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交流 ▏與 one_orange
夜河站在萬豐鏢局門前,仰首瞻望片刻。
「這定眼瞧來果真是夠氣派的……」
提著欲還回的外掛,她兀自咕噥著。
latest #69
眨眸,探頭探腦地四顧。但這可該找誰好哪。
「噯,這位小哥,我找你們的伊澄,能不能替我喚一聲?」
隨意捉了個人傳聲,而後她便倚在大門牆旁,蹲踞而待,撐頰側望,隨意看起對街的小舖來了。
「啊?伊澄?」
裡面穿著黃花褂匆匆而過的鏢師止住腳步,歪頭細想同鏢局的同事住處。
望著眼前的少年蹲在門旁,那人低頭思忖片刻給了個肯定的答案。
「唉、你說那個家裡是世家的那位公子?沒在尾東的萬秀坊看過他,他許是住在奎西那兒的萬秀坊罷!」
「奎西?」
居然在那地方也有啊,夜河倒沒正眼注意過。
「那好,小哥能不能替我報個路?」見對方忙碌急欲離開的模樣,連忙先捉緊問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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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往麒麟商號的方向走,在往前幾步便是了,錢家的房子一向好認。」
他搔臉給出答覆,理了理懷裡的帳本,看也沒什麼要答覆了的就轉身離開,看來是忙於公務的樣子,黃色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拐角。
走得可真急,眨下眼就沒個人影。
思此,夜河起身向前離開。
經過線香縹緲的廟口,一路往市集走去,街上熙攘熱鬧的,布匹、墜飾、香囊各色雜多,夜河便這樣東瞧西瞧,邊尋邊走,確實望見了十分醒目的門面。
「是這吧?」於門口探腦,左顧右盼,也不顧是不是能這樣肆意的地方,就這麼走了進去。
穿園子,度月門,繞過長廊,你就看到前面有一處粉垣環繞的院落,幾桿翠竹從墻頭探出,再遠些是棵高大的槐樹,綠意盎然的枝幹刺向光潔的天空,金色的陽光的塗抹在樹下屋頂的翠瓦上,把房屋原本清晰的線條都渲染的模糊了。
院子里也並不複雜,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徑通向正前方的一幢屋宇,右邊又有另一幢屋子和這一幢之間通過一條短短的走廊相連。
守院子的人見有生面孔走進來,立刻上前問了夜河來意。
「請問這位小哥來這可是有什麼要事?」
與紛嚷的街上相比,這裡可說是靜了許多。
屋簷盛著日光,牆角四五竹簍裝滿了落葉,還有幾堆未整理的,地上有澆水濕漉的痕跡。春風搖曳綠意,風和日暖。
見人走近,夜河頷首應了聲,才答道。
「我有事找伊澄,澄小哥住這是嗎?」
「啊,你找伊澄啊。」
有些年紀的僕役拈了拈鬍鬚,許是離本部遠了、他走回去開了門,邀請夜河往門內走。
「這時間他應該在前面的院子磨練武技,小哥往前走就能碰上。」
雖是初春,但依然有常綠的喬木裝點著園子,亭臺樓閣,假山花木,錯落相間,疏密有致,十分賞心悅目。
夜河看見伊澄在院子里站定了,右手輕揚,一道銀色弧線忽的就往前刺出、銀槍終於現身在了陽光之下。
因招式震起的風迫得散落下的花瓣四散飛舞,如同下起了一場雪,伴隨著飛揚的黃花褂與烏髮。
手腕一動,刺目的銀芒立刻就跟著騰躍起來,在空氣中畫出一道又一道伴著破空聲的軌跡,光華奪目,就好像有千萬朵花在突然間一齊綻放。
還真是……不似同一人啊。
黃色身影突刺、轉腕、上挑,撩撥之瞬,旋弧起風。
忽起一點,想試試對方的心態。
夜河狡黠地眨眼,將那上褂隨手放於牆頭,在對方回身揮槍之際,輕踏入方圓之內,以左手捉槍桿,上舉而轉了圈,逼前一步,阻了那槍法的套路。
「澄小哥,可別練到忘我了。」
衝著對方一笑,掌一拋,鬆了那可算是小人偷襲的箝制,向後躍了步。想著對方若經這麼攪和而就此停下,可一點也不有趣了哪。
手上的力量一滯,伊澄發現自己的銀槍被擒住,眸子危險的一瞇、這才看清眼前人了烏黑透亮的眸子,炯炯有神,豐潤的唇微微咧開著,帶著神采飛揚的笑容。
那份膽識氣魄,那份臨危不亂,倒確實有些讓人喜歡。
他頓時鬆口氣,彎起的嘴角輕輕笑開。
「原來是小河兄弟。」
對方只是往後躍了步、沒有退開,伊澄倒是記得對方技巧不俗的對練、如此好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
「看小河如此,想必不介意陪伊某對練幾式吧?」
「就等你這麼說。」
「伊澄不介意我使順手的武器吧?」夜河笑了,雙掌打直,平舉短棍於身前,旋了個圈收在身側,抬首與對方相視。
「這說來,單是練練也挺無聊的。」伸展筋骨後,夜河向對方眨眼,接著扯嘴揚笑,一個蹬步欺身。
「澄小哥要不要賭些什麼哪?」在以為夜河要攻擊之際,沒料她向側一臥,翻旋了圈,朝對方雙足掃去。
「這是當然。」
看對方手執短棍、伊澄先是掩去有些詫異的表情,笑了起來。
他往前挽了個槍花刺探對方虛實、就看夜河靈敏的臥倒,腿勁凌厲的攻向自己下盤重心。
伊澄忍住小腿肚的麻痛,手中銀槍遞出、直奔著還在地上的對方肩膀而去。
像是料定眼前人一定有辦法,他語中帶笑的回答。
「賭些什麼...不如和小河兄弟賭井南某間隱密的茶館,若誰輸了,就請一頓飲茶,如何?」
銀光閃動,映著飛葉。
「哎?」嗓音染笑,稍稍地揚了幾分,似乎被對方無保留的出手逗笑了。稍瞇瞳眸,只見夜河旋了圈,閃避那突刺來的槍尖,旋即捉住槍桿,身輕如燕地側翻至對方同側,帶起幾片落葉飛舞,足尖方落,她緊接欺身逼近伊澄,擊向腹部。
「這樣伊澄你可要虧大了。」
「這裡從來都願賭服輸,但這勝負還未定呢。」
帶著橙色的眸含著熱情,伊澄笑了聲、看著夜河的棍欺近,槍勢一變,硬生生用槍身蕩開他的攻勢,兩勁交擊傳出巨大的鳴響。
一個念頭尚未轉完,又是一個回合開始。
伊澄揮開武器間的交戰拉出距離、趁著對方尚未調整好平衡,槍尖微微一頓,往夜河的手腕刺去。
「是麼?」夜河眸子因笑而瞇,手肩背連帶畫了個弧,驚險避過槍尖,風自髮梢擦過。
若傷著手部,確實無論是拿棍拎弓的攻擊皆會被削弱一層。
還著實是最佳目標呢,她想。
「——那可不要太快結束了哪!」搭著收旋之勢,足一踩將長槍尖斜壓入地,棍身一挑朝對方手擊去。
伊澄心裡暗叫糟糕,這個時候就算是拼盡全力向後避讓,也絕對不可能毫髮無損。
他戴了腕甲,短棍擊在手腕上並未受傷,然而力量傳過去卻足以讓他手腕一軟、伊澄瞇起眼,依然沒有放開手中的銀槍。
另一腳起抬起往夜河的腿部一掃,一纏,看是要將對方失去重心,卻有些力不足。
「——!」
夜河原本就是一腳踩上銀槍的,被伊澄這麼一掃險些失衡,她連忙於地擰住腳,重心壓低,與此同時——
歛眼,笑出聲。
她倏地捉槍桿為支點,見對方重心也是偏於一腳上,只要力道與角度得當,反奪對方平衡不是難事。
思此,夜河以此為目標向前掃踢,打算把對方放倒。
伊澄把全部精神貫注在夜河的動作與自己的槍尖上。
躲不開對方掃踢而來的腳、長指卻已經鉗住對方的喉──接著伊澄的心思有片刻的呆愣、他鬆了手,失去重心的往後一仰,帶著夜河雙雙倒在地上。
眼前少年的臉在春日的陽光下沾了點點汗水,通紅一片。
忽然覺得,一直以來,自己都小看了夜河。即使他不斷的在修正自己的認識、不斷的在夜河身上挖掘出新奇。
他還是,小看了他。
倏地被纂住頸子而嚇了一跳,以至於被連帶向前拉時沒來的及反應,一個失衡撲地,伴隨小聲的哀號。
僅僅是瞬間截住呼吸,就讓夜河忍不住淺咳了好幾聲,短棍和長槍落在地上,好不容易緩了緩氣息,才睜眼,低頭望著對方,緊接著大笑。
「我說澄小哥,這會兒是不是我贏啦?」制住對方的動作。雖仍有些疑惑對方剛才為何突然的鬆手,但自己現在應該是明顯佔上風吧?
掌心能夠感受到對方頸子的溫度、又熱又暖。
不知是被太陽曬的,還是心理作用。
把剛剛的觸感歸為自己的一時錯覺、伊澄倒在地上,看著上方制住自己的夜河,那少年的笑臉後是一片乾淨的穹空,他笑著嘆了口氣。
「是是,願賭服輸、小河兄弟要今日便去吃飲茶嗎?」
認真地仰頭思忖著。
「不要。」
自己才剛吃過呢,怎說也太吃虧了,「倒是伊澄可悔不得哪,到時我是會餓著肚子去的。」
眨眼笑了,伸掌拉對方一把。
可能還打算餓個兩餐吧,夜河邊側頭滿肚子思量著。
「對了。」夜河自牆邊拿了上褂回來。
「諾,這是還回給你的。」
「當然沒問題,到那天就儘管吃吧。」溫溫的笑幾聲,伊澄伸掌握住夜河的掌站起身來。
站穩就覺得頓時有些頭重腳輕、伊澄在原地停了一陣子才彎身拾起地上的銀槍。
「謝謝。」伸手接過那件褂子,他將布料披在手腕上,側頭問道。「當天回去沒著涼吧?」
「沒事,要我染風寒可不容易。」自信地拍去身上塵土,「何況要真染上,現在不也活蹦亂跳的?」
也可說是,夜河向來對自己痊癒能力就挺有自信的。
「幹嘛啊你,搖搖晃晃的。」皺眉,總覺伊澄動作怪反常的,隨手撐了對方一把,探頭上望,「摔到頭了?」
伊澄聞言舒展了一下筋骨,讓有些昏沈的頭腦稍稍清醒了些,吐出一口氣。
可能是中了暑、今天一整天都覺得身體分外不適。
隨後他低下頭來看著夜河,烏黑的眸子在晴空下顯得分外純淨,微笑道:「無礙的,既然不去茶館,不如今天嘗嘗我的手藝?」
「澄會做飯?」聞言,夜河眨了眨眼。
似乎有些意料,夜河面露一丁點的期待,不禁前邁了步。
「麻不麻煩?要不要幫你買什麼來著?」
「要做什麼?在哪下廚?」
邊隨著對方腳步走著,邊一股腦地問著問題,整個院子裡除了落葉落花踩過的聲響外,幾乎都要是她的聲音。
「進鏢局後自學的,不過我總的來說還是不太擅長。」
苦笑幾聲,伊澄先回房將褂子和銀槍放好,才領著夜河到鏢局內設的廚房、可能是因為要供多人使用,廚具一應俱全,整體看來乾淨整潔,灶上擺著兩口鍋、柴火整齊的列在一角。
「材料我都買好了、以前未經街市,竟不知道五兩肉要三百文吶。」
伊澄拎起自己稍早放在打好的井水裡保持低溫的桶子、裡面放著採買的食材。
「三菜一湯如何?」他側過頭問著夜河。
「都好。」
才正想把短棍放下,夜河動作卻一滯,腦中轉了轉,是覺哪裡不對。她眨了眨眼,再次啟口。
「……哈?」
三百文?三百文?伊澄剛剛是說三百文錢嗎?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那黃澄的背影,連忙跟著湊到桶邊,直盯著伊澄側臉瞧,「哪、伊澄我說,你知道三百文是多少嗎?不對,你買的真的是肉嗎?」
「唔、攤主說京城的豬都是從苗疆運來的,路途顛坡險峻、所以才這麼貴。」提著桶子走進廚房、伊澄側頭想了一下那攤主的說詞。
「不過我也這才知道,原來京城附近的縣城沒有養豬的地方呢。」邊說著,他用刀將養著的蒜苗拿起,俐落的切斷、蒜白蒜綠分開放,隨即又拿出五顆番茄,在尾端小心的劃上十字。

見對方說的這麼誠懇篤定……肯定被騙了,夜河還差點要信他。她半趴在桌上,抬眼盯著伊澄處理起蔬菜,思索該如何戳破這謊言好。
「喂、伊澄。」起身,隨手把對方挑撿去除的部分蔬菜收集成堆,「下回要買肉或蔬菜,帶上我吧。」她倒要看看是哪個攤子來著。
「咦?當然好啊。」
往灶下投了塊木頭,將裡面蘊著的火種撥開、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火勢便慢慢地燃燒起來,伊澄再慢慢地將乾柴堆上,一個炒鍋燒著、另一個炒鍋煮起水來。
「兩個人吃飯才有意思,一個人都覺得有些泛懶吶。」似乎是以為對方要一起學做菜,伊澄回到檯邊將白菜切成一半,挑揀起來。
這個澄小哥還真信人不疑有他啊。
夜河俐落地洗淨了手,火燒著,暖烘的熱氣逼人,盛水的鍋底冒著氣泡。她順手將挑好的白菜葉拾起,於清水中洗淨,瀝去水珠後便堆放一旁。
「在我那啊,和人吃飯得要搶食的。」回想和鏢局幾個弟兄吃飯的畫面,還真是熱鬧啊。
「飯桌像戰場似的,雖不傷感情,但有時還不如一個人吃飯來的清靜哪。」
「看來小河和很多人住在一起?」
想像了那情況,他微微笑了下,手下不停的將菜莖斜切成均勻的小片,伊澄看水滾了,將切好十字的蕃茄放進水裡。
「我一個人吃飯慣了,偶爾也想圖個熱鬧罷了。」挑揀兩根鮮紅的辣椒剖開,伊澄的嗓音輕緩。
對夜河來說吃飯便是吃飯,果然還是有沒有吃飽比較重要吧?差點就想一股腦地脫口而出,但當她歪起腦袋向旁瞥了眼,見對方視線仍落在那剖半的辣椒上,話語不知怎的硬生轉了個彎兒。
「那好,我們今天有兩個人了。」
「澄小哥可別大意哪,動作慢點是會沒得吃的。」
「那我是該煮多點、還是搶快點呢?」
忍不住笑道,伊澄在炒鍋鍋底倒了油、在那油逼撥作響時放入蒜末,空氣間頓時蔓延了辛香料的味道。
將辣椒段拌進鍋內一陣,他便將夜河洗好的整盆白菜倒進,順便開口問道。
「小河吃不吃酸?這道要做醋溜白菜,若愛吃麻我再加點花椒?」
「自然是兩件事都得好好做足哪。」
要論手腳速度,她可幾乎沒有輸過,遑論這桌上匙筷之爭了。
但當然、那份自信是僅止於比快而已。於是在夜河聽見了那聲麻字,頓時只覺舌尖至舌根遲緩了起來,升起了些不喜之色,連自己也沒察覺無意間擰起了眉頭。
「酸是吃的,花椒倒能少放點。」
留意到對方皺起的眉頭,伊澄淡淡笑了,將鍋蓋闔起,想著讓白菜燉煮一陣。
「那就不加花椒了。」
他轉而撈起已經開了點皮的番茄,放進一旁的鍋內,將還燙著的番茄穩穩拿在手內、將皮去除。
「湯也加點番茄?」問出口後忍不住又笑出聲來「唉,真成了老媽子了,有個人一起吃飯還真是新奇。」
「當老媽子可是會挺辛苦的啊。」夜河甩去手上水珠,續道,「無所謂啊,番茄挺好的。」
對於這點的態度,相對而言就寬容了許多,鍋裡的水咕嚕咕嚕地滾著,她側頭掃視了圈檯面。
「說來、澄小哥這蒜苗是打算煮什麼的?」
「喔、想著炒點蒜苗肉片吧,小河介意幫我把肉切成片嗎?我現在走不開身。」
還在撥著皮、伊澄側首問著,被細緻撥開皮的番茄陳列在砧板上、紅色的果肉令人垂涎欲滴。
「蒜苗肉片、番茄炒蛋、醋溜白菜...,再煮個番茄豆腐湯吧?還可以拌點蛋花?」
詢問著他人的意見,這樣的氛圍對他而言有點陌生,卻不討厭。
「哈哈,聽得我都餓了,真講究。」
夜河目光從飽滿的鮮紅果肉上移開,轉了圈,找著肉的影子。
肉……肉。啊有了。
她置肉落刀,俐落且隨意地將肉塊切成分量相當的大小,卻忽然停手,下望沉思了起來。
「這樣要三百文,還真是不可理喻……」再次一下下剁起那肉塊,下手是稍微重了些,低聲咕噥著。
「這是醬油...?這是...」
不知道對方在切著肉的同時念著什麼,伊澄特意多看了兩眼、伸手打開悶著的白菜,苦惱了一下配料瓶裡黑色的液體哪一瓶才是自己要的、猶豫著在碗裡倒入四份調味料。
「怎麼?」見伊澄模樣,夜河偏了偏重心,探身看去,順手拎起對方放下的調味瓶,淺嗅了下。
「澄小哥這麼吃鹹啊。」至少空氣裡的味道多少是認得的,她輕晃手中瓶子,「還是喜歡醬油?」
見夜河如此、伊澄馬上醒悟自己搞錯了調料,面露尷尬之色,中就化為無奈的淺笑。
「...不,說來也不怕你笑,我認不全調料,以為那是烏醋呢。」說完伸手執著裝著烏醋的調料瓶,下好了三份的量,又加了一杓醬油,將鍋蓋重新蓋上。
他將肉片放進多倒的醬油碗裡醃製一陣,稍微加了點鹽、用筷子將味道攪拌進肉裡。
「阿,番茄也麻煩了,切成幾瓣就好、當心別傷了手。」
「色澤是挺像的,可味道全然不同哪。」見對方答得老實,夜河覺得有趣而笑出聲。
聽伊澄提醒,雖知是關心的成分多些,夜河還是努努嘴,不免嘴硬地回了句,「沒那容易傷著。」
然本就是大而化之的性子,那燙過的軟番茄被切的湯汁四流,倒有些慘不忍睹,她瞪著番茄好一會,還真可惜澄小哥撥的那麼漂亮了。
一隻手輕輕落在夜河的頭上,帶著溫暖的觸感。
伊澄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溫和的宛如三月裡吹開桃花的春風。
「謝謝,做得很好。」
忍不住總是以哥哥的姿態看待夜河,他從未跟相近年紀的朋友如此相處過、終究只能把對方當成孩子。
他將鍋裡的醋溜白菜盛盤、放至一旁的餐桌上,又很快的將剛剛裝滿水的鍋子處理掉,準備開始炒另外兩道菜。
鮮嫩的番茄下了三分之二,空氣間瀰漫著酸香的氣息、伊澄回想著菜販教的步驟,小心地確認了調料、才加了一匙砂糖。
額前髮絲搔在眼上,令她下意識地瞇起單眼、歪了腦袋,雖停留時間不長,但頭上的重量讓自己很不是習慣。
「真的?小事而已小事。」但聽見這番話,高興的神色倒是表露無遺,振作起來的速度也是挺快的。
伊澄轉身弄番茄炒蛋去了,鍋沿滋滋冒上的蒸氣,帶起番茄酸甜的滋味。夜河趁機偷咬了片醋白菜,才蹭回伊澄旁,因有些燙嘴而嚼得小心翼翼的。
伊澄側過臉看了夜河一眼,忽然一笑。
由上往下看去可以看到對方微鼓的臉頰咀嚼著、他不由得笑道「餓了?還是聞到醋的味道饞了?」
看著番茄燒得差不多了,嫩紅的汁液翻滾、他撈了湯匙盛在淺碟子裡試了味,點點頭、又撈了塊番茄,往夜河的方向遞去。
「試試?」
「什麼話,我在替伊澄你試味道呢。」說的倒有理似的,她邊嚼著邊啟口淺呵了呵氣,好燙啊。
嘴裡的白菜才嚼完,夜河接過裝著熟炒番茄的碟子。
熱度、酸甜滋味、烹調後的湯汁都讓人很是喜歡,她瞇起眼,偏著頭細細咀嚼著。
「挺好的,伊澄你真是自學的啊?」
「當家才知柴米貴。」
打趣地回了句,伊澄笨拙地將雞蛋敲進碗裡、攪拌起來,他直接將橙黃的蛋液撒在鍋內,才反應過來的說著。
「...要糟,我忘了蛋似乎要先炒好...。」蛋花均勻的覆在番茄上,白黃柔嫩的一片,伊澄也只能搔搔臉、無奈笑起來、轉過臉去對夜河道「兩個大男人吃飯就別這麼講究了?」
「我沒所謂哪,不就是蛋和番茄嗎?」夜河轉身去拿了盤子。好不好吃其次,真硬要夜河細分的話,料理大概只分為能吃和不能吃而已吧。自己做飯向來也是弄熟隨手調個味而已。
「來。」把盤子前遞給伊澄。
「謝謝。」
笑著接過那白瓷的盤子,伊澄三兩下將菜式盛起、放至餐桌上。
他將鍋子先放到一邊,拿著一旁的空鍋子準備下蒜苗,同時想起什麼的問。
「對了、我練武前在廚房旁的小灶炊了飯,不知道燒糊了沒有...。」
不由得喃喃自語,算算時間好像也到了,不知道這次水分調整得怎麼樣,伊澄望著面前的兩口鍋,正在思考著自己該先去拌開白飯,還是先顧著鍋子好。
裝盤的番茄拌著蛋花,令人十分有食欲的樣子。
「不如我去瞧瞧吧?」
夜河見伊澄困擾的神色,開口提議,「在哪呢?」
想食材準備得差不多,去看看飯熟了沒,應該沒問題才是。
「啊、那就麻煩小河兄弟了,廚房門口往左便是了。」
伊澄忙著將肉片下鍋,頭也不回地說著、語尾還不忘交代。
「蒸氣很燙,開鍋的時候記得用鍋蓋擋、可直接用臉去探。」
語後是大片喧囂起來的滋滋聲,加入醬油拌炒讓香氣更濃,拌著蒜更是令人食指大動。
「回來的時候嚐嚐肉片的味道吧?」
「啊。」隨口應了聲,依言去看炊飯的狀況。
「嗚啊,是這個……吧?」夜河將鍋蓋開了個小縫,熱騰騰的水氣撲蓋了視線,待熱氣稍散,夜河才探了眼。
鍋蓋蓋上,側頭苦惱了好一會,最後還是拎鍋走回廚房,「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肉片加了辣椒,嘗起來的滋味嗆辣萬分、不太會拿捏熟度,伊澄確認鍋內的肉都是熟透的成色,才將肉片盛盤,又在一旁的湯鍋內下了番茄。
「飯怎麼樣呢,會不會太乾了?」語畢伊澄接過夜河手中的鍋子打開,頓時頓了住。
裡面的白飯燒得太久,和鍋子接觸的部分已經完全燒焦了、跟著蒸氣一同飄著濃濃的焦味。
「唉...果然是技藝不驚。」苦笑著將蓋子闔上,伊澄低頭對上對方的目光。「要不我們重新煮飯吧?」
原是有些擔心對方反應的,聞此,夜河倒是笑了。
記起自己什麼也不會地被大夥扔去炊飯,首次也差點把鍋子燒了。
「我瞧這米上頭還能吃,去除焦處,摻些水再蒸過,倒也能去些焦苦味。」憑印象提了點法子,雖接受度人人各異便是。
「若澄小哥真覺不妥,再蒸也行?」
瞥了眼湯鍋裡的狀況,她眨眸,側頭而望。
伊澄聞言猶豫片刻,將飯鍋先放在餐桌上,轉身又忙著加豆腐進湯內、漂亮地打起蛋花。
鍋內還需再煮一陣子,伊澄拿了大碗將飯可以吃的部分撈起、一邊有些抱歉的問。
「等等回鍋再蒸的時候我們再蒸一些米、這樣折衷的方式,如何?」
「也好,這樣飯少了的狀況也解決了。」
「別那副模樣,我也燒壞鍋好幾次,覺得挺正常的。」
笑出聲,夜河撐頰看著已端盤上桌的菜餚,趁伊澄撈飯時,墨瞳左移右顧,盤算著要再吃哪道一口好。
「...畢竟小河你可是遠道而來..恩?」
無奈地回著話,伊澄將飯鍋擺進水槽裡時突然想起什麼,側頭對著夜河道。
「小河你在這裡等我一陣,我馬上回來、能否幫我顧著火,別讓湯給黏底了。」
交代了一聲、伊澄提著個白瓷碗便出了小廚房,往分部更多屋宇的地方走去。
「可以是可以不過……欸伊澄?」
都還沒發問呢,伊澄就自個兒跨步出門了。
就這麼放心我不會把菜吃掉麼?
當然這念頭也只是聲嘀咕而已,夜河撐起身子,走到湯前意思意思地攪了幾下。
湯鍋裡滾得正熱,蒸氣捲著香氣咕嚕咕嚕地冒上來,她就這麼專注地顧起湯來。
伊澄去鏢局裡附設的食堂打了份白飯,正好趕上晚上開飯的時候、熱騰騰的飯冒著白煙,被打菜的大娘熱情的遞過來,還問候了幾句要不要添點菜。
惦記著夜河還在等著,伊澄笑了笑婉拒,就端著那碗飯回到廚房。
剛踏步進來就看見盯著湯鍋發呆的夜河,伊澄彎起嘴角、一手搭在對方肩頭上。
「讓小河兄弟久等,現在可以準備開飯了。」
想著湯也差不多好了該上桌時,肩上促不防落下了重量。
「澄小哥你哪去了啊。」
偏頭,見對方揚笑而不住皺眉,將湯鍋上桌,穩穩地放好,這才注意對方手裡多了些什麼。
「這白飯你哪來的啊?」
一個空碗出去倒裝得滿滿的回來了。
「我去局裡的食堂打了飯,不然等飯炊好、做好的菜色早冷了。」
溫言答著,伊澄將那碗熱騰騰的飯放到夜河的位置上,拾湯瓢與筷杓佈桌,不忘因剛剛的倉促告別致歉。
眼前菜色繽紛,各色的食材擺在桌上,又是另番美麗的場景,熱湯的白霧繚繞、不知不覺也有些餓了。
在另一邊的座位落座,伊澄端過原本盛飯的大碗,對著對方笑道。「讓你陪著忙活了這麼久真抱歉,天色也暗了、小河快開吃吧。」
「停了,道歉我都要聽膩了。」夜河拾筷夾菜前笑了聲, 「澄小哥別嫌我麻煩倒是了。」
瞧了瞧桌面,再望向對方面前,僅有方才去除了焦處的白飯,夜河忍不住開口。
「說來、澄小哥你吃什麼?」
伊澄將筷杓擺正在一旁,又在那湯鍋中放了湯杓、自然的等著夜河先用。
「我吃這碗就好。」低頭望了眼眼前的飯碗、圓潤飽滿的飯粒邊緣有些微焦的色澤,不是很在意地回答。
說著他將醋白菜往對方的方向推近了些。
『——咖。』
越過桌上料理,夜河拎起鍋蓋,俐落往對方碗蓋下。
抬眼凝向前方,只見黑眸執拗,她果斷啟口。
「要嘛分著吃,要嘛都別吃。」
怎麼?自個兒吃苦東西,什麼道理?
語落鍋蓋掀,她擅自捉了那只碗,將飯分半換入,俐落推碗回桌。
「吃飯。」碗裡米飯半黃半白,神態自若地夾菜吃了起來。
被突如其來的情況弄懵了,伊澄看著被推回自己面前的飯,半黃半白的顏色對比十分明顯。
手裡的筷子被捏得久了,漸漸地暖了起來。
他端起那飯,又望了眼神色自若地咬著醋白菜的夜河,良久才勾起嘴角、笑得靦腆。
「吃飯吧。」他咬飯入嘴,軟甜和乾苦的味道交雜,又是一番奇妙的滋味。
如此良日,如此人,如何再需多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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