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剛打聽到,積溪縣災情加重連帶附近都受影響,大水把咱們要過的那橋給沖了。」
收到探子回報,鏢頭鼻孔一張,眉頭一皺,瞪了地圖一會,便決定:「改道!」
看來得繞山路啦,墨夏曲慢條斯理地將隨身小冊子收入懷裡,隨眾人一同將馬車轉向。他欣賞了陣沿途越漸蔥鬱的山林,再望回前方賣力踩著蹄子的馬兒們,不禁在心中感嘆,春光無限好,可惜猛男少。
山林小道中,掛著萬豐的旗子在風中飄搖。
為給災區送物資,這將近半個月來鏢局可說忙得風中凌亂
是以原本只接銀鏢的柴瑜也被急召。
「算了,總是要去積溪縣一趟。」
說起來,這前幾日無意間在市集遇到一個算命仙絮絮叨叨地攬著自己,原本想掉頭走人卻無法不理會那雙求情的眸子,
是以他心軟了。
是說這沒錢的任務他到底為什麼會接呢?柴瑜怎麼想也想不通。
「鏢頭,前面就是與積溪縣的交匯處了……」
聽著底下鏢師的匯報,柴瑜抿唇點了點頭。
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事一樣……柴瑜心裡如此想道。
因臨時換道,導致行程稍有延遲,待隊伍將要進入交匯處時,前方人馬竟緩了下來。
因同行養眼者少導致全程陷入旎旖腦補的墨夏曲,這才悠然勒住馬繩,望向前方飄揚的黃旗,一群人停在路中間不知所為何事,他心中頓時了然——啊,聽說那裡的俊男也不少呢。
「頭,是萬豐的人。」
「嗯,我去打個招呼,餘下的人稍待。」
總鏢頭說完,就兩腿一夾,策馬走向萬豐的團隊,那向著日陽離去的背影頗給墨夏曲一種會奸夫的靈感……啊,那畫面太不美,還是算了。
他默然低嘆一聲,手指習慣性地在腰間的白玉笛上撫了一下,身後便傳來一陣低語。
「墨公子又嘆氣了。」
「看那傷感之色,該不是思念起嫂子了吧?」
「唉……居說那長笛是嫂子的遺物?」
嗯?嫂子遺物?墨夏曲默默秒腦補了場弟弟愛上剛死老婆的哥哥的劇碼,視線也正好落在正跟鏢頭講話的年輕人身上。
「頭!!慘了,慘了……」
一名屬下急匆匆的前來柴瑜跟前,聽著他的匯報,柴瑜眉頭攏起了一個折
還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居然要道上因連日的大雨落石給擋道了,這運氣也忒不好了吧。
於是只好召集幾個鏢師看能不能將大石移開好讓鏢車可以過?但這樣又會耽誤送鏢的時辰,該如何是好呢?
一行人商量著沒有頭緒,這時眼尖得柴瑜見前頭不遠有著藍色鏢旗得車子,也聽到底下的夥計報說對頭鏢頭求見。
遂以稍整了衣裝,拱了拱手朝著馬上的人回禮。
啊,發現一個漂亮小伙。
墨夏曲的心情好多了,完全無視自家鏢頭在談話過程中的頻蹙眉頭,待鏢頭談完騎回來時,才知前方發生何事。
「路被落石堵住了,都去幫忙,免得耽擱時辰。鏢師們注意,小心看好車,這情況不太對。」鏢頭臉色凝重道。
先是橋被沖斷,現在又落石堵路,這趟鏢也太衰了吧?就是老走神的墨夏曲都隱隱感到胸口一滯,這種感覺他以前也有過,那一次姊姊的命差點沒了,雖然三年後也真沒了。
難得抱著戒慎的心情,墨夏曲隨眾人與萬豐的人會合,力壯的伙計們加入搬石的行列,餘下鏢師們則手擺在劍上向鏢車靠攏,眼觀四方耳聽八方。
墨夏曲環顧四周之餘,仍忍不住以餘光瞄向先前發現的年輕人,噯,遠看就覺不錯,近看更養眼啊,真好,不知幾歲叫什麼名字……
正如想瞌睡有人送來枕頭,還想說該怎麼辦就有幫手了。
柴瑜指示著自己這邊可動用人手加上自己一起加入移開落石的隊伍,果然比想像中快很多。
照這速度,應該能在天黑前如期到達積溪縣,想想便開心,做起事來也更加勤奮了。
當然,如果忽略掉一直從後面瞟來的視線了話。
偷偷的往後一瞥,那人的氣質極不像鏢師,反倒像是個書生。
但看著他沉穩的氣質與那處世不驚的淡笑,多年來的經驗,他感覺這人莫不是高深莫測,不然就是道貌岸然。
但顯然是前者的感覺比較濃烈一點。
咦,他腰間也有笛子?莫非他也喜歡音律?
對於喜歡音律的人,柴瑜很是歡迎的,對他的偏見也稍稍驅散了一點。
嗯,只有一點點。
嗯,臂力和腰力都不錯,就是瘦小了點,可惜……墨夏曲狀似嚴肅地環顧四周實則目光不停隨著年輕人移動,腦中又不禁浮想翩翩起來,什麼十八大漢與一美少年的故事高潮跌起,中途又殺出一堆山賊把美少年抓去當壓寨夫人……等等。
時間就在大家搬石頭和幻想中過去,待路面清理乾淨後,墨夏曲也心滿意足地結束腦補,兩批人馬和和氣氣戶道謝後,便要準備整隊在出發。
忽然間,徐風吹來一陣肅殺之氣,多年走鏢經驗訓練出靈敏反應,令原先和樂融融的氣氛瞬間僵凝。
終於清理路障後,柴瑜拱手謝過,決定先讓對方先行。
就在整備期間,多年在野外的他,發現空氣中混亂的氣息變雜、變多。
看向對方,他知道對方也發現,凝身閉氣的繃緊神經。
「小心,許是這山林的的劫匪或山賊,護好鏢車,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恐怕來者不善。」柴瑜低聲的吩咐著自家的鏢師。
墨夏曲雙目微瞇地注視前方竄集的人影,那明晃晃的刀子、剽悍的臂肌、濃密的鬍鬚,果然遇到山賊了,難道剛才的腦補要實現了?
「咳……」他微蹙眉頭地輕咳一聲,提醒自己現在不是基情蕩漾的時候,來者的氣勢可不似一般的山賊,這令他心頭不詳之感越甚。
按照規矩,總鏢頭要上前與對方溝通,也就是要講點江湖黑話。按照自家老江湖的總鏢頭來說,向來都能不見兵刃收場,但墨夏曲的神經卻是莫名緊繃。
就在大家嚴陣以待時,為首的山賊竟率先發話了:「吃土是俺砍,吃鼠是俺宰……」
「……」墨夏曲陷入了森森的矛盾中,一方面揣測即將面臨的可能危險,一方面又忍不住腦補起吃土又吃鼠的畫面,好想衝去問對方土好吃嗎?
他忍得很辛苦,極力控制住臉部肌肉,依舊保持著淡定優雅的表情,以致於握著劍柄的手指都泛白了。而錦淵其他人的神經抽慉實在好不到哪去。
這就是所謂ㄧ波未平,ㄧ波又起嗎?
從山林中各個竄出的山賊,手裡拿著亮晃晃的大刀,面露凶光的樣子,柴瑜再次覺得自己運氣真的超級背。
又聽到為首的山賊講了戲文裡搶劫前的話。
「此土是俺砍,此鼠是俺宰,若咬流鼻來,留架埋土踩⋯⋯」
柴瑜不禁三條黑線,皺眉看著他們裝扮,蓬亂的頭髮僅用ㄧ條布巾綁在頭上,黑色面布則蓋到眼睛下面,可身上的衣服卻異常的整齊,柴瑜越發覺得這山賊似也出現的太突然?但秉持著盡量不要造成衝突,遂也與底下的鏢師交換了眼神,柴瑜拿了藍色布包丟了過去,大聲說道,「路經此地,還望見諒⋯⋯」
想起今天帶來的鏢師全是三個月才剛新進的鏢師,比較資深的只有他與另一個鏢師。
看著他們瑟瑟發抖的樣子,柴瑜搖了搖頭,與那鏢師交換了眼神,將那些菜鳥鏢師移至後頭,自己則和他站在最前線。
丟了那個藍色布包雖然裡面白花花銀子很心痛,但是為了那群菜鳥還是放棄好了,希望這幫山賊看到能打退堂鼓吧。
至於丟失的銀兩回去再找那些菜鳥鏢師好好的"討回"就是了。
柴瑜心裡如是想著
見萬豐已先行發話,錦淵的總鏢頭退了回來,站在墨夏曲旁低聲道:「這群山賊看來不尋常,大家小心應對,怕是有場硬仗。」
不似總鏢頭觀察得那麼仔細,墨夏曲卻是在目光習慣性打量壯漢猛男身材時,發現這群人的手腕處似有什麼,但距離遠看得不真切。
就在這猜想的當下,山賊們竟發出一陣怪笑,為首的甚至連看一眼布包也沒,就揮刀大喊:「俺咬低揪死膩悶前撲!」
糟!好想笑可是氣氛不對啊!
喊打喊殺聲中,墨夏曲微微抖了嘴角,努力克制自己不往『揪住什麼咬死』的畫面想去,一邊和鏢師們抽出劍迎敵,同時協助伙計趕緊將驅駕鏢車逃離戰場。
「俺啾肆要泥悶的命!!」
想不到為首的山賊說完這句,刀子便朝來,柴瑜震驚的張大眼,趕緊閃了身退了好一大步,但刀子依舊不長眼削掉好幾根髮絲,柴瑜想也不想也掄起袖子應戰,怎知這幫山賊竟往要命的地方攻擊,凌厲的攻勢幾乎快招架不住,眼看幾個鏢師也快撐不住,柴瑜大聲地吼道:「敢問諸位何人、為何要這般取我等性命⋯⋯?!」
柴瑜話還未說完,眼睛瞬瞠大了,因為他看到那名與他站在前線的鏢師被山賊豪不留情地抹斷了脖子,血也噴灑一地,柴瑜雙眼通紅,氣得拿出了匕首攻擊欲向他砍來的刀子,那人雖吃痛卻也不放棄的繼續朝他而來,且一次就上了兩三個,這時柴瑜在有忍讓的心思也被消磨殆盡。
於是提了全部的精神認真應戰。
而那些菜鳥鏢師也接收到了柴瑜的指示,紛紛拿出自己的武器應戰。
但那些菜鳥鏢師何時見過此等陣仗,手上的武器還沒砍到敵人,自己先被敵人逼得無路可退。
而且對方人真的太多了,一個個也不怕死的往前衝,且招招都往死裡打。
在還來不及緬懷即將逝去的過往,兩腿一伸,眼睛瞪的有如窟窿那麼大當場慘死。
空氣中漫步的血腥味讓柴瑜繃緊了全身的神經,眼看萬豐的鏢師死傷不少,錦淵也是如此,在這樣下去,許是這裡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
在又打倒了一個山賊,柴瑜在腦海思考怎樣才能突破現在的困境。
就在此時,在他的背後有個山賊正準備舉刀砍下時,等他意識到時,衣服卻被無情的劃開了ㄧ大口刀子。
背後隱隱作痛的傷口讓他皺起了眉,拿著的匕首的手也隱隱發抖了起來。
不對!這山賊太過凶猛,竟刀刀往要害攻擊,手法乾淨俐落,根本不似一般流民組成的烏合之眾。
一向以護鏢車為主職的墨夏曲,雖在第一時間跳上鏢車防守,然而敵人目標竟不在物而在人,眼見駕車的伙計在山賊一刀之下斷命,同手鏢車的鏢師亦在負傷後被捕刀致死,令他警覺到這些人是鐵了心要將所有人滅口,便也只得放棄原先計畫,跳回地面專心投入這場廝殺中。
「鏢頭!」
一聲悲吼驟響,墨夏曲聞聲望去,竟見那同僚多年的鏢頭一身血淋地倒下,欲救鏢頭的鏢師也終一人不敵二手,被砍去手臂,而周遭的鏢師、伙計們也個個傷殘,萬豐的人也不例外。這等慘烈激起他前所未有的怒火,便不再保留實力,將許久沒用的劍法使了出來。
銀光流轉,劍氣凌厲,又招招行雲流水,宛若驚鴻,劍鋒所到之處盡是血花,這要是在平常練劍,他定會忍不住自戀腦補一番,可惜,此刻處處殺機,稍不留神便成刀下亡魂,讓他連欣賞萬豐那美男英姿的心思都沒了……唉,還是瞄一眼吧。
就這麼須臾間的一瞥,竟見美男背後受襲,被畫一口子的衣衫露出滲出血珠的雪膚,看那賊子欲再揮刀重擊,他便毫不猶豫地一腳踹開死纏著自己的醜傢伙,縱身躍至美男身邊一劍了結那背後小人。
「撐住,別讓他們看出來。」他握了下美男微顫的手腕低聲叮嚀道,一手邊揮劍招架來襲。已許久沒打得如此激烈,讓他也有些快吃不消。
閻王要你三更死,必定不會留你到五更。
忽然想起師父曾經跟他說的這句,當時還有點嗤之以鼻,做這行業早已將生死看得淡然,而他也從來不懼怕、不相信這鬼神亂談之事。
只是,到如今,生死關頭之際,也不得不相信了,柴瑜自嘲地一笑。
忽地,右手腕被人抓住,一個身穿藍色衣袍的一邊揮著長劍擊退山賊,一邊低聲道,「撐住,別讓他們看出來。」
柴瑜訝異的看著他,優雅的身型,流暢如水的劍法,神態從容如喝茶般。
他不是……?
沒想到竟是他救了自己,柴瑜感激的話噎在喉頭,心裡也暗惱自己自己在做什麼?
剛剛還信誓旦旦這不會成爲自己的墳墓,現在呢?責備自己的脆弱,抬眼見著自己的鏢師就算流血依舊奮力戰著,身為他們的鏢頭,萬一倒下該怎麼辦。
於是看向那山賊的眼神卻沒剛才的心軟之色,有的只是冷厲且狠絕的眼神。
是阿,他可是柴瑜!怎麼可以死在這!
稍稍穩住心神,抽出自己所做的長劍揮向山賊,並與剛剛救自己的人背對沉穩地低聲說道,「速戰速絕,不要戀戰,你在前,我在後。」柴瑜用眼神示意爲首的山賊,「擒賊先擒王。」
在剛剛的打鬥中,柴瑜發現雖然山賊打法看起來群亂無章,但實則卻照兵法路數在打,指揮地便是那爲首的山賊,或許拿下他便可結束。
聞言,墨夏曲勾起嘴角,回道:「正有此意。」
的確,在他發覺這些山賊非比尋常後,便知可不能照往常僅靠打殺就能趕跑賊人,至少也得套出點什麼來,給死去的弟兄們一個交代。他快速觀察了下四周後,便對萬豐美男低聲說:「將他逼至你們先前挪放落石之處困住。」
他注意到為首山賊雖刀法狠勁,但下盤不夠紮實,定不擅於地勢多變處打鬥,但他與美男的步伐偏屬靈巧,故落石處絕對是擒這王的絕佳首選。
咳,他才不會說他會注意人家下盤的原因。
聽到他的話,柴瑜的視線落在剛剛挪放石頭之處,偏頭想了會兒,覺得這招真是太妙了。
看他的眼神也從感激多了幾分佩服,點了頭便揮起長劍將圍上來的山賊給擊倒。
有他的配合也如如魚得水般,柴瑜縱身一躍在空中翻了圈來到了那山賊的背後,用匕首劃了一刀,順腳往他背上一踹,才緩緩落至地面。
只見那山賊嗤牙裂嘴的痛呼道,「泥悶這些狗養的,敢打俺系不想肥了啊!!」
的確不想肥,人家還想保持優雅身形呢!墨夏曲實在好想這樣回道,不過,這場合實在不佳。
他以眼神暗示萬豐美男從另一側夾擊後,劍尖轉了一個劍花後,直指山賊首領的咽喉飛快舞動,將對方朝美男方向截截逼退。
有了對方的配合,柴瑜拿出了藏在兜裡的袖針,往那山賊的痛穴飛刺,只見山賊又痛又叫的在石頭間亂竄,那模樣還真是滑稽。
這時,柴瑜看見了山賊背後有個極尖的落石,頭腦轉了轉,心裡腹黑的一笑,操起手中的匕首便往山賊下巴飛去,而那山賊被突如其來的飛刀嚇得驚慌失措,腳步也不自覺的向後退,卻一個琅蹌,整個身子往後倒,屁股也正好坐在那尖銳處。
「俺滴劈啊!」
正轉身掃去一劍氣,聽聞一聲極慘烈的哀嚎,墨夏曲迅速擊斃來救援的山賊,回身望去,便是一愣,再見萬豐美男嘴角狡黠笑意,頓時了然。
眼見其餘山賊也是一呆,他便也沒趁機追擊,直接從容走向山賊首領面前,一腳踢開對方手邊的刀,再銀白長劍一指,直直地對著山賊的臉,淡聲問:「敢企圖滅口兩門鏢局的人,是誰派你們來的?」
「俺……俺……俺……」山賊首領還未從爆菊之痛恢復,只能捂住屁股不斷嚎。
墨夏曲以餘光瞥了眼那處與尖石,面容雖依然鎮定自如,正經八百的眼神中卻仍有微波浮動,似是怒意?
喔天,那麼粗長的東西,就這麼長驅直入也太痛!美男真是好猛的攻勢啊,一點都不憐香惜玉,討厭~
實則又瞬間腦補想歪了。
果真如自己所想的一招弊屁呀!!柴瑜偷偷在心裡竊笑著,但臉上依舊不動聲色。
而這幫山賊似乎見頭子遭遇"慘事"也愣的忘了再追擊。
聽見錦淵對頭子的質問,柴瑜也將視線轉移山賊頭子的身上,卻見那山賊結巴的說不出話來,心底不由得有氣
於是柴瑜來到了他身邊,厲聲對那山賊說道,「還不快說!」
山賊被這兩人氣勢給震懾住,右手按著屁股的痛,倔強的說道,「
泥悶鼻要以為俺老子好欺負,告訴泥悶!門都沒有!」
『你、你們不要以為人家好欺負,告訴你們,門都沒有~』
腦海裡慘遭凌辱的人變成自己,長髮垂散在被扯爛的衣衫上,他強忍著身下被撕裂的痛楚,嚶嚶啜泣指控面前的一群男人。
雖沒很高卻霸道的美男子,邪佞地挑起他的下巴,『還不快脫?』
陷入歪腦補中無法自拔的墨夏曲,不禁發出一聲輕哼,本就看似微揚的嘴角更是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陽光下淡如琥珀的眼眸更是閃過深不可測的光芒。這時,一陣微風自山林襲來,帶著方才戰後的血腥味,輕輕吹拂過所有人,也吹得他衣袂飄髮絲揚,令山賊頭子眼中的銀劍反光更寒氣逼人。
原先還嘴硬的山賊頭子,說完還挺起胸膛想為自己示威壯個膽先,卻好巧不巧對上墨夏曲的那張臉,心裡咯瞪一聲,不由得多吞了好幾道口水,正要說什麼之際,一道風不明吹來,沙塵跑進了山賊頭子的眼睛,難受的閉上眼卻看見墨夏曲那笑得令你發寒的微笑,山賊頭子頓時覺得他的屁股又痛了些。
觀看四周,自己的人也死傷無數,但是對方也好不了哪去就是,反正目的已達到,不如就撤了吧!
「告訴倪門!算尼悶好運……給俺老子走著瞧……」山賊頭子撇了撇眼色示意同伴撤退,在看到墨夏曲的臉又覺害怕,摀著屁股兩步併三步的逃走了。
柴瑜本欲想追,但看到受傷的弟兄們痛苦難受的在地上呻吟,遂也打消了想法,恨恨地瞪著那幫山賊,擔憂的扶起同伴並查探他們的傷勢。
但這次的劫鏢,可說是毫無預警,他們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加上有些剛入行不到一年的鏢師就這樣歸兮,柴瑜自責的握緊拳頭,此時背後的傷又開始痛了起來,讓他忍不住差點軟了腳,用著堅強的意志力穩住了身體,才免除出包的窘境。
居然就這麼走了?墨夏曲略感惋惜地收起劍,回頭查看滿地殘局。萬豐傷亡慘重,錦淵更是好不到哪去,鏢頭死了,五個鏢師剩兩個,其中一個傷得連站起都成問題,其他伙計也只餘四、五個,好在他們夠機靈躲了起來。
他取出幾顆藥丸讓伙計們分去,也塞一顆進倖存同僚的嘴裡,再為對方扎了幾針止血穴,這是他從小看爹爹和姊姊學的小伎倆,卻也僅止於此了。他令伙計將鏢師抬上車後,轉身看向萬豐的人,見那美男腳步略浮,便過去也遞去藥瓶,「此乃在下的家傳傷藥,能減緩傷勢止痛,分給大家吧。」
聞言,柴瑜愣愣的抬起頭,愣愣的收下。剛碰觸到他的手指,想起是眼前這人救了自己的,撐住自己身子站了起來,拱手禮道,「多謝,幸虧有你們,不知該如何謝才好。」看著對方的友善又優雅的笑容讓人不自覺有一股安心,對他的偏見也消弭,原本無溫度的說話也變得和緩許多。
「哪裡,在下也要多謝諸位,才能協力趕跑匪劫。」墨夏曲淡笑回道,內心又是另一番天地——咿~漂亮弟弟的聲音真好聽,若能再長得高壯一點就好了。
不過,現下實在不是花痴的好時機,他凝眉思量眼前的殘局,時候不早了,若再不啟程便要天黑了,然而以錦淵目前的人手搬運鏢物雖仍勉強,但這路上的安危卻實在令人堪憂。
話說回來,還有件很重要的事忘了問哪!於是,他便又問:「在下墨夏曲,敢問閣下如何稱呼?」
見對方問起,柴瑜也客氣的回話道,「我叫柴瑜。」
此時上來搭話的夥計告知損失的情況,柴瑜越聽臉色越發凝重。
他安撫夥計的情緒並將手中的藥讓夥計分發下去,抬眼望向天色已慢慢變黑,
餘下的鏢師又受傷慘重,該不會今天又得餐風露宿了。
只是這天氣變化甚大,萬一傷口不處理,得了隱疾該如何是好?
內心雖焦急卻也想不到辦法可解決。
果然自己的運氣是背到極點了……
柴魚……啊?真是可愛的名字。終於問到很重要的事,墨夏曲心情大好,又聽聞對方亦是同等危難,一計便也浮上了心頭。
「雖然這有違行規,但如今情況特殊,你我尚且自保,傷者卻不宜拖延,送鏢之事亦是要緊,何不結伴而行,路上若匪賊再犯亦能互助?」
聽到這話,柴瑜頓時面露喜色,「如此,甚好!只是不會麻煩才好。」
既能解決送鏢,又可解決人手的問題,而且還能在天黑前趕到,這樣一舉三得的事讓柴瑜再次為自己的幸運感到慶幸。
看向墨夏曲的眼神也比剛剛親近了許多。
「不知墨公子也是往積溪縣?」
「此去道上唯有積溪縣可至,自然是……」墨夏曲說到一半,便意識到一個問題,「此路只入積溪縣。」
他想起先前的發現,便就近找了山賊屍體翻看手腕處,果真有一未曾所見的圖紋,「柴公子可曾見過?」
柴瑜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從未見過,翻找其他山賊的屍體,那紋身有在頸部、背部、手部等,讓他眉頭不自覺攏起,疑惑道,「我原想以為這幫山賊是流落在山林中的剿匪抑或者是流亡敗寇所組成的,沒想到竟是像有個組織,這……」
仔細想來,從出鏢到現在總總的不順,從未遇過的落石、突來的山賊、一招招想取人性命的招式,該不是有人在阻止這次的鏢嗎?
柴瑜憂心忡忡的問著:「墨公子,敢問貴鏢局也是到積溪縣援助災民嗎?」
山賊的刺青→
「正是。」墨夏曲盯著圖紋半晌,微瞇起的桃花眼隱隱浮起微冷的怒意,「看來有人不希望積溪縣民收到物資。」
哼!明知他們走鏢的常為了趕路連頓飯都沒好吃,這群混蛋居然還刻這什麼蠍子吃山東大餅給他看,簡直是欺人太甚!
墨夏曲內心的怒火燃點跟別人不在一個線上啊。
柴瑜哼的一笑說道,「能這樣草菅人命,這些人可真是活膩了!」想到種種可能性,柴瑜越想,心底怒氣就騰騰的上來,怒瞪著腳邊的屍體,恨不得一個個鞭屍算了。
「天色不早了,還是即早趕路吧,我想到了積溪縣,鐵定會有答案的。」就算不能查到蛛絲馬跡,或許也能探聽一二到底是誰在阻止這場鏢。
「只怕即便有了答案,也莫可奈何。」墨夏曲說罷,便命伙計將車與萬豐的人靠臨,令兩團人馬重新整頓上路。既然這場殺人越貨的劫鏢是有預謀的,便可能不止一波,得小心防範。
思及此,他便看了眼柴瑜的臉,忍不住又浮想翩翩了——唉,兩個美男並行在這荒郊野領,山賊們不來個劫財又劫色多可惜呀,被強迫當壓債夫人這種事人家也好想遇到一次說~
柴瑜聽了愣了一下,隨即苦笑嘆氣。
是啊,就算知道答案又能做什麼呢?既不能為弟兄報仇,也無法將他們如何,空想又有何用呢?
招了夥計與餘下的鏢師整頓了裝備與鏢車,並與墨夏曲併肩同行。
「墨公子,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注意到墨夏曲注視著自己,柴瑜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有很養眼的五官。
墨夏曲當然不會這麼老實說出內心話。他淡定地望回前方道:「在下看柴公子年紀輕輕便已是一鏢頭,著實不簡單。」
「入這行也快七年,而且出了這樣的事倒是丟臉了。」柴瑜窘紅了臉擺手道。
「墨公子武功也不錯,且醫術也蠻好,冷靜沉穩的樣子才令在下佩服呢。」
「過獎了,不過是亡妻行醫時順手一教的急救之術,雕蟲小技,不足掛齒。」墨夏曲含首謙虛道,內心卻是——哎呀,人家被漂亮的小魚弟弟稱讚了好害羞~
他見對方仍未方才之事低落,便心中一嘆:「此事詭狡,認我們老鏢頭經驗深厚也難以察覺,何況生死有命,各位出來行走多心裡有數,柴公子莫放在心上。」
「謝謝。」沒想到會被安慰,柴瑜有些驚訝,看著前方淡淡地笑道,「我知道,只是畢竟是多年的兄弟,難免疙瘩。難怪師父總說我太小孩子氣呢。」
「痛失同僚,心傷確實人之常情,但罪不在你,還莫將責任攬至己身。」墨夏曲忽然一笑,「況且要說孩子氣,柴公子還不如我那徒兒呢。」
說起那可愛徒兒,墨夏曲的神情也柔和起來,「明明已過束髮之年,還得讓一八歲娃兒刺激鼓舞,才肯習字練武,略有小成便沾沾自喜,這不是孩子氣嗎?」
想起那畫面,柴瑜噗哧一笑,心裡的積鬱也漸漸沖散,「看來墨公子保護徒兒緊得很。」
墨夏曲聞聲笑望,「雖是孩子氣,但終是心性好,挺招人疼。」
而且是個可愛美少年,還有男神大哥來接送讓人家每天看得好開心~噯,小魚弟弟笑起來真好看,真該多笑一些。
一路上這樣隨性談天,墨夏曲的健談讓心情也放鬆許多,也不自覺想讓人親近,這讓柴瑜興起想和他做朋友的念頭,「不知墨公子多大了?」
「弱冠有三,如此說來墨公子比我虛長兩歲,可否稱呼你墨兄呢?」
果然是弟弟呀~
墨夏曲笑道:「那是在下的榮幸,柴弟。」
「墨兄客氣了。」柴瑜開心的笑道。
倆人又談起自己的愛好與興趣,發現竟是差不多類似,頓時有如相見恨晚的意思,柴瑜也像找到知音一樣興奮的問道,「原來墨兄隨身帶著書卷,如此孜孜不倦倒教我羞愧了。」想起自己不過是空閒之餘才會拿起書本,可做這行哪有所謂空閒不空閒,所以讀書的時間就變得緊湊,對此他很是佩服墨夏曲。
「哪裡,不過是忙中偷閒罷了。」墨夏曲面不改色的淡笑道,隨即有所感觸地輕嘆:「看盡這打打殺殺的粗野之事,總是要有些小文小雅之物予以寄託。」
這一次,他是真心地發自肺腑之言啊!
「說得是,墨兄真是真性情……咦,前方就是積溪縣了……」柴瑜望著城門,眉頭深鎖了起來,他還記得朝廷佈下了公告說要援救物資給積溪縣?怎麼反而不似正常有災情一堆救援在排隊,就連駐守城門的官方也懶散的樣子?難道朝廷沒有派人來嗎?
不對阿?鏢局裡不正是缺少人手所以自己才來接這次的鏢的?難不成其他也是與自己一樣遭遇劫匪的攻擊嗎?
「墨兄,你怎麼看?」
怎麼看啊?於是,墨夏曲很認真地看了後,他眉間凝重地搖頭低語:「有問題。」
——左邊那個鼻子太扁眼睛還一大一小,右邊那個腿太短腰桿也不夠力的樣子,走來走去的那屁股都歪一邊了,估計骨架給人打壞了……天!這積溪縣的官兵們問題真多啊。
覺得不對勁的柴瑜便派了一個人去探聽消息,孰料得到的消息卻是:
這幾日都沒有物資進來積溪縣,貌似他們是第一批的?
這自家的鏢局都出去幾趟了?這也太不對勁了吧?
於是他偏頭詢問了墨夏曲道,
「剛剛去探消息貌似我們是第一批?難不成其他都被山賊……?」
想起剛剛的山賊和那不尋常的類似組織紋刺,總覺得這次送物資的任務遠比想像中複雜,或許牽扯到更複雜的層面,可這也超出他們的處理範疇。
「總之,先進城再說吧?」與其想那麼多,不如直接進城問比較實在。
終於從「認真看」的狀態回過神,墨夏曲舒展眉間的凝滯,淡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柴弟莫憂慮。」
語畢,他命錦淵的伙計將車駛向城門後,向柴瑜拱手道:「在下先行一步了。」
「墨兄還請小心。」柴瑜略擔憂的點頭應道。待墨夏曲一行人離開,這才策身上馬,並招呼夥計將鏢車駛向積溪縣,心裡隱隱感到忐忑。
而這忐忑的感覺在數月後才得到解答,也讓柴瑜再次的慶幸還好當初沒有莽撞行事,這才逃過一劫,此為後話,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