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近來都可以看見劍履一早挑著柴水,或者拿著長竹竿揮劍訓練力氣,然而卻操之過急,使得他從今早起來就發覺雙手痠痛不已。
這不,連好好拿筷子的力氣都沒有,一隻完整無缺,被大火烤得油亮油亮、香噴噴的雞腿就這樣順利從筷子上逃脫,骨碌碌地啪踏一聲掉到地上。
「……。」
他本來就臉薄,盯著那地上的雞腿感到不知所措,左看右看確認店小二沒有發現,才趕緊偷偷拿個布塊火速把雞腿包起,準備找個地方扔。
就在以為沒人發現而暗自竊喜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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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的話就給我。」
那聲音沒有一絲猶豫,話說得好似理所當然。
見少年沒反應,黎河又說了一次:「我說你包上的東西。你打算丟掉對吧?多浪費。」還伸出手比了一下,「不要就給我吧。」
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這油亮亮的雞腿只不過是掉到地上去,少年先是盯著看,再來把東西迅速包起來,樣子怎麼看都不是想吃掉。
他雖然只是經過,但以前的習慣還改不了,看到人家拿著好吃的尤其是這種肉多汁又鮮美的雞腿,視線總會跟上直到對方吃下。這今時今日見到不是吃下而是扔掉,便順勢脫口而出「不要的話就給我」這句話,似乎也沒意識到現在的自己早不是以前那個要飯的黎河。
「只是沾了點塵土又不是吃不得,丟掉多浪費啊。」和少年錯愕且懷疑的視線對上,黎河稍微靠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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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履原本就又大又圓的一對眼睛更是睜的老大,他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自己沒有露出太失禮的表情,嘴角勉強的拉起微笑:「請問……」確認的話語都還沒說出口,對方就搶先一步再覆誦了一次。
--不要就給我。
這次可是聽的清清楚楚,而那人的視線也是明明白白地落在自己和手裡那令他尷尬的雞腿上,一點否認的餘地也無。
眼神往對方身上掃去,一身簡單的布衣布鞋乾淨俐落,看起來與常人無異,怎麼會講出這麼讓人匪夷所思難以明白的話?
「嗯……但是這個掉在地上……」維持著笑容,但話才出口就覺得自己這可真是在說廢話,對方就是見到一切才出言阻止。
唉他覺得簡直丟臉的要死,更被對方似乎有些靠過來的行動而在內心感到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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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有什麼不對?」納悶地看著少年那勉強輕扯開的嘴角,黎河不解也沒意識到剛才的話究竟有多唐突。他只想著要將對方手上的雞腿要走,那如果得付點錢就算了,那如果是扔掉連餵狗都不要就這樣分給自己又有何不妥?
「塵土拍一拍就可以吃了,你那腿也不是沾了什麼不該沾的東西。」
「小兄弟,我說這包裡的東西就給我吧?扔了可惜啊。」說完還不自覺吞嚥了一下口水,似乎真的對那沾了塵土的雞腿情有獨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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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履不明白,這家小店的雞腿的確鮮嫩多汁,但也沒有好吃到讓人如此趨之若鶩的程度吧,他又眼神飄忽的看向周圍,想確定沒有人在關注他們。
「如果這位兄台不嫌棄這掉過地上的話……」他雖面露猶豫之色,但仍舊把雞腿連著布包遞出去,只是手上布包說要遞給對方,卻只有一手微微抬起,身體則是動也不動,甚至有重心往後退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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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啦,我還以為你不好說話。」沒想到對方這麼乾脆,黎河有些高興對方好說話,「你也別緊張,我又不是什麼壞人。」將少年手上的布包拿走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想馬上嚐嚐,現在就是嘴饞、這東西又到手了幾乎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放輕鬆點,沒啥好緊張的不是?」咧嘴微笑還順勢坐在少年對面的空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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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兄台誤解了,我-我沒有緊張。」被對方這麼一說,突然發覺自己表現出的態度很是失禮,內心暗忖著不好,趕緊重新調整笑容和儀態,挺直了身軀努力地想顯得自然與風度翩翩一點
「也不認為兄台您是壞人。」
--只是有點怪。後半句他忍在了心裡沒說。
「小弟只是有些沒回神過來,兄台還請儘管用。」劍履甚至抬手朝著桌面上的小菜示意,表示黎河也可盡情享用,他頓了一會兒,忍不住又補充道:「還是建議您用清水洗過會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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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把包著雞腿的布拆開的黎河停下動作看了少年一眼,「你這是在幹什麼呢?我只跟你要這你不要的雞腿而已,可沒想過要吃你點的菜。」
黎河認為撿別人不吃的東西沒什麼關係,但是吃別人辛苦掙來的飯菜就不行。
當然這種話說出去曾被笑過道理是一樣的,但黎河堅持不一樣。
「哎、別這麼計較,就說塵土拍拍,能吃就行。」看見雞腿從布料裡探頭,黎河不客氣地拿起來拍了幾下後大口咬下去。
「嗯!好!好吃!真好吃!」
臉上的表情是滿足的,連眼睛都瞇了起來。
「別管我啊,你吃你的小菜,我吃我的雞腿。」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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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興許是雞腿狂吧……,見對方拒絕其他小菜只吃雞腿,於是在心中下了這個結論。
『京城裡還真的甚麼人都有啊……。』
原本想再叫點別的肉食來代替掉落在地的雞腿,但如此一來豈不是叫人吃著沾過土的,自己卻在人家面前吃全新的,簡直詭異至極,因此作罷,只好端著白飯湊著桌上的小菜吃,反正如果真餓,晚點到巷口買個肉包子也行。
可對方真的只吃雞腿便行嗎?
「兄台喝茶或喝酒不?」還是招來小二要了一杯茶水放到黎河面前,吃完總是會渴的吧,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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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別管我了你是在客氣什麼呢?」笑著看了一眼少年讓小二送上的茶水,黎河將掛在棍棒上的小酒甕取下,碰的一聲放在桌上。
「茶水的部份讓我說聲謝謝,你呢?喝不喝酒?這酒甕的酒不是烈酒,大白天喝上一點還不錯。你都讓這隻雞腿給我了還幫我叫杯茶水,當作是我的回禮吧。放心,這酒是跟商家買的,桂花酒聽過沒?甕裡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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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過。」對方的豪邁讓劍履有些愣住,是以頓了會兒才回答「那就換我謝過兄台的酒了。」他笑笑,想著這人也是客氣,只是有些地方古怪了點,也或者這是京城的風格,只不過自己見識少,少見多怪罷。
「敢問兄台如何稱呼呢?」既然要喝酒,那便要舉杯行禮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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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嗎?哎、稱呼我黎河就好。來來來,給你倒上一杯。」滿心歡喜地將布栓取下,黃橙的酒水倒進少年方才所使用過的杯裡,黎河朝他眨了眨眼「我這酒啊雖比不上那些烈酒,但是喝著暖身子也解解饞還有一點桂花味呢!你嚐嚐?看你喜不喜歡?有些人嫌這是娘們喝的都不和我一起嚐嚐。」
他放下酒甕有些憤恨不平,拿起小二剛才送上的茶水一飲而盡後替杯裡也添些酒進去。
「不說那個,喝酒要心情愉快才好喝,對啦,小兄弟如何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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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味香,此種酒性質溫和醇厚,其中滋味也未必遜於烈酒,以小弟眼光是認為各有千秋。」聽到娘們兩字時心底突然像是被細針一戳,說那些話的人未免對這酒不公,酒便是酒,豈有姑娘們才喝的道理,只是心裡雖有不快,劍履仍明白黎河只是轉述,而且對方看來也對此番言論感到不屑,因此臉上便不動聲色地維持著笑。
「小弟名為劍履,刀劍的劍,足之所履的履,先謝過黎河兄了。」兩手端起酒杯向黎河一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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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河聽完少年一番話後愣住,過了片刻才好似回神般舉起杯子道:「原來是劍履小兄弟,今日感謝你慷慨大方讓咱有緣認識,讓我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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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河兄客氣了,別說甚麼慷慨,是我倆今日有緣才能在這裡相聚。」笑著飲酒入喉,桂花獨有的溫潤清香讓人感到相當舒服。
「這酒著實不錯,不知黎河兄是從何處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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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酒……是在城外的市集跟小販買來的,怎麼樣?就說不錯對吧。」喝下杯中的酒後滿足的發出聲音,黎河笑開懷說。
「你要是需要一罈的話,找天我帶你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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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麼好意思還勞煩黎河兄呢?」即使買一罈回去他也沒有喝酒的對象,獨自喝酒也只是越喝越愁,他也沒有詩人般那舉杯邀明月的興致。
「也許您跟我詳細說明那小販位置,我自己去就行。」嘴上這麼說著,但心裡頭卻沒有打算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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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這麼客氣幹麻?喝過酒之後就是兄弟啦!帶兄弟一起去買東西哪會麻煩。」才喝了一杯酒就將眼前的少年當兄弟看待,黎河不懂對方的心思,只當自己遇到願意喝酒的好兄弟那般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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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對方的好意與自己內心的想法相悖而讓劍履感到有些困擾,但另外一方面卻又覺得開心,也許此人往後便可以是那一同小酌的兄弟,「那就感謝黎河兄的好意了,改日再麻煩您帶我前去。」
他對眼前這人的印象是越來越好了,雖然一開始對方跟自己要雞腿時著實讓自己嚇了好大一跳……
「是說黎河兄……很喜歡雞腿嗎?」重新回想起後,忍不住問出早先沒問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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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什麼問題,當然好啊!」聽了劍履的話是越來越開心,黎河又拿起酒甕來替兩人的杯子裡注入新的酒水。
至於這劍履問他是不是很喜歡雞腿,黎河沒有思考太久便直接給了劍履答案:「喜歡!當然喜歡!只要是肉我都喜歡!」
對黎河來說肉代表太多太多意思,不單是吃起來鮮嫩多汁這麼簡單還代表環境與運氣好轉的意義在。
「世上在也沒有什麼比肉更好吃的了,尤其是那種剛烤好的雞將肉扒下來後散發的香氣,還有那滑下來沾到衣服上的肉汁簡直人間美味!想到這就想馬上去捉隻雞來烤烤!」一邊說著心目中的美味,臉上還浮現陶醉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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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喜歡吃肉啊,若有機會喝酒也許可以多準備些肉食讓黎河兄開心開心。』一直以來衣食無缺的劍履未能從黎河的話語中理解其背後的涵義,只道是此人的喜好。
「瞧黎河兄您說的活靈活現的。」笑著看黎河那臉陶醉的神情,也不難理解為何即使是沾土的雞腿他仍可以吃的那般津津有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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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喜歡的東西誰不高興?你說是吧!」黎河的臉有些紅但說話仍算清晰,些許是受到了氣氛影響不像以前那樣小酌,酒精發揮作用的時間比平常快上許多。
「你呢?有什麼喜歡的?別就只顧著問我,你說說看有什麼喜歡吃的?下次替你準備準備。」說話的當下不問劍履意願直接以還會見面來做發言,他伸手拍了拍酒甕大笑:「當然也少不了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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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嗎?」劍履偏頭想想,發現自己在食物上似乎沒太大的好惡,比起來喜歡的類型,他對新奇、沒嚐過的東西還更加感興趣些。
「小弟認為,只要是和他人一同分享,任何食物都是佳餚。」他客客氣氣的拿起酒杯向黎河敬酒,稍微思考了一下,又說:「尤其是同黎河兄如此豪爽之人。」這話說的真切,因為他從未沒見過像對方這樣會吃到表情如此滿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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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劍履這番話黎河笑的更大聲,「哈哈哈哈,你可真會說話,從沒有見過這麼會說話的人。」邊說邊拿起酒杯來跟著敬酒,黎河舉杯仰頭一飲而盡。
「雖然會說話是件好事,不過這說不出喜歡什麼……我可就要傷腦筋啊,這城裡好吃的那麼多,都不知道該如何下手準備才好。」
放下杯子後雙手作勢環胸思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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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就帶上黎河兄覺得滋味最特別的食物吧。」看黑髮的男子陷入沉思,為了不讓對方困擾便試著提議,「小弟來到京城未及半個寒暑,很多滋味都還不曾嚐過,或許就勞煩黎河兄您為劍履介紹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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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帶上自認滋味最特別的食物?」聽到劍履的提議之後放開手來,臉上的表情頓時豁然開朗,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大喊:「好!就這麼定了!邊吃邊逛,這城這麼大包你肚子吃飽飽的,竟然是剛來這一定有很多好吃的沒吃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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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提議,打從懂事起就不曾這麼做過,想像起自己邊走邊吃的樣子便覺得有點彆扭,但心想該不會又是城裡的風格,於是當下只是笑著回應:「好,就期待下次黎河兄帶劍履四處走走了。」
「那麼我們要約何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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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約何時嘛……這問題我先想想。」稍做停頓後他將手伸進懷裡拿出一個小袋子放在手上拈了拈重量,心理暗自不妙,別說他自己選擇不吃都讓給劍履好了,可能連把他知道的攤子都吃過一次也辦不到。
於是黎河衝著劍履一笑說:「平常在哪可以找到你?說來不怕你笑話,身上的銀兩不太夠,可能得多做些工作才能帶你好好吃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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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履想了幾秒才明白了黎河的意思:「不不不,黎河兄都花時間替我嚮導,哪還能讓您破費。」搖搖手難得臉情較為肅穆的拒絕,希望可以打消黎河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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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我提議的沒道理不花費,要是讓你破費,你難道不怕我帶你上價格昂貴的地方?」這話是說笑,但花費的部份不是說笑。
黎河將錢袋塞回懷裡後又說:「就別跟我客氣了,你瞧,我們倆都還沒約好什麼時候見,也許下次見面時我這袋子都塞滿滿沒地方可以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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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感到相當不妥,卻想不出能夠讓對方打消念頭的說詞,拉著腰上的布巾嘆了口氣後說:「黎河兄平時可以到錦淵鏢局找我,說要找劍履就行了。」
即使現在無法說服對方,但到時可一定要想出辦法不讓對方付錢才行,劍履在心底暗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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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鏢局?」彷彿聽見什麼關鍵字一般,黎河瞪大眼睛上下打量起坐在對面的少年,良久才開口道:「你是錦淵的……?看你的身子瘦弱瘦弱的,難道你是……」
在視線彷彿快燒穿少年時黎河又說:「錦淵裡的僕役?嘿,一定是吧!」那口氣聽起來認真不像開玩笑,似乎擅自認定劍履在錦淵裡是負責做勞務的奴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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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我是鏢師,錦淵鏢局的鏢師。」說這話時劍履已漲紅了臉,即使強撐起笑容,仍可發現他的尾音在抖。
明白自己的體格不夠精壯,但怎麼樣也是練了好幾年的劍術,應該不至於會被歸類到瘦弱才對啊……。這樣想的時候劍履低頭握了兩下拳頭,似乎是想要藉此得到自我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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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聽到這話裡有抖音時黎河愣了一下,看到劍履漲紅著臉低下頭的動作才終於反應過來——他說錯話了,就算他自認剛才的話是無心之過,但少年的反應已經清楚的告訴黎河他錯的離譜。
一時尷尬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原本愉快的氣氛就因為自己擅自揣測破壞掉。
平時只能做簡單思考的腦子一時之間無法尋出正確的方法,只見黎河雙手和額頭貼在桌面上發出好大一記聲響:「抱歉……我、我以為,真的是十分對不起!」
那副模樣十分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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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黎河這般愧疚的道歉,劍履的內心也感到了罪惡,尤其是注意到旁人狐疑的眼光時,他更是緊張到額心有些冒汗。
「黎河兄快快請起,只是小小誤會,說明白了便是。」說著時還站起身想趕緊把磕在桌面上的黎河給扶起,他其實也不氣黎河錯認,只是感到有點沮喪,沮喪自己離家來到京城就是想獨當一面,卻仍舊沒甚麼長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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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竟然讓劍履兄弟如此難堪,說什麼都是我不對。」他把頭抬起正好看見劍履要起身作勢想攙扶自己,黎河這才注意其他位置上的人正往這看。
哎,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在心裡對自己的行為下了如此評價,但做了都做了,世間難買後悔藥,黎河乾脆心一橫呼喊正在附近上茶水的小二過來。
「小二!麻煩你過來一下!算一下這位公子的飯菜多少錢?」拿出錢袋,拉開繩子,依照對方說的數目取出錢幣交到小二手上,黎河不給劍履反應的時間,只留下一句「這頓飯當我這個兄弟給你賠不是,下次見面時再帶你好好逛逛,我先走了」便拎起酒甕、拿著隨身武器一溜煙跑走,消失在熱鬧的人群之中。
「啊!黎河兄等、等等……!」劍履朝店家招呼了一聲後馬上追出,但黎河卻像跑得飛快,左拐又歪也絲毫沒有猶豫,閃避路人也像是在吃飯喝水,無法放下身段狂奔起的劍履不一會兒就連要往哪追都不曉得了。
看來對方對這京城真的是相當熟悉啊……。
謝劍履中交流,最後無視BZ大神旨意給你拉線超開心der(被劍履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