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瑣事近來挺讓蒔歡煩惱。
說是煩惱,那卻又不是件她專心致志幾個時辰就能想出解決法子的事,蟲子咬似地在蒔歡心頭擾了幾天。
這日落雪稍停,她拿定主意,要在夜晚繁花樓營業前將事情狠狠解決。
只是這解決事情的第一步,該往哪兒去?
蒔歡心裡是有些盤算的,踏出樓裡自個房間,她走上長廊,沒準是觀音娘娘眷顧吧,才想著不知該去哪裡找的人,正巧從長廊那端走來。
荼靡打著呵欠,一臉懶洋洋的走在長廊上,要不是晚上得當值,她還真想回去睡個回籠覺,真希望今晚能出現有趣的客人,不然她真的會在夜晚自己製造些樂趣了。
「小魔頭,大白天裡打呵欠,肯定是沒新鮮事。」
腳步迎向荼靡,蒔歡藏不住唇角勾起的趣味笑容,直走到這繁花樓出名的小麻煩精面前,稍低頭和她雙眼相對,輕聲道:「讓姐姐猜猜,這腦袋裡是不是正想著......眼下哪裡有好玩東西打發時間?」
「歡歡!」看清楚來者後,荼靡開心地喊道,雖然蒔歡資歷與年紀都比荼靡長,但荼靡總喜歡用疊字稱呼她,或許是因為歡歡兩個字喊起來特別親切。荼靡勾住蒔歡的手蹭了蹭:「還是歡歡了解我,真希望晚上有好玩的事情。」
「妳啊。」
讓荼靡勾住自個手臂還蹭著,蒔歡倒是沒有什麼不快,甚至還頂享受的:「一沒新鮮事就坐不住,要是沒遇到姐姐正準備去找妳,妳又想往哪去惹事生非?」
我才沒有要亂跑呢!我只是要去看今晚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準備的。」順便看看有什麼可以當作今夜的玩具,像是上次把客人們的杯子塗上辣椒油效果就挺好的,荼靡心想。
不過這些可不能讓蒔歡知道,荼靡眨眨眼轉移話題:「歡歡找我要做什麼?」
幫忙準備?蒔歡聞言挑眉,被荼靡那一問,想起自己還是帶著正事找她的,便反手把這魔頭給攬在身邊,半拎半抱地往自己房間走了回去。
「姐姐最近給個客人纏著心煩,想來想去,還是找妳這小丫頭最有辦法整治人家。」把荼靡帶進房內,蒔歡關門後轉身,背靠在門板上,笑意不減地這麼對荼靡道:「妳給姐姐想個好法子,回頭事成,姐姐請妳吃松子糖,如何?」
一聽到可以惡作劇荼靡的眼睛馬上就亮了,而且還有糖吃!荼靡撲上去抱緊時歡的腰恨不得天色能馬上暗下來:「可以把客人灌醉然後任我為所欲為嗎?」
她抱著蒔歡用撒嬌的語氣又說:「我要唐家舖子的松子糖喔!如果能在來一些龍鬚糖就更好了。」
「那有什麼不行,只要妳好好幫姐姐出了氣,要什麼吃的,姐姐都買。」
伸手在荼靡鼻尖掐了下,蒔歡滿是信任和寵溺地允著:「晚上別亂跑,待著等姐姐差人去叫妳,到時候妳要怎麼對付那客人都沒有關係,生了事有姐姐給妳扛著呢。」
或許就是樓裡的姐姐們這般寵溺荼靡,她才會如此變本加厲吧,也因為喜愛著姐姐們所以對於製造困擾的客人,她可是不會手下留情的,靈光一閃,她就想到該怎麼惡整糾纏蒔歡的客人了,膽敢騷擾她喜愛的歡歡就得付出代價。
「歡歡放心,我才不會讓人抓到小辮子!」就算被發現了也可以暗中收拾掉,荼靡笑咪咪的蹭著蒔歡:「好期待晚上!晚上怎麼還不來呢。」
果真是個調皮搗蛋的妹妹,蒔歡在心裡想著,把蹭在自己身上、歡快無比的荼靡抱穩,竟不由得也有些期待夜晚到來。
今晚,鐵定能讓那纏了她整整七天的客人嚐嚐繁花樓女子的手段。
那夜繁花樓一如既往燈火通明,燦爛得近乎灼人。
酒水香氣和女子肉體馨香在樓裡各個角落交錯渲染,煞是幅昇平美景。
把蒔歡纏得煩心的客人,今晚也沒有意外地上門指名她,只是今晚蒔歡聽見那來客姓名時,露出的卻不是以往七天那樣的煩悶表情,而是種大魚入網的甜美笑意。
還不到夜晚時辰的一半,有個小丫頭便蹦蹦跳跳找上了荼靡,說是蒔歡姑娘派她來把荼靡姑娘帶去見見客人。小丫頭也沒等荼靡答應,傳完話後又踩著同樣蹦跳歡快的腳步,就這麼把荼靡給領到了蒔歡接待客人那房裡。
等待的時間總是特別漫長,荼靡早就準備好一切只差那位客人自投羅網,她在房裡一下坐一下站,一個人興奮地笑著,一會兒還跳到樑上開心的晃著腳,好期待好期待。
蹦蹦跳跳的小ㄚ頭來尋荼靡,她便興奮的拉起裙襬大步走到蒔歡與客人所在的房間,她揉揉臉頰讓自己誇張的笑容變成溫柔的微笑,踏進房裡,她傾身向客人打招呼。
「薛少爺,這是咱們樓裡妹妹裡最可愛的一個,叫做荼靡。」
蒔歡華服盛妝,暗紫絨布的寬袖長裙,和她臉上妝容色系相同,似乎連髮飾也是特意挑過的。她坐在桌邊,見荼靡進房便朝人招手,笑瞇瞇地在荼靡和客人招呼過後,直接把人給攬在身邊,竟似個疼愛妹妹的姐姐模樣。
坐在桌邊、蒔歡稱著姓薛的少爺面色白淨,說真格的還頗給人一種油頭粉面的富家公子哥氣息。
聽蒔歡這麼介紹,薛少爺朝荼靡看來,咧著嘴,愉快說了聲又是個美人兒。
荼靡擺出害羞的模樣低頭笑了笑,裝作柔順模樣的替薛少爺斟酒:「薛少爺看起來英俊、氣宇非凡的人,能得到您的讚美真是光榮。」嘴上這麼說,其實她心裡想的是,只不過是隻白斬雞,等下就讓你變成燒酒雞。
荼靡纏著薛少爺聊天,明誇暗捧都用上了,繞得對方團團轉。
「薛少爺,您不只英俊還很聰明吶。」一杯酒。
「這麼罕見的東西,您也看過啊。」再一杯酒。
「您真討厭,這樣要罰三杯酒。」一杯、一杯接著一杯。
薛少爺的酒杯沒有一刻是空的,不一會兒,空酒瓶已經足以堆滿三人的腳邊。
打從將荼靡介紹給薛少爺開始,做為薛少爺迷戀並騷擾著的正主兒,蒔歡卻再沒把自己放在房內主位上頭。
她只是含笑靜坐,在荼靡愉悅纏鬧薛少爺時偶爾幫腔幾句,荼靡說薛少爺英俊聰明,她便說薛少爺資質罕見世間少有;荼靡說薛少爺見多識廣,她便說不愧是大梁薛家的好少爺;荼靡說薛少爺討厭要罰酒,她便笑容燦爛地幫薛少爺捧住酒杯,不讓荼靡倒著的半點酒水灑了。
最後,咚地一聲傳來。
蒔歡低頭,正巧看見薛少爺兩眼一翻,滿身酒氣地昏了過去,整個人摔離圓椅落到地面,好不狼狽。
「小魔頭。」蒔歡轉頭向荼靡道:「姐姐知道妳不是只有灌酒這手段,說吧,他人都昏了,妳想怎麼魚肉他?」
荼靡看著薛少爺躺在地上十分狼狽,她用腳尖踢了踢薛少爺的肚子,看來是真的醉暈了。
「哈哈,等會兒還得拜託歡歡幫點忙呢。」荼靡喚小ㄚ頭去把自己請來的畫師找來房裡,不一會兒,小ㄚ頭便領來一位少年,看起來還有些稚嫩肩上扛著一個木箱,他向荼靡喲了聲當作打招呼,似乎是熟人。
荼靡一把抓起薛少爺把他剝了個精光,然後丟給少年畫師。
「愛怎麼畫怎麼畫,別忘了多畫幾個人上去,看起來比較熱鬧。」荼靡露出調皮的笑容。
接著,荼靡轉身抱著蒔歡的手臂蹭了蹭說:「把這隻雞、咳,我是說薛少爺的畫像弄成春宮圖冊或是精彩的插圖小說,拿出去大量販賣,定能讓他再也不敢踏出家門。所以,得拜託歡歡想個響亮的書名了!」
若是樓裡任何姐妹這麼自然地喚個畫師進房,蒔歡定會覺得詭異。
但這事一給荼靡做上,蒔歡只覺得──天底下,再沒有比這更合理的事了。
「妳也得多付那畫師些銀子,他才好把薛少爺畫得能入眼。」
無視著醉死在地上、魂都不知道在哪重天裡打轉的薛少爺,蒔歡笑得愉快,沒被荼靡抱住的那隻手在她頭頂又拍又揉,說有多親暱就多親暱:「不過,姐姐對取書名這件事還是沒什麼掌握的,小魔頭妳說,給那本書取個......『小雞啄米』之類的名字可好?」
以蒔歡對荼靡心性認知,小雞指的是什麼,荼靡是絕對猜得到的。
「哈哈哈。」荼靡笑得直拍桌,實木的桌子被她拍得一晃一晃看起來隨時會倒塌,少年畫師描繪了幾張她的模樣,並表示如此豪邁的笑法世間難得一見,必定要畫幾張流傳後世。荼靡拍了下少年的頭,把幾張紙搶來收進懷中:「沒收,有時間你就多畫些薛少爺的圖,畫得好銀子可不會少。」
她又隨即轉頭向蒔歡撒嬌道:「歡歡這書名取得真好,不用多久這書定能出現在全大梁的書肆!」
「這回給妳一鬧,才知道平日說妳是小魔頭,還算小瞧妳本事的。」
指尖在荼靡頰上輕輕劃過,擾了蒔歡七日的薛家少爺這麼被放倒,她這下只覺得做什麼都輕鬆了:「是姐姐欠了妳一次,說好要請妳吃的糖可沒忘,等著吧。」
留了個絕對要讓荼靡開心不已的允諾,蒔歡最後朝房裡草草一瞥,提著她裙襬離去。
醉死在地的薛家少爺要怎麼處理、荼靡和那少年畫師什麼時候要腳底抹油開溜,她一不在意、二不擔心。
隔日,那曾蹦跳著去尋荼靡的小丫頭踩著同樣愉快活躍的腳步,懷裡捧著包什麼東西,再一次找上了這繁花樓的小魔頭。
紙包嚴實,透過油紙卻仍能嗅到甜香撲鼻。
無論荼靡要用什麼心情打開那個紙包,在剝去層層油紙後,坦露在她面前的,都會是蒔歡早些答應她的唐家鋪子松子糖,以及她毫不害臊加著要的龍鬚糖。
更甚至,在松子糖和龍鬚糖之外,還多放了香氣撲鼻的花生糖。
荼靡超幸福,好多糖吃
歡歡人太好啦
附帶一提:『小雞啄米』開賣中,請洽大梁國各大書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