眼看少年幼稚的舉動，再看小臉上的認真，實在不忍心提醒那不過是隕石落下造成的光影、是傳說騙小孩的玩意。
雙手插著口袋，將視線移到幾絲牽著線的光影，心想、如果真能實現願望，能讓他、好好的死去嗎？
「沒了。」
恢復一片的夜空，什麼也沒有痕跡。

雙唇唸唸有詞的，直至聽見人開口才睜眼，眼前如同對方所說的回歸平靜。
「真希望願望能實現呢。」雖然覺得機會渺茫，現實大概還是會維持現狀，但還是看著天空露出淺淺笑意，「慕情沒許願嗎？沒有想實現的願望？」

「我只相信自己。」
往旁睨了一眼，揉揉略些僵硬的肩膀，語調依然平靜；目光停滯在恢復寧靜的天空，精緻的臉龐不微動容、只是冷冷勾笑。
「沒事的話就回房間吧，累了。」
他的身體狀況一直沒有停整回最佳的狀態，連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可能、真的要大病一場了也說不定。
大病之後，又什麼都忘了。
這次沒有主動牽著少年，逕自往返房間。

「嗯。」
只是笑意盈盈的回應一聲，也沒多言什麼，靜靜的跟在人後頭回去那房。

－ＦＩ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