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那裡並不是魔界最陰暗幽深的角落,卻有著萬年不融的冰晶棘林、偶爾的陽光灑落在林中清洌的湖心,透亮得令人眩目,也有頑強的植物能夠破土而出。廣袤的雪原是這裡萬年不變的素裝——那是一片亙古的凍土,層層累積的冰層下銘刻了水妖一族世世代代的誕生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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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銀甲的青年傲立於那片冰原的中央,夾雜著霜雪的勁風呼嘯著劃過他的臉頰,卷起了散在背後靛藍色的髮絲和長袍的下擺,翻飛的絹帛就像是飛鳥的翅羽,彷彿眨眼便會消融在雪中,再尋覓不見踪跡。
紺色的眸子將眼前茫茫的曠景深深烙在其中——這是他生長了百年的土地,是他原以為會長眠的土地,而今卻是他自己捨棄了終老於此的未來。
水妖的情緒就像是深潭,表面永遠平靜無瀾,而內裡的翻騰和洶湧卻是不為外人所知。儘管他的眼裡找不出絲毫的留戀或不捨,俊朗的臉龐沒有任何情緒,令人有一瞬間產生了這個青年只是佇立在這裡的一尊過份精緻的冰雕。
身後走來另一個類似裝束的男子,在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了腳步。一度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只能將視線落在面前那個有些單薄的背影上。
「……你可以不用走的,薩濰。」
最終,男人還是開口這樣說道,試圖做最後的挽留。
「沒有留下的必要。」
連轉身回顧都沒有,他輕輕呵出一口氣,溫熱的吐息在遇到冰冷的空氣後立刻凝成一陣霧色,成形的霎那便被北風捲向天際。
「你走了諾濰怎麼辦?她還沒有醒來,之後要是找不到你……」
「你忘了讓她變得這麼虛弱的罪魁禍首是誰嗎,扎爾?」
沒有讓男人把話說完,語氣平淡的反問讓對方一時說不出話來回答。被稱作薩濰的青年終於將身子轉向了身後的人,果然看見了好友蹙攏的眉頭。
「我猜她並不想再見到我,在她恢復前啟程才是正確的決定。」他繼續說著,抬手將自己的外袍往身上拽緊了些。遠方的天空陰鬱得低沉下來。
天色要轉暗了,否則怎麼會冷得讓他這麼難受。
兩人間一片沉默逐漸分隔了距離,片刻後還是薩濰先動了身子,轉回了原本要去往的方向邁開了步子。一步一步在雪地上印出一串深深淺淺的足跡,綿延在深白色的原野上,舊的消失馬上就會有新的落下,似乎不會停止。
直到那個熟悉的少女聲音從老遠的地方響起為止。
「——哥哥!」
青年身子不明顯的一僵,猛然回身,面色蒼白的少女跌跌撞撞的奔來,腳下急促的足音被淹進風雪裡,讓女孩狼狽得狠摔在地上,又踉蹌著急忙掙扎爬起,奮不顧身地向著他跑來。
扎爾早已衝上前扶住那纖弱的身子,留下薩濰一個人有些呆愣的看著一切。
回過神時,身體已經不受控制的走到少女的面前,抬手拂去了她肩上、髮上的落雪。當對上那雙比自己清澈的冰藍色眸子時,原本將撫上少女臉頰的手生生頓住,懸在僅有一個喘息的距離。
「我去跟長老說清楚,一切都是我的錯……」淚珠順著女孩的臉龐低落在他的手上,明顯聽得出是強裝著鎮定卻明顯哽咽慌亂的哭腔,那雙連指尖都慘白的小手緊緊揪住了他的衣袖,就像是小時候每每做錯事求著他原諒一樣。
「你別走……」
「……妳該回去了,諾濰。」輕輕抽開了手,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女孩因虛弱和寒冷而瑟瑟發抖的肩頭,最終也沒有親自替她拭去淚珠。
「從今往後,扎爾會照顧好妳的。」
刻意迴避了直視女孩的眼睛,其中濃稠得難以消融的憂傷遠比打在身上的風霜來得令人難以忍受。
他轉身就走,對那被冷冽北風撕碎得零落的哭喊不管不顧。
他只是快步的走著,一路向前,卻不知何處是歸處,他能做的也僅僅是逃離般漫無目的的離開。
漸漸的,耳邊只剩下風聲,關於她的聲音一點也聽不見了。幾乎是發現這個事實的那一瞬間,薩濰有種想落淚的衝動,但他沒有。
乾涸的眼眶泛不出淚水,也許在交換出某一部分的思念時就注定失去了再為她流淚的資格。但與之相對的,卻是一種終於解脫般的負罪感。
胸口驀然傳來的疼痛讓他終於彎下了挺直的背脊,這時候他才在疼痛的恍惚感中明白,思念一旦變成執念,那麼對以此為食的水妖而言也成了鴆毒。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滲進了骨子裡,無法根除。
遠處的天空中倏然落下了星子,指示出旅人路迢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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