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9(五)日奇異果冬春
讀書會:在燭火裡赤腳行走-吳俞萱《交換愛人的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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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告訴我很多事,不是用嘴巴說的,那不是言語。她伸指指向的地方,要我觀看,觀看最恆常粗糙的,跟我說不需要匹配這個世界,只要坦承自己的脆弱,愛的無能。
她總會彎下身為我拾起什麼,放進我的掌心,種果ˋ樹枝或一段繩索,在交付的時刻讓我們投印在身後牆面的影子相連。我無法只談她的詩,那太武斷,太輕易,她在詩裡安放的自己瞬間就成為過去,若過於憐惜,只會被圍困。
她到哪裡都能安身,生活一直維持搖搖晃晃的危險狀態,會讓妳覺得她是擅於攀岩或正要迎接賴以維生的湖泊凍結的季節來臨,總是想辦法安於危險之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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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傾聽妳時安靜專注,在話說出來之前會偏頭思考,似乎珍惜說出來的每一個字,很像在焊接的時候不理會火花四散,一心一意只專注在讓兩個分離的物質熔接起來。
她四處免費放自己喜愛而冷僻的藝術電影,好幾年。找尋粗曠獨立的地方撥放,她看完有時會好久說不出話,陌生的觀影人會接住她的沉默,一句一句的引渡出去,沒有想說的,就不說了,真實被乾淨的留下。她教孩子寫詩,他們自然的裸露腳掌,只圍成一個圓,沒有起始和終點,一起寫盡每個摸黑行走的時刻。
她去日本學舞踏,放音樂讓所有人即興起舞,全神專注到接近失神,意識裡的語詞和圖象都緩緩的流失,再沒有邏輯的線可以綁住編排它們,這時候連指尖的知覺都會非常清晰,感覺怎麼抬腳、如何彎肘、倒立起來顛倒視界、放掉重心的時候是輕是重?心裡凝結了什麼聲響?喜歡貼平地板或依靠著柱子,或只是靜靜的凌空看著一個點,躺在自己的沉默裡。
跟她一起行走在她的故鄉台東,她的背影總是筆直的向前,無畏的走入山的深處,她的狗Leo和她一樣強韌堅決,總是隨性的衝入稻田間,或從高處躍下,在草叢打滾,一回神牠就消失在眼前,俞萱從不管束牠,在行進間總是聽見俞萱放開的聲音大喊著Leo,一片廣闊裡傳來清澈的回聲,她對於身邊所有親愛,都如同她在「港口部落的夜」裡寫道:
人與另一個人最親近的時刻,就是默許彼此的距離存在。誰也不必打探對方,全然信任。信任走遠了會回來,走了多遠卻不去過問。為何而走,也予以沉默的自由。尊重並非源於瞭解,而是深知瞭解的不可能。此境彼方,或許間隔了一條流動的水域而能無限靠近、永不觸及。你那一岸的光,確認了我的所在。我這裡的,也必然如此。只等完全的黑,將我們完全連起。
我在花蓮遇見她時,她曾經形容自己想要居住的那個地方,海岸線和居處有一段友好的空間,石塊平坦,所以浪打上來時,不會激起太大的浪花。
但她並不是平坦的人,寧願維持著現在這樣,曲折的幅度,待浪打來時,仍能激起潔白的浪花。
這一天,我們也一起圍個圈,讀她的詩,回想自己交出肋骨的獻祭,聽歌,細膩的感受支撐自己的骨架,離開一些熟悉的事物,抵達溫馴的陌生。招喚她深愛電影的魂魄。等待完全的黑,將我們完全連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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