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不斷在耳邊徘徊著,一下又一下地吹拂著塵土,已經失去了日光照耀,戰場又添上陰霾,被塵土纏繞著視線。
頹垣敗瓦、血跡斑斑、風聲鶴唳,正好來形容現在他們正身處的所在地。
二人身上傷痕不少,血跡明顯已乾涸成了褐紅,把破爛至不成衣服的布料顯得更殘舊,已經無法從他們身上看出戰鬥了多久。
「這樣的光忠真不帥氣呢。」看到對方被自己打得破破爛爛,大俱利伽羅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容,如血色般的雙瞳緊緊瞪著與自己所對立的人,他從來沒見過如此狼狽的燭台切光忠。
「這個模樣真不想給你看到呢,俱利醬。」燭台切沒見過如此輕狂的大俱利,跟自己印象中的大俱利有點出入,但是論外貌來說,他的確是大俱利伽羅。
大概是察覺到燭台切眼睛裡閃過一絲疑惑,於是開口先進行解釋「你我陣型不同,維護歷史的燭台切光忠。」
「是呢,沒想到俱利醬會跑去修正歷史呢。」這是燭台切的真心話,在他的認知中,大俱利伽羅並不是會對歷史抱有疑問。
「嘖嘖,光忠還是這麼的天真。」大俱利舉起手,用手背把唇邊的血跡用力擦著。「月也會圓缺。」
「對呢,是我天真。」燭台切無奈地閉上眼笑了笑,再睜開眼,他很清楚站在他面前的是叫「大俱利伽羅」的刀,但不是他所認識的大俱利伽羅,看他一臉誓不甘休的樣子,即使再說下去也沒用呢。
「我也有、想要實現的願望。」大俱利邊說邊提起刀,所有阻止他的人都不會放過,即使站在他面前的是燭台切光忠也好。
「真難得俱利醬有這個心呢。」到底你的願望是甚麼呢?
燭台切保持了一貫的微笑,跟著提起刀,但沒有再問下去,他不是不想知道,而是知道了也改不了現在陣形敵對的情形,更何況……他也聽不下。
大俱利伽羅並沒有說下去,拿起刀就往燭台切的身上揮舞著本體刀,而且每一下都是看準對方的死角位置進攻,久歷戰場的燭台切光忠當然不會這麼容易敗在死角位置,不如說就是因為在戰場上太久了,歷練變多了,經驗豐富了,單憑感覺也足夠應付。
更何況前來攻擊的是位熟人。
刀與刀的碰撞聲音此起彼落,一來一往,你攻我擋,要說激烈的戰鬥也不為過,但實際上進攻的就只有大俱利而已,燭台切把他的攻擊一一擋了下來。
就僅僅是擋了下來。
燭台切雖然沒打算要大俱利回復正常,但也沒打算要他受傷。
這麼矛盾的想法啊。燭台切苦笑了一下。
「這是看不起我嗎?」大俱利早就留意到燭台切並沒有對自己進攻,剛才也走了下神,就猜到他的意思。
「被發現了呢?」燭台切回過神來就明白大俱利所說的是甚麼事,嘴角上勾又是一個好看的笑容。
而大俱利很討厭這樣的笑容。
「真是令人討厭。」大俱利的刀並沒有停下來,血色雙眸比剛剛好像更紅了。
看俱利醬的樣子,非要置自己死地不可呢。
燭台切並沒有說些甚麼,像是下定決心似的重新握好本體刀,如火般的金眸直看著大俱利,而站在對面的大俱利見燭台切臉上的表情有些改變,臉上也露出了些興奮的神情,咧嘴一笑,握著刀就向著燭台切衝過去。
燭台切光忠淡淡一笑,他也握著刀衝上去,只是……就在兩方的刀快要碰到的時候,燭台切他主動把手上的刀放了下來,讓大俱利伽羅直刺入自己的心臟,把自己的身體貫穿。
嫣紅的血液順著為名大俱利伽羅的刀劍流了下來,把大俱利的黑色手套添上一層褐啡,即使隔著手套,彷彿也能感受到燭台切的血的溫度。
有點熾熱。
「……為甚麼?」大俱利愣住了,沒想到燭台切會有這樣的舉動。
但是,他的內心並沒有因此而感到高興,反而內心有種失落的空虛感,為甚麼呢?他只要殺掉政府派來這世界的審神者和刀劍們,他就能修正一項歷史,就是他想實現的願望。
可是、他高興不起。
「……殺了我的話,俱利醬的就能修正歷史了吧?」燭台切向大俱利淡淡的笑著,那個笑容、那個溫柔的眼神,一切一切,大俱利也很熟悉。
沒錯、他倆其實從來沒有改變過,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他還是那個自己所熟悉的燭台切啊,還是那個自己所喜歡的燭台切啊。
「……為甚麼、要哭呢?」燭台切抬起手,用牙咬住骯髒不已的手套,把它脫下來才幫大俱利拭過臉龐上淚水,大俱利這才知道,他正在哭。
對啊,為甚麼……要哭呢?
手上的血是溫熱的,滑過臉龐的淚也是溫的,光忠的手卻是冰的。
「俱利醬……因為喜歡你、所以…想你好好的活下去喔。」燭台切光忠展開了一個笑容,大俱利看得愣住了。
「不、光忠……。」大俱利的眼淚開始越流越多,這個並不是自己所希望的結局。
「嗯?」燭台切回應著,雖然他已經快站不穩,也看不清楚大俱利的樣子。
「光忠……。」彷彿沒有別的說話要說,大俱利重覆著他的名字。
「……我在。」燭台切叫自己必須撐著,他耐心地等著大俱利的回應。
大俱利上前把光忠擁住,他現在才發現,要是光忠不在,修正的歷史也會毫無意義。
「……現在去手入室應該能趕得及。」大俱利不敢把刀劍拔出來,他知道把刀拔出來,燭台切會隨著而離開。
他把燭台切一手跨搭在自己的肩上,比自己高上很多的燭台切全身的力量也靠在自己的身上,體溫的流失同樣也感覺得、非常清楚。
有點踉蹌的腳步拖著燭台切到本丸去,他知道只要把人抬回去,本丸裡的人和審神者會想辦法,他已暗墮,那個地方不應是他再踏入的地方。
但大俱利並沒有說甚麼,這是他所選擇的道路。
「喂,光忠,別睡。」感覺到燭台切的靠上,看了眼他快睜不開的金眸,趕緊把人喚醒「快到本丸了,支撐著。」
大俱利著急,他其實不知道還有多久才會到本丸,他不知道燭台切還能撐多久,他不知道……他很多也不知道。
「……俱利醬……還是、沒變呢……。」燭台切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越來越遠,要不是大俱利支撐著,他大概會倒地不起。
他感受著大俱利的焦急、聽著他早已紊亂不已的心跳聲,只有這樣,他才能確定,這跟印象中的大俱利是一樣的。
「別廢話了。」大俱利咬了咬牙,他雙眼只顧看著前方,緩慢地朝著本丸方向前進著。
早已分不清是入夜了、風起了而導致體溫下降,還是因為失血所導致,大俱利只是覺得燭台切的體溫下降得非比尋常,咬緊了牙,已經盡自己的最大的努力用最快的速度前進著。
啪咚。
金屬敲響地面的聲響之大彷彿直上雲霄,清清楚楚敲在大俱利的內心,他愣住了,他知道是甚麼一回事,但頭好像被甚麼定住了一樣。
回頭、快回頭!
大俱利深呼吸,艱難地回過頭,沾滿了血鏽的刀劍正躺在地上,彎下腰把燭台切撿了起來擁入懷中,然後繼續朝著本丸的方向前進。
暗墮了的刀劍若果把維護歷史的刀劍男士殺了的話,就可以修正一項歷史,僅此一項。
燭台切顯然是知道這個規則,所以才自願被刺殺,想到這點,大俱利加緊了擁抱的力度,但他永遠也不知道,自己所選擇了要修正哪一項歷史。
永遠不會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來到本丸的正門口,大俱利在燭台切的本體刀上印上一吻,把燭台切放在本丸的門口後,轉身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