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吞了一口口水，深呼吸了一口氣，想要藉此讓自己冷靜一些。
推開大門的手指微微顫抖，邁出的步伐有些不穩，總總跡象以及他臉上慌亂的神色早就暴露出了他無法冷靜下來的事實。

沉住氣──
他告訴自己。
他緊咬牙，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避免驚動了誰，然後加快腳步前往他所擔心的人所在的位置，同時也沒忘了要放輕腳步。

「……你想找的東西不在這。」

莫莫聽見了耳熟的聲音，卻帶了點陌生。
那是他所尊敬同時也覺得討人厭的聲音，而陌生的原因是因為那聲音居然染上了一絲不曾在他面前透露出的虛弱，這讓他剛稍微冷靜下來的心臟又開始激烈的噗通噗通跳動著，那聲音彷彿就迴盪在他的耳畔。
即使如此，莫莫仍馬上收回剛要踏出的腳步，豎起髮間雪白色的獸耳仔細聆聽，躲在牆壁後方偷偷觀察著場面。

在「她」的房門口，圍著一群人。
外圍的人都是莫莫不認識的陌生人，每個全副武裝且專心地盯著擋在房門口的兩人。
而那兩個人毫無疑問的，是莫莫的熟人──夜諾……還有安。

夜諾站在門前，腹部的傷口正大量出血，濃郁的血腥味讓人有些想吐，儘管在幾年前的莫莫就是在充斥著如此刺鼻的味道中生活著的。
夜諾眼鏡下的神色並不怎麼好看，他冷冷地掃了那些傢伙一眼，雖然很有氣勢但莫莫看的出來那也只不過是強撐著罷了。
那種傷口──很痛，是痛到幾乎要讓人昏厥過去的痛，而能夠保持意識清醒的夜諾不由得讓莫莫有些佩服。
……但是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

站在夜諾身後的安，身上也布滿大大小小的傷口，原本穿著整齊的衣物早就破爛不堪，甚至被血液染成深紅，不過卻沒夜諾那麼嚴重。
──夜諾沒那麼弱的，他不可能這麼輕易的受到那麼嚴重的傷。
夜諾是為了保護安才受傷的。不知為何，莫莫就是如此認定著。

「……你們全部都是被那傢伙給騙了，引你們來到這也只不過是想得漁翁之利罷了。」

夜諾聲音雖然參雜了點虛弱，可是那氣場依舊還在，震懾住了那些拿著武器的陌生男子們，他們一時之間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莫莫屏氣凝神，抓緊時機立刻衝了出去，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準確俐落地朝著其中一人的延腦敲下，然後馬上向後跳開在一個滑步到了另一人身後敲擊同樣的地方，如果沒有任何意外的話，那麼這兩人會馬上昏厥過去。

他有一段時間沒有舒展筋骨了，能不能讓兩人都暈過去其實莫莫心裡有些沒底，但就結果看來──是挺成功的。

莫莫嘴角勾起了一個好看的笑容，像是朝著那些因後頭的動靜而轉過頭來的人嘲笑似的。
「把人弄傷了就得用命來還哦。」他這麼說著，看似囂張的、肆無忌憚的這麼說著，然後悄悄地朝著安以及夜諾使了一個眼色。

－－－

莫莫用最迅速的動作把房子裡的屍體都處理乾淨了，卻沒有心思去打掃乾淨。
他不想讓雪雪看到那些骯髒的東西──可是更不想看見他所重視的人在他眼前死亡。

「喂，夜諾你這個渾蛋……你可不准死啊。」
安沉默的帶路，而莫莫抱起了比起安受的傷口更加嚴重的夜諾跟上。
夜諾在方才一看見所有敵人都倒下後也跟著昏了過去，雖然還能聽見微弱的呼吸聲及心跳聲，可是那頻率卻讓人擔心不已，甚至逐漸微弱，彷彿只要一個不小心、少漏聽了一段……那些聲音就會隨風消逝般，使的莫莫更加專注的豎起耳朵傾聽著，傾聽著夜諾的呼吸聲、心跳聲……還有四周的風吹草動。

「夜諾……你可是這個家裡的大哥，怎麼能夠輕易倒下……」
雪白色的長尾垂在地上拖行，原先乾淨的顏色染上了塵土變得有些骯髒，更別提了方才還染上了些許的赤紅已經黯淡。
頂立在髮間的獸耳雖然是保持警戒的豎立著卻有些沒精打采的，他臉上的神情也盡是擔憂。

「……夜諾一定沒事的。」走在前方的安開口說道，而他說的肯定句讓莫莫稍微安了點心。

──是啊，夜諾這傢伙怎麼可能會有事？沒事都來取笑嘲弄他的傢伙……怎麼可能會因為那些弱雞有什麼事啊！
那句話像是強心劑，又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光。

沒事的，一定都會沒事的……

他強壓下了心中的恐懼以及不安，不停的如此告訴自己。
一切都還沒結束，這種傷口還有救……當初他可是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口，自己都能挺過來了，夜諾這傢伙一定也可以的。
或許是心裡催眠起了作用，他稍微安心下來了。

「……要到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好幾個小時，也許才不過幾分鐘，但路途讓人覺得無比漫長。
安吐出了這句話，莫莫才發現眼前不再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樹林，一棟木屋坐落於遠方的地平線之上。兩人相視一眼，然後加快腳步跑了上前，鞋子踩踏在草叢與樹葉片上的聲音怎麼樣都掩蓋不了心中那份因激動而再次激烈蹦跳的心跳聲。

終於來到了木屋前，安伸手推開了木屋的大門，張開了嘴正要說著什麼，卻因為從旁突然竄出的身影而突然停頓。
他整個人站在門口卻什麼動作跟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莫莫見狀立刻煞住腳步，警戒的掃過四面八方，四周一切正常什麼也沒有，除了──

「啊啊……果然消息來源是對的，來這裡蹲點果然會有禮物送上門來。」
房屋內的血腥味被風吹了出來，同時傳出的還有另一道聲音。
「不過你們手腳倒是挺快的嘛，我的手下的屍體都丟了……害我白增派人手過去了，過去的時候誰都沒了。」
房裡的聲音逐漸靠近，最後，他出現在安的面前。

無聲無息的，安的身後出現了一位身穿黑衣的男人，他手拿一把銳利的長劍狠狠地從後貫穿了安的身體。
鮮血從中心逐漸往外擴散，而安彷彿像沒發生任何事情的緩慢地轉過頭來，眼神直盯著莫莫，就像沒有感覺到那把劍的存在一樣。
他就連嘴角的鮮血溢出也渾然不知，似乎是想要開口講話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最終只能用嘴型傳遞訊息。

『雪雪拜託你了。』
──他是這麼說著。

然後他倏地抱住了房裡的人，貫穿他身體的長劍也跟著戳進另一人的胸口。

－－－

河堤邊微風徐徐，那耀眼的橙黃色長髮隨風飄動飛舞著。
少女靜靜地凝望著河面，莫莫放輕了腳步，不想打擾或破壞這如同美麗的風景畫般的景色。
他小心翼翼地來到了她的身後，在心底糾結了好一陣，接著猶疑了許久後才輕輕地開口──

「──雪雪。」

這麼久沒碰上面，身為保鑣的我還真是失職啊……
莫莫在心底自嘲著，想要讓自己的情緒緩和些或是讓氣氛輕鬆點，可是卻在他看見雪靈轉身過來的神情，突然之間想好的話怎麼樣也無法說出口。
酸澀的情緒從胸口傳遞到四肢，被觸碰到的部位明明對方是那麼溫柔那麼令人眷戀卻莫名的帶來了苦澀的感覺。

──她說著太好了。
──她說著你沒事就好了。

莫莫用盡了所有力氣才不讓自己顫抖，他不想讓自己被雪靈發現自己的懦弱與無能，但好險的是──雪靈緊緊抱住著自己，這樣子她就看不見我那難看的表情了。
這樣子她就不會注意到了……
可是……如果只有自己沒事就算好的話……那算什麼？
就算雪雪這麼認為著，可是絕對不是沒事啊……

他明明很清楚的，清楚的知道安與雪靈兩人彼此之間的關係，親暱的讓人忌妒卻沒有任何辦法的關係……
莫莫緊緊抿住下唇，想起了曾經的往事，那些片段仍然浮現在腦海中，每個場景都彷彿歷歷在目。
那些回憶全部都有著有著他、有著夜諾、有著雪雪，還有著……維利安。

是要就這麼狠下心來告訴她真相？還是讓她心中懷抱著那根本不可能出現的奇蹟與希望？

──啊啊……如果這個世上真的有神在的話，請告訴我這到底該如何抉擇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